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本日記是常美欣的帳目本,奇怪的是那些數字比較特別,不是每天的記錄,而是每周的記錄,數字不大不小,都在500-1000之間,最後一次的記帳日是1985年3月6日,也是常美欣死亡的日子。


    本子上盡管隻有簡單的數字,春生還是發現了問題,從3月6日往前推算,每個記帳的日期應該都是周三,數字後麵沒有單位,看不出是錢帳還是貨帳,常美欣是庫房部主任,按理應該是貨物的帳。


    既然是貨物的工作記錄為什麽不放在辦公室而放在床板的隔層裏,想必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是春生聯想起了自己在紅星造紙廠的經曆,她入住的第一個晚上,也就是常美欣死後一周,也是個星期三,那晚春生分明看到有眼睛在注視她,虎子開庫房的那天也是星期三,星期三難道真的有什麽秘密嗎?是約定俗成的什麽日子嗎?是黑色的死亡之日嗎?如果常美欣沒有死,3月13日的晚上會發生什麽呢?是不是還會有一個相應的數字記在這個本子上。


    想到這一係列的事情,春生覺得這個本子事關重大有可能和常美欣的死亡有關。


    第二天一大早春生來到了屬地派出所,把這個日記本交給了警察,還把自己在紅星造紙廠深夜所見的如實匯報了給了警方,配合警察做好筆錄等事宜後回到廠裏已是上午10點多了。


    春生早上走得急,原想把本子送去就回來耽誤不了多少功夫,所以就沒有請假。


    想不到劉國仁說:“按廠規曠工半日,扣一天工資,你上午可以回去了,下午再來上班吧。”


    春生的臉急脹得通紅,實在不想這一天的工資就這麽泡湯了,可是又不好解釋什麽,隻是站在原地搓著手指。


    又一想,反正這樣了,昨夜通宵沒睡,不如回寢室好好睡一覺,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劉國仁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低聲咕噥道:“你若是求求我,就不按曠工算,算你請了半日假。”


    警方根據春生提供的線索,在虎子這裏打開了突破口,牽扯出一件侵吞公有財產的案件。


    生產一部和生產二部兩位部長夥同庫房主任做假帳,然後在夜裏偷偷地運出貨物,出售所得收入三人分贓,每周三便是他們的運貨日,常美欣的那個日記本記錄的就是偷運出去的紙品數量。


    兩位部長與常美欣合作已久,也深嚐到其中的甜頭。


    虎子是常美欣的追求者,也是她的得力幹將,象這種事情常美欣通常是叫虎子去過數,慢慢的虎子知道了他們的勾當,他擔心常美欣,多次勸她不要再做下去了,常美欣苦笑:“我已經上了賊船哪還有退路,即便此時收手我也是個犯了罪的人。”


    虎子說後來常美欣他們的手筆越來越大,貨物量翻了翻,三個人好象因為分成的事鬧得不愉快,原來是常美欣占三,兩位部長占七,常美欣說一旦出了問題全是庫房的責任,所以想提高分成變四,兩位部長自是不同意。


    在3月6日深夜雇用了幾個小流氓運貨,幾個小流氓見常美欣長相漂亮衣著單薄,便起了歹心,把她拖入廠區後麵的林地裏實施了輪奸,實施後又殺人滅口。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改革開放初期,依法治國方案還很不完善,社會治安較差,各類犯罪率極高,打架、搶劫、強奸、殺人履見不鮮,由於技術條件有限較難破案,在呼塔縣發生得最多的案件要數強奸案,案件發生得多,報案的人少,受害者往往自認倒黴選擇沉默,更是助長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


    在這個小縣城裏,隻要天黑了,女人們便再不敢獨自出門,曾有人家的姑娘出門倒垃圾的功夫就被壞人拖走了,女人下了夜班深夜回家是很危險的事情,輕者失身,重者會被奸殺。荒草林地,流水溝渠中常會發現被奸殺後赤身裸體的女屍,這也是轟動一時的“拍花”案。


    “拍花”使當地的老百姓人心慌慌,造成了極壞的社會影響。傳說“拍花”實施犯罪時,運氣好便能留下命來,如果受害者反抗激烈,便會被先奸後殺,而且手段十分殘忍。


    常美欣的死滿足了兩位部長的心願,這也是他們為何雇用小流氓運貨的目的,是他們精心設計好的圈套。


    常美欣死後貪婪成性的他們並沒有及時收手,與虎子故技重演做起了肮髒的交易,常美欣案件的告破,他們一行人也將受到法律的製裁。


    一九八七年春節過後,省電台的廣告效應開始展現出來,造紙廠的訂單多了許多,生產任務比以往增長了一倍,原有的生產規模已經滿足不了當前的銷售量,廠裏一方麵研究擴建廠房,一方麵調整生產時間,在現有的資源基礎上延長工作時間,工人們24小時兩班倒以增加產量。


    喬梁因為廣告宣傳一事立了功,薑麗麗又在廠長麵前做了不少工作,讓廠長知道了這個創意原本就是喬梁的,在薑麗麗的幫助下喬梁成功地當上了宣傳科科長,全麵負責廠裏的各項宣傳工作,工作幹得有聲有色。


    和薑麗麗的關係也頗為親近,聽說春節時還互相到對方家裏拜了年,上次出差時,廠裏就傳言兩個人在談戀愛,至於他倆人究竟是什麽關係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們已經同居了,有人說喬梁家沒看上薑麗麗,還有人說薑麗麗在省城有男朋友,男朋友家裏還挺有能耐的,對於各種傳言兩個人的做法倒是很相同,都是笑而不答,不氣惱、不解釋。


