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馥睡到次日午後才迷迷糊糊地醒來,在家用了午飯才慢吞吞上兩河軒看看各項事務有沒有出紕漏。


    長跑賽大部分獎品已經被領走,也陸陸續續有商家開始拿“代金券”“打折券”來兌現錢。有吳纓和兩位管事及一幹機靈的夥計在,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明天撤場宋管事記得安排人手去監督各家,不要弄髒街道,出現破壞外牆、地磚的情況,要商戶賠償相應損失,當初簽的契約上就有說明,不要怕得罪人,凡事按規矩來。碰到想占便宜的,也不要和稀泥,帶去衙門,由官府來裁決。”程馥把幾位得力下屬臨時召集開了個簡短的會。


    吳纓補充道:“這些日子諸位都辛勞了,再堅持幾天,把收尾做好,然後大家放假。”自從成了兩河軒的東家,他發現自己改變了許多。過去在鴻澤行他並不是話多之人,也不愛跟下頭的工人打交道。


    聽說可以放假,在場的人都興奮不已。累了幾個月,家裏老小都沒顧上,總算可以好好喘口氣了。


    “還有錢。”吳纓一臉諱莫如深。


    這話一出,三樓外廳炸開了鍋。在二樓和一樓忙碌的其他人不約而同地往上看,好奇他們在討論什麽。


    事情交代得差不多,大家情緒也很高漲,吳纓見小姑娘頻頻打嗬欠,便讓她回去歇息,有什麽事他做不了主的,會派人到程家尋她。程馥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聽他的。


    漁北書院可沒給學生們休息的時間,今天一大早程寒就照常上學。不過他底子好,沒有什麽疲勞感。


    回家經過花大媽家,見水生站在門口,臉上有些焦急。沒等他上前詢問,對方就先一步跑過來,把他拉到家裏。


    “你,你和程家妹妹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水生吞吞吐吐,說話不明不白的。


    程寒拍拍他的手臂,給他一個安心的表情,“水生哥,怎麽了?”


    “我……我沒事,是,是你們有事。”水生急得無法站定身體,但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這時花大媽也回來了,見到程寒,又匆忙地把他往院子裏拉了拉,然後鬼鬼祟祟地關上自家小院的門。


    “孩子,聽大媽的,趕緊帶你妹子離開金陵,過十天半個月再回來。”


    程寒更莫名其妙了,“大媽,水生哥,到底出了什麽事?”


    母子二人對視一眼,又同時看了眼小少年,然後雙雙歎了口氣。


    花大媽滿麵愁容,看他又是心疼又是複雜,“今日一早就傳遍了,他們說你們是梁國公府的嫡少爺嫡小姐,因為犯了嚴重的家規被除族。所以才躲到金陵。”她沒有把那些更不堪入耳的話告訴他。


    程寒的確有些意外,他們兄妹本來就沒故意遮掩身世,但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人認出來。


    “大媽,水生哥,謝謝你們。這件事……隨他們議論吧。”程寒早想過有這麽一天,所以沒太難受。


    花大媽見他這麽懂事,忍不住嗚嗚地哭起來,“大媽知道你們不是那樣的孩子,大媽就是心疼……”她當然不相信外麵的傳聞。


    這對兄妹來金陵時才多大呀,這麽小的孩子,能犯什麽被除族的事?花大媽自動把他們腦補成內宅鬥爭的犧牲品。


    程寒和水生把她安撫下來後,才離開花大媽家,拐回隔壁自家小院。此時程家上下還不知道外麵的傳聞。妹妹昨日大概累壞了,還在睡覺,他獨自在書房裏坐了半晌,直到輕掩的門被推開。


    “小姐,麵要寬的還是細的?”聞香在院子裏問。


    “都行,多放青菜。”程馥邊走進來邊隨意回了句。


    程寒收回思緒,剛要開口,門外又傳來朝暉的聲音,說吳纓來了,有急事。


    “快請。”程馥納悶,兩河軒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吳纓疲態很明顯,但還算從容,外表也依舊騷包,“有件事要告訴你們。”他先看了眼小姑娘,又看了眼神色平靜的程寒。


    “有人昨天認出了你們,除族之事如今滿城風雨。你們……要有個準備。”


    程馥挑眉,但沒有立即回應什麽,而是先走到自己的書桌,拉開椅子坐下,“遲早的事。”


    過去,在京城要錢沒錢要勢沒勢,無時無刻被血緣和禮教所約束。那時候名聲掃地,被人唾棄,她都沒怕過,何況如今她要錢有錢要人有人,處境比之前好不止一星半,自然更沒什麽可擔心的。


    “若是底下的人因為我們兄妹的傳聞想離開,隻要不是賣了身,都不要挽留。該給的錢還是要給足。”相比洗清他們兄妹的冤屈,她更在意生意的穩定。畢竟這個時代,大多數人都嚴格遵守著禮義廉恥。


