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溪帶著常庭治去了京都北大街,剛下馬車,便見林紀正雙手捧著下巴坐在院門的台階上。


    “林紀,”常庭治看見他很是高興,他都很久沒有跟他玩了,他托常溪給他帶的窩絲糖他都吃完了,沒想到剛下馬車就能見著他了,他跑過去,將他拉了起來,說:“你怎麽坐在這兒呢,如今天冷了,坐在台階上冰涼涼的,會受風寒的。”


    林紀看見常庭治也很高興,雖然他還有一些事情想不通,但現在一看到常庭治他就不由得笑了起來。


    “你怎麽現在才過來呢?你之前為什麽不過來呢?我好想你。”林紀說著,又向常溪笑了笑。


    常溪便也對他笑了笑,雖然不知道董菁和榮王那兒是怎麽跟林紀說的,又或者是什麽都沒說,但看見林紀又像以前一樣過來這兒找她,她便也覺得鬆了口氣,她並不認為因為大人的事情,而去讓一個無辜的孩子受到牽連,所以以前是怎麽對林紀的,如今她也沒有改變。


    “進屋去再說吧,”常溪說著拉著林紀與常庭治的手,又問林紀:“你什麽時候坐在那兒的?下次別這樣等了,可以讓老高給你開門。”


    “嗯。”林紀乖巧地說,又看了看常庭治,兩個小孩子相視一笑。


    等進屋了,常溪便拿來老高燒好的熱水泡了壺茶,又給他們兩個小孩子拿了放在這兒的一些蜜果餞子。


    常庭治便拉著林紀看常溪最近畫的畫冊,兩個人在那兒嘰嘰喳喳的,像是許久沒見都憋了一肚子的話要說似的。


    常溪笑笑,便任由他們在那兒討論,自己鋪開紙張,看著外麵的庭院,忽然心血來潮想要畫一張這庭院的一景一物,不管以後怎樣,這張畫也許以後都會是很珍貴的記念與回憶。


    常溪並沒有問林紀前幾天怎麽沒有過來,也沒有去想榮王如今知道她就在隔壁心裏會怎麽想,她也並沒有想著要去修複榮王和林適之間的關係。


    所有的事情,順其自然就好,有些事情想不通的,隻是因為你在這個年紀,也許在某一個時刻,你就會忽然地想開了所有的事情,水到渠成的,恨也消散了,執念也消散了,因為時間就是最好的良藥。


    梁家的布莊店裏,常庭頤正好跟著掌櫃的去進貨回來,他可是離開京都八九天了呢,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離開京都這麽長時間,不過這一次倒是學到了不少的東西。


    常庭頤正幫忙著把馬車上的幾大箱布料拿下來呢,無意中一督,咦,對麵怎麽站了個麵熟的人?


    “那個,你先把布料搬進去啊,我一會兒再過來。”常庭頤跟兩個小工說了一聲,便拍了拍手掌跑到對麵的街道去。


    周雨茹其實隻是出來散散心的,哥哥給她來信,說是娘親的身體不太好,催她回老家去照顧母親。


    其實她不大信,因為娘親上一次來信時跟她並沒有提過這些事情,倒是說哥哥想在老家給她謀一門親事,無非是想從中獲得些好處,哥哥那人品性不好,叫她千萬別聽他哥哥的來信說的,免得回老家後被哥哥給賣了。


    所以周雨茹這些天很是心煩,她也不知道母親的身體是否安好,也不敢就這樣地回去,怕哥哥當真隻是誆她回去,然後抓著她嫁給不知什麽人,那就糟了。


    剛才她就是隨意走走的,隻是不知道怎麽就看見了常庭頤,隻見常庭頤很賣力地在幹活,她想,若是她當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那該怎麽辦,畢竟梁家隻是她的舅舅家,可若是哥哥當真對她有什麽圖謀的話,怕是舅舅家也不好多管。


    之前她是不大看得起常庭頤的,長得又不好看,除了身材人高馬大之外,其他方麵像是沒有什麽可取之處,可是如果當真是沒有別的選擇了,與其被哥哥賣了,那還不如嫁給他的好,起碼他還算是個好人,待她也還不錯。


    常庭頤跑了過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周雨茹說:“你怎麽了?怎麽一臉愁容似的?在梁府過得不好呀?”


