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裏陪我吃頓飯就是最好的生辰禮。”


    好吧,這是最好聽的情話了,可是生辰禮還是要有的,送什麽好呢?


    做頓飯吃,好是好,可總覺得不像送生辰禮那樣有意義,要不現在出去買,可蒼促間買什麽才好呢?


    林適隻是摟著她,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她的發很滑很順,像柔軟的綢緞一般鋪在背上,他也沒吭聲,隻是靜靜地看著她。


    常溪思索著,眼前所看到的風景便是簷角飛翹的各個府第,忽然間,她想起來了,幾個月前她在閣樓上畫那副《京都煙雨圖》時,曾經也想把林適當成風景畫入途中。


    “要不,我給你畫張畫吧!”她回頭笑著說。


    “好呀,把我們都畫上去,我就掛在書房裏,天天都能看到你。”林適饒有興致地看著她。


    “別鬧,”常溪的臉不由紅了一下,之前怎麽沒發現他說話這麽油腔滑調的,“你就坐在這裏,我把你跟這京都的風景都畫上去,融為一體。”


    林適挑了挑眉,雖然他沒有讓畫師畫過自己,但既然她想畫,就隨她好了,於是進去把收集來的大皇子最近的動向與所接觸的人事的資料拿到欄杆處分析。


    大皇子林淵在官外偷偷養了個伎伶?


    林淵早已娶妻,娶的是徐太傅家的嫡長孫女徐明月,徐明月知書達禮,麵容姣好,一舉一動端莊高雅,而林淵雖然身為大皇子,但若是論學識與能力皆不及太子林甫。


    林適的眉頭微皺,他曾聽說,徐明月未出閣時曾經與林甫走得很近,但因為那段時間他在軍中,所以並不清楚其中的情況,等他回來時,徐明月已經嫁給了大皇子。


    徐太傅是皇上的老師,在皇上心裏是十分看重與尊敬的,所以大皇子自娶妻後,這三年來也沒有納過側妃,以示對徐明月的敬重,這也使得一開始就不大願意把孫女嫁給大皇子的徐太傅多少有些對他轉換了態度。


    那現在看來,大皇子如今在宮外悄悄地買宅子養伎伶,怕是忍不住了吧,到底是忍了三年,如今太子之位還不到他手,他心裏抑鬱,看來是鬧情緒了,居然在這種關鍵時期做出這種事情來。


    林適的眉頭微微放鬆,蘇貴妃那邊一心想著要扳倒他們,卻沒想到大皇子忍耐不住花心,這倒是給了他們機會,不知道蘇貴妃若是知道這事情時的表情會有多精彩。


    常溪在一旁一邊畫,一邊略略覺得有些好笑,林適的眉頭一會兒皺著一會兒鬆開,他的眉毛很濃很黑,皺起時常溪總有一種衝動想幫他把眉毛撫平。


    “你別光顧著看我,畫好了嗎?”林適微抬眉,正好抓住常溪那種想撫平他眉毛的目光。


    常溪覺得有些窘,怎麽就讓他發現了呢?他明明很專注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資料。


    “很快了。”常溪埋頭假裝認真地作畫。


    林適看著她微紅的臉,笑笑,便又重新思量如何做才能讓蘇貴妃一派自亂陣腳,現在皇上正是對大皇子失望的時候,若是好好利用這個機會……


    當姚曄拿著生辰禮物上樓來時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幕。


    她很震驚,腳步因此盯在原地而不自知。


    她看見,林適很放鬆地坐在常溪的對麵,而常溪正在給他繪畫,辰時的光線暖陽陽地曬在他們身上,林適側著身,常溪正在畫著他英俊的側顏,神情柔和而美好。


    她從來沒有見過林適會有這樣的一麵,放鬆,安寧,不像之前那樣,眉目間帶著冷漠,此刻的他是那樣的寧靜而祥和,彷佛這樣可以一直坐下去。


    這個畫麵帶給姚曄太大的震撼,拿著生辰的禮的手握緊,她忽然間轉身走了出去。


    流霜正在樓下豎起耳朵聽動靜,她是一直都清楚的,姚曄對林適的感情,所以正冷笑著等著看好戲呢。


    忽然見姚曄神色慌張地走了下來,她不由叫了一聲:“表姑娘,您怎麽下來了?”為什麽不去打擾他們呢,這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姚曄停下腳步,眼神有些茫然地看著她:“他們是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流霜歎了一聲,指了指樓上,壓低聲音:“常姑娘天天來呢,以前是曾姑娘過來,可曾姑娘是因為答應了鎮國公夫人,也從來沒有來過這裏,這位常姑娘倒是膽大,也不知爺是怎麽了,竟讓她過來這樓裏。”


