“你!”須要見他這態度,端著盤子的手就捏緊,剛想拒絕他進去,不料身後就傳來一道淺淺的嗓音。


    “我突然想吃珍珠翡翠銀耳了,須要,你替我去小廚房問問有沒有。”


    須要隻好領命離開,臨走前涼颼颼的看了一眼昆玉,眼神中帶著一絲警告,仿佛在說,你可別趁我不在的時候胡來,不然我剁了你!


    而昆玉卻忽視了過去,他大步跨了進去,第一眼就瞧見了正擺著棋盤的沈朝野,她凝白的手指勾著棋盒分別放置,隨即雙腿盤繞端坐著,一襲妝緞狐膁褶子大氅鬆鬆的披在身上,裏麵的水綠色裙擺略長逶迤垂地,一頭青絲僅用一根發帶束縛住,幾縷細碎的發絲垂在臉側,給她細致的輪廓上又增添了幾分夢幻感。


    “我許久未與人對弈了,正巧你過來了,不如坐下弈一局?”


    見他走來,沈朝野微微側過頭,神容悠緩,伸手示意對麵的空位,伸手之際露出了古紋雲形雙蝶的衣袖,還有一小節凝白如玉的皓腕,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下,根根青筋血管明顯可見。


    昆玉原本迫不及待的想要與她說的話都自發的沉澱了下來,順著她的示意坐在了她的對立麵,看著她被燭光照柔的容顏。


    神乎所以的冒出了一句,“我若贏了可有彩頭?”


    沈朝野聞言輕笑出聲,眉眼霎那間染上了一股凜然的傲然與輕挑,她一邊雙指捏起一顆黑棋,一邊輕飄飄的開口。


    “你我有共擔生死之情分,隻要你提我能力所及,孰輸孰贏並不重要。”


    最後一字尾音消逝,沈朝野手中的圓潤黑棋已然落在了棋盤上的中心位置。


    聲音不輕不重,清脆分明,卻在昆玉的心上重重一擊。


    她淡然婉約的聲音中,她對自己的能力十分有把握,好像他那句話並沒有令她放在心上,她落子的瞬間,仿佛就更有一種大局已定的感覺。


    但她又告訴自己,就憑他之前因她而滾落山坡受傷之事,隻要他在她的能力範圍內提出要什麽,她不會因為這盤棋的輸贏而答應或不答應。


    相比她的豁達清晰,自己之前的屢屢爽約,倒是十分慚愧。


    這令他更加堅定了來之前心中所想,他一定要為她做些什麽才行。


    因此昆玉也不著急開口了,而是靜靜的與沈朝野對弈,氣氛平和又安謐。須要後來端著珍珠翡翠銀耳進來,見沈朝野正認真思索,於是就把東西擱置旁邊,便退出門外,給屋裏的兩人守風起來。


    時間過去了一分一秒,棋盤上都布滿了黑白兩色。昆玉捏著白棋許久,最終再也無法找到合適的位置落下,他輕鬆一歎氣,將白棋扔進了棋盒裏。


    “我輸了。”


    沈朝野見此微微一笑,眉梢處躍上一絲舒適和快意,仿佛方才的一局比任何事都來的酣暢淋漓。


    眼眸眯了又眯,“你棋藝其實不錯,再練個幾年或許就能讓我吃癟了。”


    這句話她沒有說假,她前世整日處理公事,好不容易閑下來的一點時間都用來陪伴小蔓了,有時候實在無法趕回去時,她就自個兒在辦公室裏琢磨棋,數年如一日,各種棋法都讓她嚐試個遍。


    再加上來到這異世後,她更加是閑的慌,在慕容氏的日常便是拉著祖父祖母大舅舅三舅舅對弈,他們這些老人物走過的路比她吃過的鹽還多,所以從剛開始的碾壓她,到現在她精通所有棋術。


    方才對弈下來,她覺得昆玉的棋並不算太差,隻是缺乏人悉心指導,若有人精心教導個三年五載,也未必不成才。


    “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這棋下得精絕,沒點城府的人是做不到的。方才你還故意讓了我幾子,想必也是你無聊想下的久一點吧。”


    昆玉輕哼,看著沈朝野的雙眸裏有一絲無奈和挫敗感。


    正如她所說,她許久未下棋,所以剛開始的時候倒讓他有些看輕了她,到後來如同戰場上一般的硝煙彈雨、石破天驚手法,令他潰不成軍,全軍覆沒。可她也使了一點壞心眼,每到他必死無疑之時,故意露出破綻給他一點希望,後又輕易擊破,如此反複……


    他本來不想說的這麽明白,畢竟下不過一個女子臉麵上有點說不過去,但是她這種自謙似的安慰實在是雪上加霜。


    昆玉誇她心有城府,她覺得這個詞十分的喜歡合適,於是莞爾一笑表示滿意。爾後又記起方才昆玉進來時的匆忙。


    “你此次前來有什麽事?”


    說著,她還伸手去捧一旁的琉璃盞,搖動著勺子淺嚐了一口,發覺冷了也不在意,照樣吃了幾口。


    今日的胃口好像格外的好。


    昆玉正想徐徐道來時,卻餘光瞥到了沈朝野纏著白紗布的手,脫口而出的便是。


    “你的手怎麽了?”


    他這才注意到方才她一直都是一隻手執棋,另一隻手垂放在桌子下,原來是受傷了多有不便。


    沈朝野不以為然,“小傷而已。”


    昆玉蠕了蠕嘴唇,欲言又止,關心叮囑的話語須要定然都說膩了,他此刻再說恐怕會遭她的煩惱,於是他還是選擇跟她表明自己的來意。


    “我方才突然間想起了一事,是關於郝綏的。他有個別人都不許觸碰的木盒,以前我在他府裏當差的時候,偶然的一次我看見過他打開木盒,但裏麵並無其他,隻有幾封信,我當時未放在心上,現在想起來,覺得那幾封信一定不簡單,或許正是他當年陷害慕容氏的罪證。”


    “而且郝綏又狡詐奸猾,一旦離開了京都,他也會把那幾封信放在身邊。我聽下人說了,南湘王已吩咐下來三日後集體返京。但現在我們都在離京都遙遠的遠洲,此時動手比回京是便捷多的!”


    當年他不知他的身份如此坎坷多重,而且也不知竇濯與慕容氏的真相,所以他並未留意,但是現在他回想起來,他倒是覺得,郝綏如此珍重那幾封信,裏麵定是有不可告人的信息,或是這些信息讓別人知道了,會給他帶來血光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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