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的成績單貼出來了,秦雪薇輕聲念著這些熟悉的名字,林瑩、孫明凱、張榕、陳燕、袁曉玉、林曉晴、顧澤、路傑、秦雪薇……秦雪薇看到自己的成績,高興的說:“我又考進前十名了,張榕,有你真好啊。”張榕沒說話,她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成績,沒有什麽驚喜,至少不是失望。張榕順著左側的名字看下去,趙昱銘是第十三名,趙昱銘的成績也一直很穩定,班裏前十五名。


    秦雪薇和張榕回到座位,秦雪薇催促林曉晴和李茜去看成績,張榕聽到顧澤正在和楊超說話,顧澤說:“高一我還想考前三,現在前五也考不進了,再這樣下去,前十也快保不住了。”楊超的心情很輕鬆,他之前退步太多,最近慢慢趕上來了,上個月的月考和這次期末考試他又回到前二十名,這樣的名次他已經很滿意了。顧澤的惆悵沮喪讓楊超有些無語,他看了看周圍的同學,對顧澤說:“你們這些好學生真是……張榕那次也和你一樣……我要是考了你這個成績,高興都來不及……”


    張榕想起趙昱銘說她把成績看得太重了,其實,很多事情她並沒有太固執,她看重成績隻不過是希望李文惠高興一點,她很清楚自己的實力,即便是廢寢忘食、懸梁刺股,清華北大這樣的名牌大學還是她難以企及的,她沒有遠大的誌向,也沒有堅韌的毅力,她懦弱、悲觀、多愁善感,她的世界一片黑暗,很少有陽光照進來,她墮落在黑暗裏,渾渾噩噩的活著。


    整個寒假,張榕和張梅每天窩在房間裏不出門,張宗利早早放了假,每天待在客廳裏喝酒看電視,李文惠去給學生補課,總是天黑才回家。大年三十到初三,一家四口都在家裏,卻是各有各的心思,家裏死氣沉沉,一點也沒有迎接新年的熱鬧歡喜。張榕知道,已經到來的2010年不會是順利的一年。


    張梅說,有一次張宗利和李文惠在客廳吵架,她聽到張宗利承認出軌,李文惠讓張宗利考慮一下兩個女兒,張宗利說他又沒想離婚,讓李文惠不要多管閑事。張榕氣得咬牙切齒,緊握著拳頭,恨不得衝出去和張宗利打一架。張梅又說,她已經和李文惠談過了,她勸李文惠離婚,李文惠說了會認真考慮。


    新的學期開始了,張榕的狀態很不好,經常愁眉苦臉,秦雪薇和她說話她經常走神聽不到,上課時走神被英語老師批評,回答不出化學老師的提問,蘇老師也看出她狀態不好,把她叫到辦公室談心。蘇老師問張榕遇到了什麽事,張榕不肯說具體的事,隻說她很迷茫,學習也學不進去。蘇老師說幾位老師都很關心張榕的情況,語文老師顧敏、化學老師高明英、英語老師羅婷、生物老師宋媛平時都很關心班裏同學的情況,張榕雖然性格比較內向,卻很受老師喜歡。張榕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高一結束時,語文老師周娟正好休產假,高二開始,語文老師換成了顧敏,顧敏和宋媛都很熱情幽默,對待學生就像對待朋友一樣,沒有老師的架子,善解人意,很有包容心,宋媛的笑容很有感染力,生物課的氛圍總是很輕鬆愉快,顧敏更像是知心姐姐,善於發現學生身上的閃光點,以此激勵學生,她用內秀形容張榕,說張榕外表很安靜不張揚,實則內心很聰慧有內涵。高明英和羅婷相對嚴厲一些,高明英是學生口中的滅絕師太,不苟言笑,在課堂上從來不開玩笑,羅婷很重視成績和作業,一板一眼,嚴肅認真。顧敏、宋媛和高明英、羅婷,就像兩個極端,猶如各個家庭裏的父母一樣,或是嚴父慈母,或是慈父嚴母,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蘇老師在這兩個極端中間,對待原則問題鐵麵無情,平時的各種瑣事則是處處替學生著想,放寬態度。她們都是很好的老師。


    張榕最終也沒說出她家裏的事,她說她會盡量調整好狀態,求蘇老師不要告訴李文惠,蘇老師說張榕一直很懂事很努力,她相信張榕能渡過難關。


    4月9日,周五,傍晚的風吹在身上有點涼,張榕口袋裏的手機不停振動,她停下腳步拿出手機,是陳靜打來的電話。她按了接聽,陳靜焦急地問:“張榕,你在哪?還沒到家?你家出事了!你爸媽打起來了!你媽喊著要離婚……”張榕掛斷電話往家裏跑去,不到十分鍾後她終於到了自己家所在的單元樓前,她看到了樓上樓下的鄰居們,還有旁邊單元樓一些熟悉的麵孔,男女老少二三十個人都站在這裏,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她爸媽的事,“老張看上去挺老實的人,真和小姑娘好上了?”“哪是什麽小姑娘,李家鎮的一個寡婦,她男人前年病死了……”“那不是和老張媳婦一個鎮上的?”“就在老張管的那個車間,老張會照顧人,不就看上老張了……”