    周雨茹有滿腹的心事,但又什麽都不想說,隻是淡淡地道:“沒有呀,梁府是我舅舅家,我怎麽會過得不好呢。”


    “那你是因為有別的心事?”若是論察顏觀色,常庭頤可就是個人精了,周雨茹有心事,他自然能看得出來。


    周雨茹往前慢慢走著,不答反問:“你怎麽在舅舅家的布莊裏?”


    常庭頤笑了笑,“我現在不是在學做生意嗎?所以你表哥就讓我過來這兒先學著唄!”


    “那你是剛回來?”她剛才可是看見好幾大車的布料呢,這個樣子看來是剛從外地進貨回來的。


    常庭頤笑道:“是呀,這一趟出去可是長見識了,去哪兒進貨,怎麽看布料的好壞,怎麽跟人家談進貨價,又怎麽樣的去提要求,嘿,真是一門大學問!”


    周雨茹聽他說得興起,便也不由得笑了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又笑不出來了。


    “你這是怎麽了?有什麽煩惱可以跟我說呀,再怎麽說的,也是一場朋友嘛。”


    周雨茹歎了一口氣,看著常庭頤,或許找個人說說煩惱也是可以的,於是把哥哥的來信催她回去老家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擔憂之類的煩惱都跟他說了一說。


    “你就是為這個而煩呀?”常庭頤嗤笑一聲,“你怎麽不找你舅舅說一說呢,你舅舅的生意做得這麽大,到處都有人脈,要打聽你母親是否生病了,又或者是你哥哥是不是當真為你謀了什麽親事,讓你舅舅打聽打聽不就清楚了嗎?”


    周雨茹想想話雖然這麽說,可是讓人去打聽,一來一回,傳回來消息時也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若是母親當真病了,她又豈能呆在京都等消息?


    “不說了,”周雨茹淡淡地道,“你還是快回去吧,我看店裏忙得很,若是出來久了,怕是掌櫃的有意見。”


    常庭頤也不敢出來太久,隻是看周雨茹這樣子,又實在是擔心,最後隻好說道:“那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若有什麽事情,就來店裏找我。”


    “嗯。”


    常庭頤便轉身跑到對街去,周雨茹回頭看了看他,其實他人還真的是挺好的,也許有可能她回去老家了,就不能再回京都了,她歎了一聲,才轉回身去。


    過了兩天,常大夫人帶著曾寶玲和常月常溪到鎮國公府去赴宴。


    這個宴會還是賞花宴,隻是比起上一次,似乎賞花宴的姑娘又更多了一些,常溪三人走進花園去的時候,隻見滿園子當真是人比花嬌,大家都打扮得十分爭奇鬥豔。


    當她們走進花園時,倒是有些目光或好奇或不屑地看了過來,不過多數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曾寶玲的身上,大概是因為上一次的賞花宴鎮國公夫人對她的另眼青睞罷,曾寶玲是個心思敏感的,自然也是聯想到了這些人向她看過來的原因,她心裏略略有些苦澀,林適喜歡的人不是她,可是她又為什麽要承受這些人不善的目光呢?


    常溪看見曾寶玲略略苦澀的神色,心裏不由有些歉意,她跟林適走在一起,對曾寶玲來說或許多多少少都帶來了一些煩惱。


    “寶玲,要不然我們過去那邊水榭走走?”反正呆在花園這裏也沒什麽意思,這些世家姑娘並不多瞧得起她們沒落的常家。


    曾寶玲淡淡地笑,“嗯。”


    於是常溪和常月曾寶玲便繞到了花園後麵的水榭去。


    水榭這裏的戲台還沒開始開唱,但供各世家夫人姑娘坐的桌椅卻都已經擺放好了,因此三人找了個風景好的一處坐了下來。


    水榭的對麵是男賓,此時也並沒有什麽人,戲台就搭在水榭的中間,此時也有幾個戲台上的工作人員在那裏搬著道具進進出出的。


    池水的中間有一孔橋,橋不長卻很別致,上麵的石刻是幾尊小獅子,從這孔橋可以由女賓看戲的地方通過男賓那邊去。


    常月說:“這鎮國公府真是奢華,像這樣的景致,真沒幾個世家能比得上的,也就梁國公府那一處的園子能跟他們比一比。”


