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金陵衛監視,開跑後大家都老老實實的奔著目的地而去,原先有些小心思的看到五大三粗,與官差身形明顯差距較大的軍士,壞心思都被嚇回去了。


    有不少民眾在外麵跟著跑了一陣,其他人都開始逛賽道兩旁的商位。


    “小姐,這種信繩不止好看,您拉拉……是不是,很結實。”小酒館的夥計給兩位進來挑選的年輕女孩推薦水門街街坊做的小手工。


    “這一卷多少錢?”女孩子都喜歡精致的小物件。


    “二十文,不過您要不要買一套呢?一套六種樣式還配盒子。”


    兩個女孩摸著精致的小盒子,顯然愛不釋手,略羞澀道:“能不能算便宜點?”


    “你們稍等片刻。”夥計跑到忙碌的錢山身邊嘀咕了幾句,錢山為難搖了搖頭,夥計又說了什麽,錢山才忍痛點頭。


    “兩位小姐,抱歉,這信繩最多隻能少五文。”夥計一臉歉意。


    那少女咬咬牙,“行,給我裝好。”


    小夥計麻利地從貨架上抽出一根普通紮繩以及一方印花布,三兩下包成了一個精致禮盒,又從旁邊的貨架上拿了兩個包得四四方方的荷葉米糕,推到她們麵前,“兩位姑娘不是金陵人吧?正好,嚐嚐咱們水門街喬大嬸的手藝。”


    兩姑娘是表姐妹,年紀差不多,十三四歲的模樣,從穿著上看應該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拎著包得漂漂亮亮的信繩禮盒,吃著荷葉米糕,兩人雀躍地離開小酒館商位。


    參加比賽的人越跑越遠之後,要想全程跟進,隻有兩個方式,乘畫舫或者上望火樓,前提是得在官府有人。


    “滿上”這邊都是實打實買東西的,轉眼貨就清了一半,錢山反複提醒夥計們手腳快點,又讓賬房別把數弄亂。這些回頭都要一文錢一文錢的算給水門街的街坊。


    周正平已經離開了,他得去忙小酒館正常的事務。


    吳纓直接把鴻澤行丟給了丁通和林梆,自己坐鎮兩河軒。有些人的“代金券”和“打折券”出現破損,字跡不清,商戶們不敢收,客人們隻好來換。除此之外,兩河軒特製的免費水果軟糖,也排起了長長的隊。丁通騰出手跑到兩河軒的商位拉住忙碌的吳纓,“是杜媒婆,已經被金陵衛抓送官府了。”剛才朝程馥扔酒杯的就是安分了有些日子的杜姐。


    “別讓她輕易出來。”


    “已經吩咐。”


    主仆默契多年,程馥對於吳纓,意味著什麽,丁通很清楚。有的事不需要主子交代,他了解的當下就處置了。那杜姐對程馥的敵視著實不可理喻。


    坐得滿滿當當的茶館,都在討論誰會得到第一。畢竟報名條件沒有限製年齡和身份,隻要求身體康健,麽有急病。金陵衛和鏢師、獵戶這些體力好的明顯比較占便宜。當然,也有不少人對於結果保持中立,畢竟誰都說不準會不會出現冷門。


    四十裏地不算短,大多數人沒跑到一半就改成走路了。程馥走一段跑一段,速度倒也不慢。而漁北書院的人就在她前麵,並不比她強到哪裏去。


    “要不要我背你?”程寒放慢腳步到妹妹身邊。


    程馥氣喘籲籲地推了他一把,“快跑,爭取前一百。”小哥哥打小就跟顧家族學裏的武先生打過基礎,雖說來金陵後荒廢了,但每日各處跑,體力依舊比書院裏的前輩們強上許多。


    “少爺去吧,小姐我陪著。”駱行也勸他。


    程寒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往前跑。


    望火樓


    改道金陵的三皇子此刻正坐在高台上看下邊的熱鬧,他身邊站著一名梳了婦人頭的少女,臉色有些蒼白,衣著也過於豔俗,跟她的氣質嚴重不相符。但她大氣不敢出,乖順地伺候三王爺。


    薛有誌佯裝不知道他們改道金陵是為什麽,反正宗室裏身份較高的子弟想出京是要上奏折的,上麵必須明確去何地辦何事何時歸,三皇子突然改道金陵,到底有沒有請示過,隻有三皇子自己清楚。


    “薛大人在金陵怕是不久了。”本來薛有誌的表現就讓承啟帝滿意,加上這次長跑賽的加成,他回京必定不可能平調。


    薛有誌喝著茶,聽到對方口氣怪怪的,差點理解為自己快命不久矣。“承殿下吉言。”


    “本王南下多時,日日思念父皇,心口悶痛不得紓解,再不敢耽擱。本王已定下明日起程,請薛大人將本王之前落在你處之物交還。”


    薛有誌茫然,“什麽?”這套還是跟程馥學的,裝無辜太有用了。


    三皇子也不自己提,旁邊的公公俯首碎步上前,“是一枚玉扳指。”


    薛有誌恍然大悟,從袖中摳出一枚翠綠的扳指,“王爺確定要拿回去?”


