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菡將手中最後一隻祈福袋賣出,喜笑顏開,環顧四周搜索周千尋身影。


    恰好,周千尋與容玄一前一後,拉拉扯扯緩緩走近。容玄在後總是伺機搶奪自己看上的祈福袋,周千尋偏不讓他如意,把手中祈福袋護的嚴嚴實實。


    可在周千菡眼中,她親愛的五妹妹分明就是再被一個麵容猙獰的男子糾纏。


    火氣蹭的竄上頭,周千菡雙手握拳,黑著臉向二人走去。


    “哎,四姐姐······”


    周千尋話音未落,對麵似有一物擦著自己麵頰飛過,霎時間鬢角發絲散亂。她立即回頭,隻見容玄胸膛已結結實實挨了周千菡一拳。


    容玄微怔,看看對麵之人,又瞧瞧胸前拳頭,隨即向後退一步癱坐在地上。他皺眉捂胸,好似受傷嚴重的痛苦呻吟,“哎呦,疼死我!”


    “看你再敢糾纏我五妹妹!”周千菡雖驚詫自己一拳能將這魁梧男子打倒在地,但還是揮著拳頭瞪眼威脅。


    ”冤枉啊,我不過想討個福袋而已!“


    “你那是討嗎?分明是搶!”周千菡又被激怒,上前猛躥兩步。


    周千尋怕她再對容玄上腳,慌忙將她攔下,蹙眉為難道:“四姐姐,他是容玄!”


    “怎麽可能,他分明······”


    周千菡轉眸不禁愣住,容玄已將假胡子、假眉毛,假傷疤統統扔掉,滿臉委屈惹人愛憐的望著她。


    容玄拉開衣襟朝裏瞧瞧,抱屈含冤道:“都打青了!”


    “容公子,我不知道是你!”周千菡臉漲得通紅,慌張將他扶起。


    容玄倒不客氣,故作嬌弱,將身體大半重量都壓在她身上,“我本就體弱,被你這一拳打得怕是什麽事都做不了!”


    周千菡正愧疚難安,再聽他如此說更是引咎自責,“容公子,你傷好之前有什麽事盡管說,我一定幫你做到!”


    “你可不能誆騙我?”容玄嬌嗔的語氣像是撒嬌。


    周千菡臉上火燒火燎,眼神閃躲的應下,“決不誆你!”


    “那先把我送回院子,哎呦!”容玄又是呻吟幾聲。


    周千菡攙扶時更是小心翼翼,生怕再將他傷口扯痛。


    周千尋看得歎為觀止,容玄拙劣演技,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怎麽隻有周千菡兩眼一抹黑相信他呢?


    周千若與綠弗見到他們三人,還未來得及開口詢問,就聽周千菡道:“容公子受傷,我先送他回去。”


    她們看向周千尋,她聳聳肩,無奈道:“一言難盡。”


    “五妹妹,我適才見到小六了!”周千若欣喜道。


    “他如何?在營中還習慣嗎?”


    “人雖黑了,但也壯實不少,瞧著也精神十足。”


    “那便好!”


    軍中集結號角吹起,兵士迅速聚攏,成排成行,開始一天的戰備訓練。


    校場外眾人也逐漸散去,周千尋三人蹲在樹蔭底下清算掙得的文錢,還真不少。三人都很興奮,周千尋更是像個孩子似的嚷嚷,要去範縣最好的酒樓大吃一頓。


    周千若是個過日子的,扯著她衣袖,輕斥,“雖說賺了些錢,也不能像你這般揮霍。”


    “生意開張大吉,總要慶祝一下!”周千尋不依。


    周千菡眸光一閃,淺淺盈笑道:“走,回家姐姐給你做,保證不比酒樓差!”


    三人來到集市,買了幾斤五花肉,打了兩壇美酒,又給家裏兩個娃娃買點心果子,一路說說笑笑的回到家中。


    深秋驕陽難得撥開雲霧,在這一方小院中灑下和煦暖光。


    容玄信步閑庭的走到桂花樹下,幽幽花香迎麵撲鼻,清新淡雅,讓人心情尤為舒暢。


    他忽覺口中幹澀,微微偏頭對屋內喊道:“周四姑娘,茶呢?”


    “來了,來了!”


    周千菡一路小跑將剛剛沏好的龍井遞到他手中,貼心道:“茶燙,公子小心慢飲。”


    “嗯。”容玄滿意的點點頭。


    他瞥了一眼周千菡的憨厚笑容,心中得意,這姑娘真夠實誠,不過略施小計,她便信以為真,鞍前馬後貼心照料。反正自己正缺個使喚丫頭,又能給周千尋填堵,實在是一舉兩得。


    周千菡見容玄抿嘴淺笑,耳根子霎時發燙,緋紅的印子也蔓延開來。


    她怕容玄發現,慌忙轉身,剛要逃走,卻聽他道:“這是什麽味?”


