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開斂回垂涎的神態,選擇用一套文質彬彬的說辭。


    “我郭開入使秦國,確是身兼趙國數多事務。此間攻伐,秦之戰事並不為利,我且見秦之野蠻無狀,若趙亡,莫如將為之鞭笞。我趙國乃是大國,實力尚在,不怕秦之強攻。先生的母國被暴秦所覆滅,先生從不想複仇?”


    許梔在隱秘之處聽到這話,不得不承認,郭開很會拉攏人心。當最後那一句說出口時,她下意識地捏緊了衣角,她想到張良在施行此計時就有言在先。


    如果要用,便要相信他。


    許梔不會懷疑事情的成敗。縱然她不讓張良插手,趙國也會亡滅,郭開也會成為秦國最大的幫手。


    她隻是想要在這樣既定的答案中能夠成全一個願望。


    她從未見過李牧,但她在書上讀過嶽飛,讀過袁崇煥。


    許梔在離開前又獨自迂回問了他,“在你的計劃之中李牧將死於何處?”


    張良的視線沒有聚焦在許梔的臉上,他望向遠處的一線光亮,緩言道:“不費一兵一卒,除去他,臣可以做到。”


    “張良。”許梔喊了他,與他對視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一抹很淡的悵然。


    這樣的情緒留在張良的眼中,她就知道她所想的事情與他相差無幾。


    她把聲音留在了他的耳邊,“莫讓他飲恨而終。”


    張良從不是個喜歡追問到底的人。


    但許梔不會讓他對她留有任何疑問,她垂眸,複又抬眼道:“將軍的落幕該在馳騁一生的沙場。”


    張良棕色的眼仁中閃過了他的疑惑,但他隻說:“臣明白。”


    許梔聽到他的自稱,知道他有所問,笑了笑,“你不明白,你分明是想問我,為什麽我卻不放過你?”


    一線光暈收攏,連帶著這句話隨著風聲也飄入了張良心中一方不知名的角落。


    “你來秦之前我便告訴了你。我知你有恨也有怨。人生蜉蝣卻也紅塵一刹,縱這一刹,我不會讓你自苦。”


    張良算與許梔在對待李牧的事情上達成了一致。


    所以當他再接著聽郭開續言,知曉了郭開對李牧有敵意,他也知道李牧是當下唯一能夠阻退秦軍的將領。


    郭開這人,個人利益大於集體利益,個人享樂大於國之安定。


    要策反郭開不是難事,要保住李牧不被奸計所害這才是難事。


    “若趙能一舉克秦,趙相何必言此?又何必不辭辛苦,遠道而來秦?”


    郭開被說得啞口無言,他很快換了策略,懷揣著一種令人看了異常不適的調笑。


    “我王求賢,毫不吝嗇於秦。”


    “不知趙相所求是門客幕僚還是趙之賢臣?”


    郭開沉咯咯地笑了起來,瞟了一眼張良手腕上的枷鎖。“先生身陷這般境地,若仕趙,非老夫豪言,趙之官職無論大小,一由先生擇選。”


    “可趙相所求之物不在趙,而在秦。”


    在郭開震驚的眼神之中,張良用鑰匙將手上的鐵鎖打開。


    郭開後退一步,大駭,擔心他把人給喊來,立馬給他把脖子抹了。


    “你……這是裝的?”


    “秦國公主囚我,焉能囚我之心。”


    郭開見他撐著病體,坐到了床沿。


    “當今天下,想要卻秦,除非掌五國之相印而不能抗衡。試問當年蘇秦連六國而攻秦,卻有張儀連橫破之,未能占得什麽好處。與其趙相說求賢,不如是求一位高權貴的安身處所。”


    “先生這是何意?”


    “既然要找依仗。趙相何不自視?”


    “有何良策?”


    “若秦趙皆將趙相視為不可或缺之人,往後無論何種變化,不還是可以得有一席之地。”


    “你這說的等於白說。老夫當然知道這個道理,誰沒事不給自己找條後路。”


    “既如此,趙相何必憂於眼前之蠅頭小利?你當要盡快奔赴鹹陽,或是回趙呈情。秦與趙,趙相選定一者,再慮他事。若被他人趕了先,趙相要想再選,可謂晚了。”


    郭開一怔,他是個聰明人,他很快明白張良話中之意。合計著和李牧爭鬥也不過在趙國鬥,現在趙國已然腹背受敵,燕國與趙素有世仇,楚國一幅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架勢。


    而秦國朝堂上的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若他往後想要在秦國留有餘地,必要攥得能壓秦臣一頭的價碼。


    這價碼是什麽?


    滅趙之首功?


    忽然冒出來的念頭讓郭開一陣膽寒,但又被巨大的利益給哄抬到了一個極限!


    這種噴湧而出的熱氣直往他腦子裏躥動。


    連同爐具中點上的名貴麝香。郭開更加感覺秦國果然是財大氣粗,這般奢侈的香料隨隨便便就給一個故韓之臣使用。


    那嬴荷華對誰都那樣跋扈,卻獨獨對張良頗為尊重。


    郭開對著張良那張俊美無籌的臉,這張良的確長得比韓倉好看多了,另一種從內到外的扭曲越發令他覺得渾身發顫。


    “……”郭開拱手一拜,忽然就把手伸了過去攥了張良的袖子,沉聲道:“今日所言,老夫謹細而念,先謝過。”


    張良未覺其他之誤,隻淡淡道:“公主看完獵物該要回來了。”


    郭開這才鬆開了手,露出一個不明所以的微笑。


    這個微笑很是慎人,令許梔都不免有些不舒服,總感覺哪裏有些不對勁。


    郭開離開後,她立馬從箱子裏鑽了出來,本來她要說的不是那一句話。


    但郭開的笑容總讓她感覺到一絲詭異,便對著張良說了一句相當容易讓人誤會的言語。


    “你別讓他碰你。”


    ……


    此話一出,許梔就覺失言。


    不過張良的脾氣果然甚好,也可能是張良把她當成在演跋扈的效果,就沒覺得她的話有其他的意思。


    他微微勾了勾嘴角,“看郭開之反應,已然有了大概,是李賢所要的結果。”他把開鎖的鑰匙又遞交給了嬴荷華,“不過你所求,大抵需要我去一趟趙國方可行。”


    “要你親自去?”


    “是。”張良續言,“郭開將注意力放在與秦之上,可李牧為人正直在朝堂上若有言辭相激發,郭開善變之人,恐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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