    姚曄是知道流霜心思的,雖然她對於林適和常溪之間感情的發展之快感到震驚,但她仍然不喜歡流霜這樣背後說人的行徑。


    她轉身走了下去,剛才因為震驚而亂了的心也因此冷靜了下來。


    她是喜歡林適,也曾經因為嫉妒而做過錯事,那些人她都沒有見過,隻是因為害怕、不安所以用錯了方法,直到前天,林適來府裏向母親問罪,其實更是對她的問罪。


    她對常溪說過那樣的話,母親也知道,雖然這一次是母親沒有經過跟她溝通就抓了常溪,但事情的一開始本就是她錯了。也是在前天,當林適坦開來給了她一個答案,她終於明白,不管她把他身邊的人怎麽樣,他都不會愛上她。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這三年來她也從來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她從來沒問過母親,她把那些人怎麽樣了,因為她怕,她做惡夢,她常常驚醒,她不願去想,自己的手之是否沾滿了鮮血?


    剛才,看見林適和常溪在一起,她固然震驚與慌張,所以她轉身就走,但直到現在,她冷靜了下來,卻發覺,心固然是難受,可也不是不能承受,痛是痛,可那個連側顏都顯得安寧的林適卻是她一直都願望的。


    其實也不難接受是嗎?之前的嫉妒是因為被害怕蒙住了雙眼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可是當真看見他幸福的樣子,卻又覺得就這樣吧,她不應該一錯再錯了。


    姚曄拿著生辰禮,坐上馬車,丫環見她神色不妥問了一聲,她並不應聲,她現在隻想一個人靜一靜。


    “到前麵路口讓車夫停一下,我想下去走走。”


    是的,她不能現在就回府,母親知道她出門給林適送生辰禮,就這樣回府,她會起疑的,先讓她想一想,母親和她都做錯了,因為疼她,母親替她做了這些錯事,如今她不想再害人了,她要想一下如何勸母親收手。


    “爺,看那兒,有個美人!”


    趙雱這幾天心裏都不得勁,府裏的那個新搜尋來的美人竟然半夜逃跑了,而他讓人找了兩天也沒找回來,這不,他出去酒樓吃個飯下樓時竟然也能踏空一層,差點沒把他摔個四腳朝天。


    背!


    在踢了這兩個沒用的小廝後,趙雱悶了一口氣,正想著怎麽下被這個賤人背叛的一口氣呢,卻忽然從天而降一個美人。


    真是美呀,比他以往所見到的美人還要美!


    姚曄停了腳步,她剛才走進這個沒什麽人的胡同,隻是圖個清靜,但她沒想到胡同裏忽然走過來了幾個男子。


    他們目光如狼一般地盯著她,尤其是為首的這個男子。


    姚曄知道他們的目光是什麽意思,雖然她一直被保護得很好,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世間的奸滑險惡。


    “好美的女子呀,”趙雱走上去,“姑娘,一個人去哪兒玩呀?”


    趙雱此時或許是被幾天憋的怒氣衝昏了頭,此時見到一個傾國傾城的美貌女子,隻想著怎麽弄回府去,而沒想到這樣穿著不平凡的女子或許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姚曄臉上冷如冰霜,“你是什麽人?”


    “我?”趙雱樂了起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然後跟自己的小廝說:“告訴這位姑娘,你們爺是什麽人?”


    “我們爺是沛國公世子,姑娘,跟著我們爺回去,穿金戴銀,一輩子富貴享不完!”


    “知道沛國公嗎?早些年皇上親征時就是咱們國公爺給替擋了一刀的!”