    周千菡吸吸鼻子,桂花幽香中夾雜著一股誘人味蕾的香氣,這分明不就是肉香嗎?


    “像是你奶奶做的紅燒肉!”容玄喉結滾動,酌定道。


    周千菡點點頭,“許是二姐姐做的,我們家除了奶奶便數她廚藝最好!”


    容玄使勁抿抿嘴,唇邊勾出一個無人能敵的魅笑,狹長的鳳目直勾勾盯著她道:“我想吃!”


    他又在撒嬌!


    不同於女子的倚姣作媚,容玄撒嬌時就像個賣萌耍賴的孩童,成功激發周千菡暗藏的母性光輝,別說要盤紅燒肉就是要她的心,她都會毫不猶豫掏出雙手奉上。


    “等著!”


    周千菡雷霆之速,一陣風似的跑到裏院,瞧著圍坐在桌邊的周千尋等人發愣。


    “四姐姐你去哪了?喊你半天都不過來吃飯。”周千尋道。


    周千若也是招呼她,“四妹妹,快坐下!”


    周千菡不言不動,靜靜站著,眼中隻有那盤色香味俱全的紅燒肉。


    “對不住,姐姐妹妹,這盤肉我先拿走了!”她將那盤紅燒肉抱在懷中,轉身要走。


    周千尋滿臉驚詫,“四姐姐,你把肉拿去哪?”


    “呃······”


    周千菡也覺自己做法不妥,可想起容玄期盼的小眼神又難以取舍,沉靜苦思良久,將盤中紅繞肉撥出幾塊,道:“容公子受傷,需要補一補,所以······”


    她越解釋越慌亂,幹脆一走了之,隻留周家姐妹麵麵相覷。


    “嗯,好吃,不過比起周老太太還是差點火候。”


    容玄吃的心滿意足,周千菡一旁兒托腮看的也是心滿意足,隻顧著傻笑連飯都忘了吃。


    周千尋進門時恰看到這一幕,周千菡癡癡地模樣令她心頭一緊,四姐姐對容玄到底是個什麽心思?


    “咳咳!”


    聽到咳嗽聲,容玄與周千菡向門口望去,隻見周千尋一臉狐疑的望著他倆。


    “容玄,你若傷得重,就找個郎中看看。”周千尋黛眉輕挑,不滿道:“我家紅燒肉可不是靈丹妙藥!”


    容玄聽出周千尋話中奚落,嘴邊噙笑,騙不過她不要緊能騙過她四姐姐便可。


    他放下筷子,又是捂胸呻吟,“哎呦,又疼了又疼了!”


    “沒事吧!”周千菡立刻坐立不安,不知所措的圍著他打轉。


    容玄擠眉弄眼,故作為難,“痛成這樣,寸步難行,我如何給林元送飯,怕是要遭王爺責罰!”


    “林元是誰?”


    “林管家的侄子,就是頂替你家弟弟從軍之人,王爺托我照料他。”


    “那我替你送去!”周千菡毫不猶豫。


    容玄故作為難歎氣,“不行,林元謹慎,他不認識你自不會吃你送的飯!”


    聽了這話,周千菡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該如何是好?”


    “他認識四夫人!”


    此話一出,屋內二人同時將目光投向,本是默默看戲的周千尋。


    她頓然覺醒,容玄鬧騰了半天,主意原是打在自己身上?


    ***


    周千尋提著食盒,仰頭望著軍營半空迎風招展的軍旗,長長籲出一口氣。當聽到容玄提議自己來給蕭元一送飯時,她全身都在抗拒。


    照周千尋性子原是要當場拆穿容玄,卻奈何周千菡關心則亂。無論周千尋說什麽,她都充耳不聞,隻是一個勁求自己應下此事。


    容玄是給四姐姐灌了什麽迷魂湯,好端端一個明事理的人,竟變得是非不分,雙眼被抹了豬油般。


    周千尋在心中狠狠腹誹,灌了鉛似的腿還是要邁進,範縣大營黑漆漆的門檻。


    憑著容玄給自己的通行令牌,周千尋很順利的走進軍營。可望著偌大的軍營,她有些發懵,東西南北都已分不清如何找到容玄所說的營房。


    周千尋在營內胡亂走著,又恰逢晌午用飯,操練結束,一大波兵士如被驅趕的牛羊,密密麻麻迎麵而來。


    周千尋頭皮發緊,隻得目不斜視,頷首疾行。


    雖說她身材臃腫,但勝在年輕嬌嫩,行走在一群糙老爺們中間還是頗引人注目。在加上軍營之中,本就魚龍混雜,難免會有幾個沒臉沒皮之人故意撞上來,想占幾分便宜。


    隻是他們還未靠近,就被這珠圓玉潤的胖丫頭,倏然抬眸間的狠戾眼神嚇退,不敢再有半分不軌舉動。


    越往前走,人流便越稀鬆,周千尋緊張的神經漸漸放鬆,抬頭左顧右盼找著容玄口中的營房。


    不經意間,她突然瞧見前方幾個勾肩搭背少年兵士後麵,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六?”周千尋喚道。


    走在最後,身材瘦弱,垂頭耷腦的少年倏然抬頭,看見到周千尋瞬間一掃麵上陰霾,驚喜道:“五姐姐!”


