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常府的總管帶著銀子並兩個小廝駕著馬車去贖人的,帶著兩個小廝去是因為擔心常之荀受了重傷恐怕要人抬著走,而馬車更不必說了,自是為受傷的常之荀準備的。


    興旺賭坊的人倒也誠信,收了常府的錢後,便讓人把常之荀帶了出來。


    常府的總管姓何,何總管一看常之荀臉上鼻青臉腫的,但還能走能動,不由也鬆了口氣,心想二老爺惹出這樣的禍事,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少不了的,隻希望二老爺經此一事,以後能少惹些禍。


    常之荀如今是看見自己的人都覺得親切極了,從昨天到現在,那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惡夢,他雖然混,可是也從沒混到像現在這個地步,竟然還讓府上的管家帶著錢來贖他,不要說府裏的人以後會怎麽看他了,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是個東西!


    等到坐上了馬車,常之荀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這些日子為了這賭債他可沒睡過一個好覺,良心上也經過了許多次的拷問,出賣常溪,那是他的親侄女呀,可是人家常溪是怎麽對他的,人家以怨報德,雖然她還不知道他這個二伯曾經把她出賣過,可是他不能當沒有這件事情發生過呀。


    整整兩千兩,這兩千兩銀子……不是,這兩千兩銀子怎麽來的?他得問問清楚,於是他掀開了車簾,問坐在外麵的何總管:“這……這贖銀是府上大家湊出來的嗎?我……我以後……有錢會還給大家的……”這話聲音越說越低,連他自己也不信自己能還得起。


    何總管是知道今天早上常老夫人那讓他把首飾拿去當時的情景的,大老爺不肯,寧願自己拿錢出來,也不讓常老夫人拿自己的首飾去當,這讓人知道了像什麽話呢?可是常老夫人非得堅持著。


    他回頭看了看常之荀,這個二老爺呀,這些年惹出來了多少的事情呀!


    那年因為被人詐了摔壞人家的一塊古玉,硬生生地要二老爺賠三千兩的銀子,常老夫人以為他足夠吃教訓的了,拿了自己的錢出來替他還了;又那年因為跟丟了官,他跑到花柳巷子去大鬧了一頓,結果砸了人家一屋子的東西,後果自是更不必說,常老夫人的私已錢呀就是這麽一手一手地都被他給敗光了!要不然一個侯府的老夫人,何至於要賣首飾來去贖他出來,若是這一回還不懂事,常老夫人可真替他收拾不了了。


    何總管歎了一聲,他是常府的老人了,看著今天早上常老夫人那紅腫昏花的眼裏流出的淚水,他都覺得這二老爺真的是太傷老夫人的心了,因此雖然是過矩了,他還是想說一句:“二老爺,您回去以後,好好做人吧。您道這兩千兩銀子是怎麽來的,這是老夫人將自己最後的一點首飾讓拿去當鋪當了才有的,您若是以後再胡鬧,老夫人就真的救不了您了!”


    常之荀見何總管對他也是一臉失望的樣子,臉上不禁羞愧地移開了眼神,低聲說:”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給娘惹禍了。“


    何總管又長歎了一聲,說:“二老爺昨天想必也吃了不少的苦吧,可見這些外麵的人都不是好惹的,若是這一回拿不出錢來贖二老爺,二老爺想想後果,即使是留得住一條性命,可是也少不了吃些皮肉之苦,何苦來呢?若是二老爺從今往後能好好的跟二夫人生活著,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比現在東躲西藏地避債好?”


    “哎,哎,我都知道了,我現在也正後悔著呢。”常之荀倒是態度很好,連連應聲。


    何總管也不多說,他到底是個下人,若不是見二老爺鬧得太過了,他也不想過界去說這些話,因此放下車簾,自己轉回身去。


    等回到了常府,何總管帶著常之荀去常老夫人的院裏回話,卻被早就站在院外的大丫環雲香攔住了。


    常之荀看見雲香站在外頭攔他,哪裏還不明白是常老夫人不想見他這個兒子,但他真的知道錯了,他真的是想給娘磕個頭認認錯,再表達一下他的痛悔之意,從今往後他真的好好做人了。