    對於他們的事春生已經沒有時間關心,甚至都沒有空去想,她的大腦被各類習題和知識點衝斥著,她的時間被大量的工作占據著,工作時間比以往多了很多,春生的學習時間大大縮短了,高三還剩一部分課沒有學完,為了節省時間,春生吃飯隻用10分鍾,頭發也剪成了好打理的短發,一切能節省出的時間都被她壓榨出來,哪怕是出個神發個呆,對她來說都是莫大的輕鬆。


    整日裏忙得昏天黑地,終於在五月末參加了成人高考。


    考完試一下輕鬆下來了,不用啃書本的春生反倒不知道做什麽了,便在寢室裏同汪思琪拉起了家常,生產多了,銷售多了,汪思琪每天都忙著做帳,財務的工作量大增,常常忙到深夜,汪思琪便忍不住埋怨起來:“這種日子什麽時候能熬到頭啊!快要累死了。”


    春生笑道:“忙是忙些,錢掙得多也是件好事,我倒是覺得挺好的,”


    汪思琪對沒日沒夜的加班早就心存不滿,便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給那麽點子加班費算什麽?大頭都讓人家掙去了,要不怎麽都喜歡當官呢!”


    春生忙問:“領導們能比咱多掙多少?難道他們不是按月領錢嗎?”


    汪思琪覺得春生老實本分是不傳閑話的人,便神秘地對她說:“要說你啊,不但是個‘悶葫蘆,’還是塊死木頭,我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和別人說,領導們的收入豈是那點子工資,要我看整個廠子都快是人家的了。”


    說到關鍵處,汪思琪壓低了聲音說:“你知道麽,咱們這廠的利潤可觀啊,關鍵是根本無需什麽成本,原材料都是從各個林場收集來的廢料,是不用花錢買的,我們財務把那些原材料都做成了帳,每年可不是個小數目啊,我每天淨做這起子帳忙不完,”


    汪思琪一吐為快,心裏似乎痛快了些,但是說完後又覺得後悔,便再次囑咐春生不可泄漏,春生雖說不懂其中各別細節,但是也明白了大概是財務做了假帳,心裏頗為震驚嘴上卻說:“你說的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事,財務上的工作我都聽不懂。”


    汪思琪見她一副笨笨的樣子,不由得笑了。


    七月初,春生收到了省城某大學成人教育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專業是企業管理,學製兩年,學費是每年500元,住宿費每年100元,九月十九日持錄取通知書、戶口及糧食關係證明報到。


    看著錄取通知書,春生內心無比激動,她堅持了四年的自學終於得到了收獲,她現在已經是一名大學生了,即將開啟全新的人生之旅,興奮過後又有酸楚湧上心頭,那些個艱苦學習的日日夜夜浮現在眼前,那份孤苦難耐的疲憊感再次掠過心際,四年的鍥而不舍與奮發圖強終於得到了認可,這段路程走得太辛苦,也太不尋常,是春生漫長人生裏程上獨特經曆,是難以抹去的記憶。


    春生考上大學的消息很快在廠裏傳開了,很多人關心脫產學習後工作怎麽辦,這是個成人教育,畢業後國家承不承認。


    春生興奮過後也開始思考這些問題,覺得是時候和廠裏談一下了,她拿著通知書找到了廠長,廠長的態度很明確:上學可以,廠裏不負責學費,脫產可以,廠裏不發工資。


    春生問:“我畢業後如果還回來呢?怎麽辦?”


    廠長說:“該怎麽辦還怎麽辦。”


    出了廠長辦公室,春生愁悵起來,工作學習原來是如此矛盾的事情,二者此消彼長相互製約,想工作便不能學習,想學習便不能工作,有些時候隻能二選一,在工作和學習的選擇上,春生已經經曆了一次,那次她選擇了工作,今天將再次麵臨這種選擇,春生惱怒,為什麽自己總是被這個選擇糾纏,想讀個書怎麽就這麽難?


    春生心裏是側重於讀書的,讀大學一直是她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她吃了多少苦,度過了多少個難熬的日夜,那些深奧晦澀的高中課程,她是用怎樣的毅力才一點一點啃完的,怎麽能讓這些努力付諸東流?


    春生提醒自己,現在是離夢想最近的時候,一定不能放棄。


    不發工資就不發,大不了去了省城邊讀書邊打工,憑自己能吃苦的品性完成學業還是不成問題的,就是對不住家裏了,不能再出錢補貼家用了。


    開學冬生就要來縣裏讀高中了,秋生也升初一了,小妹夏生在讀小學,上次回家母親的病又重了,父親的工資顯然不能維持一家人的生活開銷,幸虧有崔叔做些零工補貼家用,但是崔叔年紀大了,幹不了太重的活兒,掙的錢也有限。


    自己如果要去讀大學,這兩年家裏的日子可怎麽過呢?還有一件事,欠杜小莉的2000元帳還沒有還清,這半年春生每月工資留下基本的生活費,其餘的都扣給了杜小莉,加上加班獎金等各項收入,差不多還完了1000元,還有1000元的債務怎麽辦?況且開學要交的學費宿費也沒有著落呢。


    這一係列的問題該怎麽解決,春生想得頭都痛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四季風雪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紅春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紅春卓並收藏四季風雪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