    周乾坤喜出望外的向她奔去,再路過那幾個少年兵士時,突覺腳下一拌,撲倒在地,塵土都被揚起老高。


    “周小六,你行這麽大的禮,本公子也是沒有賞錢的!”幾個兵士中,身材最為高大的少年,高傲的昂首道。


    “沈灝,他行禮如此認真,還是賞幾個吧!”


    “就是,沈公子又不缺銀子。”


    “哈哈哈哈!”


    其他幾名兵士聽他所言,皆是毫無顧忌大聲恥笑趴在地上的周乾坤。


    周千尋奔過去將周乾坤扶起。


    她看的真切,明明就是那名被同伴叫作沈灝的少年,在周乾坤經過時,故意伸腳將他絆倒。


    周千尋深邃眼眸中迸發出冷冽之光,語氣不屑道:“幾位軍爺還真是有本事,翰躂兵收拾不了,竟先欺負起自己的同僚!”


    “你是說本公子欺軟怕硬?”沈灝聽出她話中諷刺。


    周千尋冷笑,“原來軍爺不做人事,到能聽得懂人話!”


    沈灝紈絝跋扈慣了,被一個其貌不揚的小姑娘冷嘲熱諷,他哪能忍下這口氣。


    火冒三丈的沈灝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周千尋大卸八塊。他飛快的揚起手,剛要重重落下,卻被人牢牢製在半空。


    “林元!”


    周千尋驚喜,隨後反應靈敏的拉著周乾坤躲到蕭元一身後。、


    “本公子姓沈名灝,識相就躲開,本公子饒你一命!”沈灝的手像被鐵鉗攥住,任他如何都掙脫不開,隻好高聲叫囂。


    蕭元一麵無表情,緩緩道:“沈灝?不認識!”


    “你混······”沈灝被氣得想破口大罵,可手腕上突起的劇痛令他呲牙列嘴的大聲哀嚎,“哎呦,痛、痛、痛!”


    “向他們姐弟道歉!”麵無波瀾的蕭元一,語氣卻毋庸置疑。


    沈灝瞥了幾眼周家姐弟,又掃了一圈等著看笑話的狐朋狗友,終是怕失了臉麵,硬懟道:“讓小爺給他們道歉,不可······”


    沈灝話沒說完,手腕就被蕭元一硬生生撇著,他身體不由傾斜跪倒在地,哀嚎著連聲討饒,“壯士,快放手,手,手要斷了!”


    “道歉!”


    “對不起,是我混蛋,把你絆倒,你就原諒我吧!”沈灝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向著周乾坤哭喊。


    周乾坤入營後沒少被沈灝欺負,如今見他匍匐在自己腳下討饒,心中很是解氣。本不想那麽快讓這個紈絝子弟輕易解脫,但見周千尋眼神示意,讓自己見好就收,他隻好道:“我原諒你了!”


    周乾坤話音剛落,蕭元一隨即將沈灝的手放開,兩手拊掌拍了拍手上塵土。


    他瞥著周千尋,眼神中透著責怪,見她像個犯錯孩子般頷首,唇畔微彎,抓住她手腕轉身就走。


    周乾坤不明就裏,猶豫片刻,也是快步跟上。


    沈灝揉著已泛烏紫的手腕,掙開將自己扶起的同伴,輕蔑道:“剛才各個膽小如鼠,這會兒倒都來獻殷勤,晚了!”


    少年兵士皆是悻悻尬笑,唯有一人直言道:“那人叫林元,我們這等角色怎敢惹他!”


    “林元?”沈灝蹙眉沉吟,問道:“什麽來頭?”


    “聽說是指揮同知方正源的人。方大人對林元頗為照顧,他的飯食都是從營外送來,甚至還有專門供他吃飯的營房!”


    “我也聽說,他隻在新兵營房內住了一晚,就被單獨安排了一個營房。”


    “什麽?”


    沈灝怒火衝天,他遠房伯父沈丁是漳州守備衛軍隊指揮使,妥妥二品大員。在漳州軍中權利最大的將領,他沈灝都沒得到任何特殊待遇。而方正源區區三品,竟敢以權謀私?


    他越想越氣,沉吟良久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林元,你不是不認識本小爺嗎?


    接下來,本小爺會讓你沒齒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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