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邕三十四年的秋天與往年相比似乎多了些寒意,但天氣的惡劣沒能阻擋帝都人民的心中八卦的火焰。傳聞頤凰郡主楚遙不知何故在德曜殿前跪了兩天兩夜,大有一跪不起的架勢。這兩天天邕皇帝陛下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不好。前朝的大臣們和後宮的妃子們這兩天都恨不得夾著尾巴做人。熊孩子難免會惹大人生氣,關起門來,皇家的孩子也是孩子啊。百姓們也能理解。但這一回的熊孩子可是深得天邕陛下歡心,盛寵之名傳遍了九州的頤凰郡主啊!這件事說起來,就不得不提天邕的國寺陵隱寺,它以超強的業務能力聞名九州,它的主持方丈了塵更是喜歡雲遊四方,可謂來無影去無蹤,寺中一切大小事宜,都交給了他的師弟了聽負責。連天邕皇帝陛下想見他一年都得親自上門,還有吃閉門羹的可能。這位大師雲遊歸來後破天荒的向皇帝陛下請求參加郡主七歲的生日宴,可謂是跌破了眾人的眼鏡。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郡主生辰宴的第二天,頤凰郡主就已經跪在了德曜殿的大門前。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呢?光陰如流水,一眨眼,楚遙就長成了一個靈動慧黠的少女,眼角眉梢像極了祖母和母親,想必將來又是絕代風華的佳人一枚,可神韻卻給人一種神采飛揚,英姿颯爽的感覺,老臣們都說見到頤凰郡主,仿佛又能看到麒麟將軍縱橫沙場,呼嘯往來的場景。楚遙聽說一向神秘莫測的了塵大師要來參加她的生辰宴時,心裏還在嘀咕穿越必見高僧的鐵律該不會真是穿越的黃金定律吧,要是那樣,說不定還可以回去。她來到這個世界七年了,說良心話,日子過得真心不錯,拔過天邕皇帝陛下的胡子,燒過天邕王宮的房子,天邕的皇子們見到楚遙都要禮讓三分,可謂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可楚遙知道,心可以真正安放的地方才是家,天邕皇帝陛下的妃子見到她一貫都是笑顏盈盈,可是個別的新進宮,修為不夠,資曆尚淺的看到她嫉妒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偏偏還要做出一副喜歡她歡迎她常來自己的宮裏坐坐的模樣。天邕的皇子們,她的舅舅們對她也都是客氣大於喜愛,不用猜,楚遙都知道她的小夥伴們一定被家長三令五申的教育過要討她歡心,可說實話,21世紀的獨立女性怎麽可能和一群讀《女誡》長大的女孩子們有共同話題,隻是她懂得掩飾自己罷了。楚遙曾經聽宮裏的小太監們講了塵大師的故事時在腦海裏想象過這位聞名九州大陸的高僧的樣子,殘酷的現實告訴她,果然理想有多豐滿,現實就有多骨感。她想她可能遇到了九州版濟公。事情是怎麽發生的呢?一場宴會的隆重性往往是和其繁瑣程度成正比的,一場皇帝陛下和高僧都要參加的生辰宴毫無疑問是隆重而盛大的,這就間接導致了頤凰群主從早到晚都在接見各個大臣的家眷,連偷偷溜出去看看高僧的機會都沒找到,等到生辰宴結束,她回到自己的映雪殿時,又累又餓,等到亥時,就從宮殿的後窗偷偷溜了出去,順著一條小路去了膳食房,她過去常常這樣做,因為這條小路很像她21世紀時放學回家的路,一條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小路,兩旁是曆經了不知多少輪回的樹木,一些不知何時哪個小宮女或者小太監窮極無聊時種下的野花成為了這無邊夜色裏唯一的一抹亮色,你能很清晰的嗅到一股自然的芬芳的味道,可是在喧囂的白日裏,沒有人會注意到它們的存在,那些精心栽培的名貴品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消耗了花匠們所有的精力,那些漫長的沒有人注意的時光裏,它們泰然自若的生長著,寒來暑往,一人花開,一人花落,不懼流年,不畏風雨,哪怕無人問津,哪怕群芳爭豔。每次走過這條小路時,楚遙都會覺得自己很羨慕它們,羨慕它們可以用自己最真實的模樣沐浴陽光和雨露,迎接酷暑和嚴寒。時間遠遠比每個人想象中的更加強大,也更加可怕。那些曾經我們以為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人或事,曆經歲月的洗禮後,有的依然會清晰如昨日,而有的會漸漸變得模糊起來。就像楚遙,帶著頤凰群主的麵具久了,都快忘了自己曾經是一名雷厲風行的女警察,是被父母嬌養長大的的掌上明珠。