    三皇子神色並不輕鬆,“這是母妃所賜。”要是讓祝賢妃知道他為了個女人把扳指押在金陵知府,一頓責罰免不了。


    薛有誌笑著將扳指遞給公公,對三皇子道:“賢妃娘娘所贈,下官自不敢留,可別的……本官就幫不上忙了。”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三皇子身旁的年輕婦人。


    三皇子得了自己的東西,鬆了口氣,自覺沒把柄在別人手上,氣勢又起來了,“不過是女孩們之間的小矛盾,薛大人網開一麵豈不是皆大歡喜。”


    見薛有誌目光眺望遠方的賽場,似是沒有在意他的話,三皇子冷下臉,“薛大人連本王這點麵子都不賣?”抹掉這樁案子於對方來說輕而易舉。


    薛有誌神色淡淡的,“殿下,下官記得直到三年前宗室要納江南女子為妾都還要在皇上那邊過明路。這才三年……”


    三皇子心裏咯噔一聲,臉色唰地變成蠟白。是啊,他怎麽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事。記得前些天在杭州時,他讓人把姚黎玉接過去也隻是打算玩夠了就送回來,沒想過要給對方名分的。這幾天姚黎玉對他千依百順,無所不用其極,把他取悅得忘乎所以……


    “這個案子會一直在金陵府吊著,直到結案為止。殿下之事,下官不清楚,也不會多說半個字。”薛有誌將自己的底線表明。他相信三皇子隻是急色鬼,而不是真的蠢。


    三皇子身邊的女子嚇得癱軟在地,膝行到三皇子身邊,緊緊抱著對方,睜著驚恐含淚的雙眼。三皇子看她這副模樣,心生不忍。


    一行人下了望火樓便分道揚鑣,薛有誌的師爺上前,“真就放過姚黎玉?”


    “除非皇上所有兒子都死剩三皇子一人,否則他這輩子都與那個位置無緣。程家兄妹將來要報這個仇,沒那麽難。”姚黎玉在被送去杭州之日起,就注定從此完完全全成為世家的工具,榨幹一切價值而得不到世家支持。加上她本就不夠聰明,哪裏是狐狸兄妹的對手。


    他今天還不還扳指,都改變不了姚黎玉上京這個結果。把扳指還了,祝賢妃那邊至少沒理由借題發揮。於他,於程家兄妹,都算短暫的平靜。


    比賽這邊,程馥磕磕絆絆地跑到了終點,但很可惜沒進前一百,在兩百七十名。但是她沒有不高興,反而滿滿的成就感,拉著小哥哥的手擺來擺去,嘚瑟自己也跑到終點了。而小哥哥也沒有讓她失望,進了前百,在第八十五名。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第一名並不是金陵衛的人,也不是鏢師、武師、獵戶這些行當的人,而是世家子弟,明家的二少爺。也就是明恒島那個自小被他抱養在膝下,沒爹沒娘的侄子明代。


    第二名是金陵衛龔大海、第三名同樣是金陵衛的百戶石驚天,第三名是城東菜市口一家賭坊的夥計梁霄,第四名是金陵有名的馬販子甄弓,聽說他是三國混血,十歲以前在西北生活,體能極好。


    柯祥成績也不錯,第二十一名,他們鏢局其他人基本都在五十到一百五十名之間。


    大家都在終點熱火朝天的討論一路上的經曆,隻有明代急吼吼地找到程馥要獎品。


    兩河軒老早就將獎品名單張貼在城中各處,明代就是為了發這筆財才頂著明家上下巨大的壓力報名參加。


    薛有誌親筆寫的獎狀,景元澤代表景家提供的八百兩銀票,周晉代表淮晏米行提供的兩百斤大米和十大袋白麵,鴻澤行提供的一盒價值連城的東珠,陸學文代表陸家提供蘇繡屏風一塊……以及兩河軒特別定製的金牌,林林總總加起來,不是發了筆橫財是什麽。


    不過為了凸顯差距,獎狀和金牌隻有前三名有,之後四至一百名都隻能獲得一枚同樣是兩河軒定製的銅製袖扣。當然,進入前一百名的都會獲得由商家聯盟提供的實物獎勵,雖然不及前三,但也算得上豐富。


    程寒索性把妹妹背在背上,慢慢往程家的馬車走去,程馥見明代追上來問,便耐心道:“你現在就可以去兩河軒領。”帶著獎狀和金牌。


    明代心花怒放,顧不上極度的疲憊,旁邊招呼了一輛馬車就往兩河軒趕去。其他得獎的人大概很少碰到這種好事,生怕夜長夢多,也相約叫了車馬去安秀街領獎品。


    季堰也架著馬車來接人,很少出現在這種熱鬧場合的他,擔憂地看著自己的學生。還別說,除了程寒之外,他那個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兒子竟然也跑進了前一百。隻是其他學生就沒那麽好運氣了。


    程寒向季堰以及其他兄長辭別後,將妹妹扶上馬車。駱行一屁股跳坐到車頭,接過白居遞來的水囊狠狠灌了口。白居沒管他,確定大家都坐穩後,揚起馬鞭離開比賽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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