    有人看見了張榕,不開口了,也有人沒理會張榕,繼續說著。張榕直接上了樓。陳靜站在樓梯上,看到張榕後,她想說點什麽,張榕顧不上和她說話,繼續爬樓梯。張榕站在門外,清楚的聽見李文惠歇斯底裏的聲音,“……明天就去離婚!兩個女兒都跟著我!辦完離婚我就帶女兒走!”張榕深呼吸了兩次,剛要抬手敲門,就聽見張宗利語氣冰冷地說:“兩個你都帶走,留下我也沒錢養……早晚要嫁到別人家去……”張榕抬起手敲了兩下門,打斷了張宗利的話,門裏安靜了幾秒鍾,李文惠問:“誰?”張榕說:“媽,是我。”慌亂急切的腳步聲之後,門開了。


    門裏站著的李文惠麵容憔悴,眼圈有些紅腫,臉上還有淚痕,頭發不像往常妥帖穩重,耳邊幾縷發絲垂落下來,她看著張榕,欲言又止。張榕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她一向沉默寡言不善言辭,這種時候更是什麽也說不出來。李文惠讓到一邊,張榕進去後關好了門。張宗利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瞥了張榕一眼又繼續低著頭抽煙。客廳地上一片狼藉,玻璃杯碎片,煙灰缸和遍布各處的煙頭,原本掛在牆上的全家福相框碎了,相片浸在地上的一小片水裏,電視遙控器和果盤也都在地上,張梅的哆啦a夢圖案的抱枕也從沙發上到了廚房門口。


    張榕看到那個抱枕便想到了張梅,她坐車到明水鎮再步行回家至少要四十分鍾,張梅是初中生,周五放學比她早,以往這時候早該到家了,現在張梅人呢?張榕打破沉默問李文惠:“媽,張梅呢?還沒回來?”李文惠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今天是周五,兩個女兒都回家。張榕準備去找張梅。張榕走到門口正要開門時,李文惠站在她身後問了一句,“榕榕,你願意跟我走嗎?”張榕沒回頭,隻是點了點頭。李文惠又說:“那你問問梅梅,她願不願意。”張榕又點頭,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其實,李文惠不用問,張榕和張梅不會離開李文惠跟著張宗利,李文惠不知道,張榕和張梅已經不是她眼中十幾歲的小孩子了,她們早就希望李文惠脫離苦海,遠離張宗利這個人渣。


    從家到明水中學隻有一條大道,要走二十多分鍾,張梅平時住校,周五放學時步行回家,張榕初中時也是一樣。張榕低著頭走在路上,心緒複雜,她早就期盼著這一天到來,可是,以後該怎麽辦呢?之前她沒有仔細考慮過,李文惠和張宗利離婚了,她和張梅跟著李文惠,母女三人如何維持生計?她和張梅還在上學,她們還未成年,李文惠一個人要養活她們三個人……


    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張榕的後背,張榕嚇了一跳,轉過身看去,是張梅。張梅剛過了13周歲生日不到兩個月,她和張榕一樣發育晚,張榕到了15歲才突然長高,一年之內從一米五二長到一米六,張梅現在的身高勉強達到一米五,她略微抬著頭看著張榕。張榕還沒開口,張梅已經發問,“姐,你想什麽呢,想的這麽入神,我走過來你都看不見,你這樣低著頭走路不好。”張榕冷靜的說:“媽要離婚了,問你要不要跟著她走。”張梅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我早就料到了,我不止一次勸媽離婚,她總算聽進去了。”


    張榕並沒有覺得輕鬆,依舊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張梅撇了撇嘴,不知道張榕在發愁什麽,她也知道張榕總是很悲觀,隻好安慰張榕,“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不要杞人憂天,現在事情已經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了,你還擔心什麽?”張榕沒說話,張梅繼續說:“前世,在這之前我就猜到,他們遲早要散夥,張宗利當上車間主任以後越來越世俗了,抽煙喝酒發神經,壞毛病越來越多,架子也大了,不想再讓媽管著,咱媽是一位有責任心有事業心的老師,還是班主任,她一心撲在教育事業上,還要管咱倆的學習、生活,哪還有時間管張宗利那些壞毛病?這麽發展下去,他倆肯定越來越沒話說,相看兩生厭,遲早要散夥。就算張宗利沒出軌,他倆也過不下去的。就算他倆是初中高中同學又怎麽樣,婚姻要兩個人好好經營的,認識時間長短說明不了什麽,相處不好照樣完蛋。我不想管他們的事,他們願意湊合就湊合,願意分開就分開,我認為這是他們的自由,我沒資格摻和,我隻要過好我自己的生活就夠了,他們愛咋咋地,還有你,你也愛咋咋地,反正都不關我事。後來,媽走了,我又覺得我做錯了,如果我能做點什麽,媽可能不會那麽早離開我們,我知道你過得不好,媽走了以後你很難受,我也很難受。其實我很後悔。”


    這是張梅第一次對張榕說出她心裏脆弱的一麵,張榕終於知道,張梅不是外人眼中的學習機器,張梅隻是把她的脆弱和痛苦埋在了心裏,所有人都隻看到了她的優秀,沒有人知道她承受了多少傷痛,她更需要的是被人疼愛,而不是被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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