楚遙像過去一樣用偷偷配來的鑰匙進到膳食房後,突然感覺空氣中有些說不出的異樣,警察特有的敏銳和女人的直覺告訴她膳食房內還有第二個人,這間一眼就可以望到頭的膳食房內唯一能夠藏身的地方隻有擺放菜肴的長桌下麵了,楚遙心想也許是哪個小太監或者小宮女和自己一樣餓了來找吃的,想著兩個人一起吃也有個伴,於是清了清嗓子說:''''別藏了,我和你一樣,也是餓了來膳食房找些吃的,你出來吧”沒過多久,楚遙就看到一個人從桌子底下鑽了出來,左手手上拿了一小壺酒,右手手上拿了一盤明顯才吃到一半的雞肉,這本來沒有什麽,但楚遙從對方的衣服和頭發推測他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一個和尚,沒錯,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了塵方丈。楚遙看了看了塵,搖了搖頭說:“我早就跟皇祖父說宴會的禮製太繁瑣應該改一改,皇祖父不聽,你看看,如今連和尚都被逼的餓急了眼,開始吃肉了。”了塵發誓,這是他一生當中最丟臉的時刻,沒有之一,但了塵畢竟是聞名九州的高僧,一開口便震住了楚遙:“誰規定和尚不能喝酒吃肉啊?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小姑娘,你沒聽過你們那個世界的這句話嗎?老衲倒覺得此言甚為有理。”了塵和楚遙你別開生麵的形式見到了彼此的第一麵。正是這次曆史從未有過記載的見麵,為天邕王朝第一個女將軍的出現,頤凰郡主日後馳騁九州埋下了伏筆。“你們那個世界?你知道我從哪裏來的?你是國寺住持了塵方丈?那你知道有什麽方法可以回去嗎?”楚遙激動的喊道,她多怕眼前的一切是幻覺啊!她的眼睛緊緊的注視著了塵,生怕了塵的回答會讓她的希望再次落空。了塵聞言,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既來之,為何不安之呢?”楚遙聞言,想了想,說“我在那個世界裏還有家人,朋友,我放心不下我的家人,舍不得我的朋友,我已經想好了,即便前路艱險,希望渺茫,但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決不會放棄,我想回家,有什麽辦法嗎?”了塵停頓了一會說:“有,但你真的想好了嗎?離開的代價或許要比你想像中更為沉重,你舍得離開天邕嗎?”楚遙微笑著說道:“我想好了,我舍不得天邕,但我終究隻是天邕的一個過客,百年之後,頤凰也隻不過會是天邕史書上一個名字罷了,人這一生,匆匆數十載,終究要有個歸途,對我而言,吾心安處,即為歸途”了塵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靜靜的凝視著眼前這個剛剛過完七歲生辰宴的少女,她有一雙彎月似的眼睛,笑起來時總會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到五月盛放的桃花,山間徐徐的清風,此刻,少女堅毅的決然的神情讓這雙眼睛變得格外明亮起來,了塵心想應該沒有人會拒絕這雙眼睛的主人吧,就在楚遙覺得時間仿佛已經過去了滄海桑田般漫長的時候,了塵終於開口說道:“世人都說天機不可泄露,但誰又能說清楚天機究竟是什麽呢?比如,你的父親麒麟將軍生來便是罪臣之後,後來南征北戰數十載,斬將奪旗不勝數,麒麟將才之名傳遍九州,一時風光無二,麒麟將軍迎娶嘉誠公主的空前盛況,相必天邕的老人們至今還有印象,可麒麟將軍的結局呢”楚遙很奇怪了塵為何突然提起麒麟將軍,但還是回答道“我聽皇祖父說父親在與東祁國的那場大戰裏身中亂箭後因未能及時救治血竭而死。其實父親生前馳騁九州保家衛國,去世後又與母親合葬於公主陵寢,自此永不分離。橫刀沙場為國戰,何懼馬革裹屍還,無論是作為將軍還是夫君,父親都死得其所了,不是嗎?”了塵聽後,隻說道:“解鈴還須係鈴人,既是皇帝陛下親口所訴麒麟將軍死因,那不若頤凰郡主親自求證一番,如果在那之後,群主依然不改初衷,便來陵隱寺尋我吧,我會在陵隱寺恭候群主”“求證?你的意思是皇祖父告訴我的不是真的,這不可能,當年天邕與東祁兩國之戰不僅僅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戰爭,九州之上其他的國家也都在密切關注著,主將之死若是有疑,恐怕風聲當時就已經傳遍了九州。就算戰場情況複雜,其他國家的消息不靈通,可是東祁呢,這世上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如果父親死因有疑,他們不可能不知道。主帥死因有疑是動搖軍心的大好時機,東渝有什麽理由放棄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父親遺體被護送回陵寢後,皇祖父可是明發旨意昭告天下父親是如何英勇殉難了的,如果皇祖父欺騙了我,那他欺騙的不僅僅隻有我,還有天邕乃至九州之上所有不知情的子民,為什麽?”了塵大師聽後,久久不語,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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