    被除族不是什麽值得稱頌的經曆,而給被除族的人賣命,是要被人指指點點的。也所以,如果有人想離開,她不會埋怨,當然,也不會挽留。


    吳纓跟她想到一塊去了,“放心,我會安排好的。”


    “不過,也要查一查是誰在背後推波助瀾,抓幾個跳得最厲害的殺雞儆猴,很有必要。”程寒冷冷道。


    程馥翻白眼,“那可太容易了。”他們自打來金陵後,是非就沒少過,跟誰有過節,金陵城百姓都知道。


    “要不要我代為澄清一下?”吳纓想幫他們。


    結果兄妹兩人十分默契地搖頭。


    “長跑賽出了這麽大的風頭,我還在想怎麽做才能低調下來,老天就送了這次機會。雖說低調是低調不了了,不過轉移了大家的重點也不錯。”程馥臉上掛著淡然的笑容,看樣子沒有被影響到心情。


    吳纓卻更加心疼,小姑娘才幾歲啊,這人生也太坎坷了。


    “長跑賽的成功,勢必有人要給咱們戴高帽,捧至金陵商界佼佼者的位置上。看起來是好事,實則隱患不少。以後大家對兩河軒任何行為都將抱有較高的期許,一旦有一天,咱們的所作所為與他們心中的是非觀背道而馳,顛覆了他們心中的形象,這些初期把咱們捧起來的人,極有可能調換立場,拚死將咱們踩進泥裏。


    與其到那時候再應對層出不窮的麻煩,現在借我們兄妹身世之說,提前模糊兩河軒的定位,不失為一件好事。”程馥眯起眼睛,又像小狐狸了。


    第二日,傳言果然愈演愈烈,背後推手還不止一兩家。甚至有人明目張膽地跑到水門街拉著街坊鄰居打聽兩兄妹的事跡。在沒有人特意提醒的情況下,街坊們全默契地三緘其口,避而不談。


    至於小酒館和兩河軒的人員是否有流動,程馥都沒去關心。這世上誰都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沒有誰是不可或缺。也所以她把時間用在了更有意義的事情上——小酒館的衍生品。


    反倒是金陵知府薛有誌對這些傳聞挺上心。


    程家兄妹的經曆他多少了解,但也有限得很,決定這對兄妹背井離鄉的幾個重要因素他並不清楚。所以他也沒多同情兩兄妹的境遇,隻是借著這次流言,觀察世家的動靜。


    “一個丫頭片子就能讓他們這麽勞師動眾,世家氣數……差不多了。”薛有誌老神在在地躺在搖椅上,感受秋日的涼爽。


    他這邊窩在衙門裏舒舒服服數長跑賽的收益,外頭的熱鬧也還沒看夠,程寒就擊了鼓,打斷了他的閑情逸致。


    看著跪在下方的十個人,又看看因為有秀才身份從容站在旁邊的小少年,薛有誌不禁再次感慨,此子非池中物,估計用不了幾年必有造化。好在自己看人毒,沒多手多腳給這對兄妹使絆子。


    案子審下來沒費什麽功夫,大部分都詳細招認了受誰主使,少部分純粹看不順眼程家兄妹年紀輕輕本事了得,碰到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自然往死裏踩,最好能讓他們徹底身敗名裂。


    由始至終程家兄妹都沒有對外出麵澄清,隻是在案子快封卷前命人大張旗鼓地宣揚,有人因為到處說這個事被抓了,還牽出了幾名主使者。於是百姓們的話頭又變了。


    一時之間,篤定兩兄妹有問題的人和質疑消息真實性的人、相信還有更深層陰謀的人發生了觀點“混戰”,多次唇槍舌戰後誰也沒能說服誰,沒幾天好事者們都疲憊了,風波就漸漸平息了下來。


    而長跑賽收尾也正好結束,兩河軒包下一家飯莊,犒勞大家連日來的辛苦,同時吳纓也宣布每人放五日假,可以明日開始休,也可以存著以後休。而豐厚的獎金自然也說話算話。


    次日,每個從賬房出來的人都難以淡定,甚至有人是哭著出來的。搞得還在排隊等領錢的其他人紛紛緊張不已。


    宋欣懌和嚴興生也為大家夥高興,挨個叮囑他們一定要把銀票放好,金陵的賊不比其他地方少,還讓他們別拿去賭,也別盡填給花街娘子。大筆支出之前先冷靜想一想,而實在沒有想花的地方就存到銀莊裏,若要借錢出去必須立好字據,最後是謹記財不外露……幾乎是苦口婆心。


    “小姐,謠言的事就這麽算了?”玖玖氣鼓鼓的。


    官府那邊抓了幾個主使後就結了案,不少圍觀的百姓認出了那些人都來自各個世家。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一目了然。但薛有誌和程家兄妹似乎都沒有深究的意思。


    程馥掐了掐她的臉,“這樣就夠了。”


    薛有誌背後站著的是承啟帝,所以對於江南這些世家,地方官府有地方官府的打算。他們兄妹可以為自己伸張正義,但也要清楚身為百姓的邊界在哪裏。這樣才能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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