    常溪去看常月的神色,梁國公府,那是徐如意的家,如今聽說納蘭雲若和徐如意之間已經要定親了,但常月此時說起時,神色並沒有什麽澀意,想來是已經想開了。


    常月見常溪帶著笑意看她,哪裏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於是道:“我早就想開了,其實說真的,我哪能跟人家梁國公府的徐如意比呢,剛才在花廳的時候,看見徐如意那端莊優雅的模樣,我就知道,她跟納蘭雲若極是相襯,納蘭雲若即使是不娶她,那也不會看中我的呀,所以說,我幹嘛不大方一點祝福人家呢!”


    這話惹得曾寶玲不由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略略有些顯得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她覺得常月說的這番話不單單隻是說出來罷了,而是特意說給她聽的,但常月神色間並沒有任何的表示,反而站了起來,坐在欄杆處看那池中的水葫蘆。


    那水葫蘆平時看著倒不怎麽樣,但如今深秋的季節,樹葉都在枯黃掉落的時候,池裏這些水葫蘆倒是還綠油油的,卻是顯出了一派寧靜的模樣。


    常溪也站了起來去看,卻忽然看見對麵林適的身影。


    他向她招了招手,指了指那孔橋,然後向橋那兒走去,意思是他過來,讓她也到橋那邊去。


    常溪不由有些為難,她回頭看了曾寶玲一眼,隻見曾寶玲微微垂了眉眼,然後站了起來走到另一邊去看水葫蘆去了。


    常月見了林適,倒是好笑,連忙推著常溪出去:“去找你的心上人去吧,我看世子也許是帶你去見他外祖母呢,你還扭捏些什麽?”


    被常月這一打趣,常溪也不由笑了起來,便沒再扭捏,走出了亭子往橋那邊而去。


    林適果然是過了橋,橋的兩邊植了一排排的桂樹,沿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倒是幽靜雅致。


    林適伸手過來牽著常溪,笑道:“你們怎麽坐到那兒去了,離唱戲還早著呢。”又握到她的手有些冷,於是用溫暖的手掌替她磨搓著取暖,說:“下次出門該帶個暖手的,瞧這手冰得,很冷吧?”


    常溪笑笑,“也不算冷,隻是我的手腳到了寒冷的季節總是暖不起來,所以摸著有些冷罷了,你什麽時候到的?習姑娘呢?”


    林適便握著她的手沿著鵝卵石小路慢慢走著,說:“剛剛才到,外祖母最近身體不太好,師父在鬆潤堂給她看脈,小夕也在那邊,外祖母很喜歡小夕,說是想跟師父商量著要不要給小夕找個婆家,把小夕給嚇得馬上就逃了出來了,興許現在在花園那裏找你呢。”


    常溪想著習夕那活潑的樣子,一聽到林適的祖母談起這個話題時,臉上神色肯定是很精彩的,不由也笑了。


    林適卻是也好笑地看著她,“外祖母想瞧瞧你呢。”


    常溪低著頭沒說話,神色也顯得有些害羞緊張。


    林適看著她,想起了前兩天兩人在江邊時的情景,不由有些口幹舌躁,想要低頭去親她,又怕這在府裏被人撞見了。


    “你都跟你外祖母說了嗎?”常溪也察覺到了,隻好開口說話。


    “嗯,”林適說,“等過完年,我讓外祖母去常家提親。”


    常溪抬起頭來看他,“這麽快?”


    林適的目光定定地看著她,“不快了,若不是顧忌著蘇貴妃那兒,我都想現在娶你過府了。”說到這兒,他的神色凜了凜,“不過,也用不著多久了,皇上那兒現在對大皇子失望至極,若是不出意外,蘇尚書那邊很快就會有動靜,隻要順利,很快便能完結這些事情。”


    他手上的證據充足,隻是扳倒蘇尚書還不到時機,如今皇上幾番仗打大皇子,這幾天在朝上又有老臣對蘇尚書最近的行為進行彈劾,皇上本就對大皇子不滿,這樣一來連看蘇尚書也開始有些顧忌,所以蘇尚書那兒應當是坐不住了,他隻有扶大皇子上位才能保得住他現在的一切,隻要蘇尚書一旦有動靜,他和太子這兒就能夠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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