    趙雱在一旁露出得意的樣子,他爹是皇上的救命恩人,這京裏的紈絝子弟誰不讓他三分?這個身份背景可不是普通人惹得起的。


    “我看起來很窮嗎?”姚曄說。


    趙雱怔了一下,被衝昏的頭腦清醒了一些,他再次打量了一下她。


    “姑娘是哪個府上的?”他眯著眼睛說。


    別撞到哪個世家姑娘了,倒不是他怕,隻是他爹讓他最近行事低調點,看府裏跑了個美人,他都沒報官府去搜呢。


    但剛才他既已經自報家門了,若是這姑娘是普通人還好說,若是出自哪個世家的姑娘,那難免要圓一下話,這點分寸他還是有的。


    姚曄正想說話,卻聽一聲:“她呀,她你可惹不起!”


    這聲音,是周行道人!


    姚曄驚訝地回過頭去:“周行道人!”


    周行道人拿著個拂塵,穿著舊道袍,慢悠悠地走過來說:“姚姑娘好呀,這都兩年多的時間沒見你了,怎麽你長得越來越出挑了?看,還被這樣的紈絝子弟纏上,女子呀,有著過人的美貌真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趙雱見這什麽周行道人的步一步走過來居然連一眼也沒掃他,還跟美人說他的壞話,哪裏不怒火衝天?


    一個不知道哪個道觀裏沒見識的破道人,居然也敢來惹他?他使了個眼色,兩個小廝立馬便擼起袖子。


    “我說你這個破道人,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多管什麽閑事!”


    “來,咱們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麽叫管閑事的下場!”


    周行道人冷笑了一聲,一個拂塵甩出去,便把走上前的小廝拍到牆壁去。


    另一個小廝嚇得睜大了眼,連忙後退了兩步。


    “爺……”


    周行道人“哼”了一聲,走上前來把姚曄拉了過來。


    “你給我一邊呆去!”拂塵甩出去,那另一個小廝也被拍到了一邊的牆壁去,周行道人說:“沛國公是吧?皇上的救命恩人是吧?我看他沛國公是嫌命長了是吧!居然生出了你這麽個混帳東西!”


    “你什麽人?”趙雱被這周行道人的兩下拂塵給驚得又駭又怒,連忙向後退了兩步,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居然這麽囂張地說話。


    “我?”


    周行道人笑了起來,他是醫者,雖然己年過六荀,但麵上卻是保養得道,身體也康健,不然也爬不動那些秀麗的山川了。


    “我是誰不重要,像你說的,一個破道人罷了,你要不問問這姚姑娘的是什麽人?”


    趙雱暗暗心驚,看著冷如寒霜的美人站一邊,她難道是宮裏的?


    像是為了印證他的想法,姚曄昂著頭說:“我母親是長公主,皇上是我的舅舅,太後是我的外祖母。”


    趙雱瞪大了眼,還沒等他消化完信息,周行道人便是往他臉上甩了兩記拂塵,前一記意在教訓,控製著力道,後一記是讓他長記性,力道重,把個趙雱也拍到了牆壁上去。


    常溪足足畫了一個時辰,方才收筆,然後打量著畫,笑道:“可以了,你過來看。”


    林適聽到她說,這才放下手中的資料,“畫得不像可是要罰的。”說著摟著她一起看畫。


    “怎麽樣?”


    林適笑道:“畫得真好,隻可惜我不像口出成章的文人一樣,想不出有什麽優美的詩句來稱讚你。”


    “原來你還真是個武夫呀,我看到那些書架上幾乎清一色的全是兵書,就沒有讀些詩篇文章的?”


    “沒有,”林適拉著她進去,說:“自小就不喜歡那些詩呀書呀的,覺得總誦讀著詩書的那些書生都讀書讀得迂腐了。”


    常溪笑道:“那你上朝的時候有沒有觀察到,文官和武官意見不統一時,文官往往據理力爭,一張嘴皮子能把武官噴得連話也沒法說?”


    林適認真地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那麽一回事,不由看著她笑了起來:“看來以後我還是不要跟你吵架。”


    常溪聽他這話說得古怪,神色也古怪,不由問道:“這話怎麽講?”


    林適笑笑,牽著她的手指了指書架:“前幾天那裏放了本書,你寫了些什麽?”


    常溪這才恍然,他這是在說自己吐槽的功夫不比那些一張嘴能把人噴死的文官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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