    “雲香,你進去幫我求求娘吧!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現在就想見一見娘,我也知道我這些年來實在混帳,讓娘傷透了心,但我如今知錯了,就是想跟娘說說話,你進去替我說一說。”


    雲香看著常之荀,很是為難,“二老爺,不是奴婢不想幫您,而是老夫人才剛剛喝了藥睡下了,她老人家這段時間身體一直不舒服,昨天又動了大氣,二老爺還是不要這時候進去的好。”


    常之荀張了張嘴,看著雲香,最後歎了一聲:“這都是我害的,是我害得娘又氣病了。”


    雲香垂著頭,沒說話。


    常之荀再往院裏看了看,院裏冷清清的,娘的房間連窗戶都關上了。


    “那,那我一會兒再過來,”常之荀不安地說:“雲香,我娘若是醒了,你就跟他說,我已經知道錯了,讓娘她老人家再原諒我一回吧。”


    雲香看著常之荀,神色有些為難,其實老夫人的原話是,叫他滾出府去,再不要回到府裏了,不過這話雲香也知道是老夫人傷心極了的話,因此此時聽了這話,雲香隻好點點頭,但老夫人那兒又哪裏還肯再信他呢。


    常之荀這才轉身走了,一步三回頭的,看得雲香都長歎了一口氣。


    常之荀回到了自己的院裏,隻見院裏的丫頭見了他,都紛紛低著頭避著他的樣子,他也不敢發火,隻是也低著頭走進屋去。


    秦柔楚就坐在房裏,一看見他背立時就挺直了,神色是愛理不理的樣子,而桌上放著一個包袱,常之荀一看見這個陣仗,哪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討好似的走了過去,正想說幾句話呢,秦柔楚就把桌上的包袱朝他推了過來。


    “二老爺呀,這可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今而個早上娘說的,說是讓我給你收拾好,等你一回來呢,就馬上滾出府去。”


    秦柔楚說著冷笑一聲,轉過臉來看他,“你二老爺外麵一大堆的老相好,想必出府去還是順了你的意吧,不是我說,丟人都丟到要家人拿著銀子去贖人的份上,你還厚著臉皮回來這個府幹什麽呢?連帶著我和兒子都覺得抬不起臉來做人呢!”


    常之荀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話,心裏就想發火,但他知道,他是真的知道錯了,可是沒人信他。


    他忍著氣,坐了下來,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來喝,這才說道:“你也別跟我這麽陰陽怪氣的說話了!我若是出了這個府,你還能在這個府裏呆得下去嗎?”


    秦柔楚笑了,“我怎麽就呆不下去了?娘是不認你這個混帳兒子,又不是不認孫子!我兒子一天是常家的人,我就一天住在這常府,怎麽,有問題?”


    常之荀被這理直氣壯的話噎了一下,偏偏又沒法反駁,隻好心煩地道:”你就這麽想著我被趕出府去呀?好歹我還是你的夫君呢,有你這麽做妻子的嗎?“


    ”喲,二老爺如今倒知道我是你名媒正娶的妻子了?你一個月有半個月是在外麵住的,誰信你是我的夫君呀,你倒是人家的大款呢!隻可惜呀,隻怕以後二老爺當不了大款了,你的那些老相好還不知道願不願意理你呢!“


    常之荀抬眼瞪著她:”你什麽意思呀你!是,我現在是沒錢!怎麽,你有錢?!“


    秦柔楚見他這個時候還敢跟他橫,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常之荀!你當你是什麽東西,還敢跟我提錢!你看看我頭上,有一根珠釵沒有!你把我的陪嫁首飾全都當了,如今你還敢跟我這麽說話!我都沒臉出去見人了!你是想以後你兒子也得因為你這個混帳爹抬不起頭來做人是不是?我告訴你,沒門兒!你要是再敢害我們,我就拿命跟你拚了!“


    常之荀被她這個氣紅了眼的氣勢所攝,又見她頭上當真是隻插了一根木頭簪子,不由有些心虛,也就沒再跟她吵,隻說了句:”我進裏屋歇會兒,你消消氣罷,我是當真回來跟你好好過日子的,你別又跟我吵!“說罷站了起來,伸手拿了桌上的包袱便走進了裏屋躺下。


    秦柔楚見他不敢跟他橫了,冷哼了一聲,並沒把他說的那些話當真,若是當真,以後還不知要吵多少回呢,她如今是不想管他,隻想待她熬到兒子讀書做官了,那她就算是熬出頭了。


    常溪知道早上何總管帶著銀子去贖常之荀,也就沒再擔憂這件事情。


    隻是忽然想起來,若是馬哥讓常之荀還錢了,那也就是說那趙雱不會再對她起什麽歹意了,這也多虧了那天習夕震攝了他,不然這事情還真不知道該防到什麽時候呢,畢竟總不好一直占用著林適的護衛在暗地裏保護著她,如今不用擔心這一層了,倒是可以讓他把這護衛撤了,畢竟他需要護衛的地方多著呢。


    ”姑娘,過兩天要去鎮國公府參加宴會,您看咱們怎麽打扮才好給他們留下個好印象呢?“秋雁拿著兩套衣裳很是興奮地走過來問她。


    自從那天在街上和習夕遇上以後,常月和曾寶玲也都知道了她和林適如今的關係,所以如今連秋雁這丫頭也知道了,倒省了她怎麽開口跟她們說這件事情。


    常四夫人那邊也因為聽說了這事,所以把她叫過去問了一下,倒讓她都這幾天都有些不大好意思,尤其是秋雁這八卦達人知道了以後一直追著她問詳細的細節,饒是她是個現代人,也沒好意思把感情上的細節都擺出去說呀,所以沒兩句就把秋雁給打發了,這丫頭這兩天想問又不敢問的樣子都差點兒憋壞了,湊巧,剛才大夫人那兒接了鎮國公府的貼子,所以秋雁這丫頭一下子又興奮了起來,恨不得把她打扮得光彩逼人的,在各世家姑娘裏一下子就能成為焦點的那種。


    其實常溪穿什麽的平時都無所謂,隻是想著鎮國公府那兒是林適的外祖家,怎麽說的呢,見家長吧,還是有點緊張的。


    她在秋雁手裏拿著的兩套衣裳之間看來看去,一套是袖口處繡著灼人的桃花的粉裝,一套是衣上繡大幅荷花綠色的衣裳,她想鎮國公府她是去過的,太過打扮了倒是過於刻意,而這桃花式樣的亮麗一些,但又不算過份張揚的,因此選了桃花式樣的這一款。


    秋雁聽了這話,把荷花式樣的拿回去放好了,說:”奴婢也覺得姑娘穿這桃花式樣的最好看,姑娘容貌長得好,恰恰就像那春天盛開的桃花,讓人初見時就覺得驚人,越看呢就越有感覺,所以這桃花式樣的穿去見世子爺的外祖家的最好了。“


    常溪被她這左一句右一句不離世子的話逗笑了,”秋雁,我可不是第一次見鎮國公夫人了,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長什麽樣子。“


    秋雁說:”那怎麽能一樣呢?像上一回去鎮國公府,鎮國公夫人看中的可是曾姑娘呢!如今鎮國公夫人知道世子爺喜歡的是您,那她肯定要多觀察您的了,您可得好好打扮一番過去赴宴才是!“


    常溪笑笑,沒有跟她爭辯,這丫頭如今正在興頭上,其實她也知道她的意思,不過是因為退親的那件事情罷了,別人私底下或多或少地都談論過她和齊雲衡退婚的事情,退親的人有多少人能夠再談一門好親事呢,如今她跟林適走在一起,也難怪秋雁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想到退親,難免又想到齊慧蓮去,她那天那樣的狀態實在是令她有些不安,若是讓她知道她如今跟林適相戀的話,難保她不會更憤怒,想起這些,她心裏總是有著隱隱的不安與擔憂。


    下午的時候,常溪讓秋雁去帶常庭治過來,既然如今解決了趙雱那裏的憂患,那麽也就可以讓常庭治跟著她出去了,如今常之荀回府了,恐怕二房又是吵鬧,常庭治那兒性格才剛剛轉好了一些,還是多帶他出去的好,誰知道常之荀會不會又拿孩子來撒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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