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回頭:“呸呸呸,大過年的,不準說不吉利的話。”


    薑桃看著日頭,這都快到頭中央了。她不顧餘氏和張氏等人的呼喊,飛快跑進了屋,掀開枕頭,抓了那隻粗糙的香袋。


    香囊內塞了朱砂、雄黃、香藥等物,用絲布做了外袋,再以五色絲線弦扣成索。香囊還沒來得及繡花,隻是一個簡單的鬆柏綠袋子。


    薑桃衝出屋門,跑去了村口,要是車馬不誤,還能趕得上送他一程。


    薑陵與胖嬸等人依依惜別,船夫催發,同行舉子皆端坐艙內。狗子見他時不時看向渡口前的小路,不由問:“大哥是在等誰?”


    薑陵搖了搖頭,想必她是不會來了。他登上船,目光仍然望著不遠處的小道。


    船夫鬆了纖繩,收了錨,水推船移,很快船隻就順流而下,駛出半裏路去。


    薑陵垂下了眸子,轉頭要回艙去。


    “薑陵……哥哥,薑陵哥哥!”


    薑陵猛地轉過頭,岸上無人,隻有幾個農婦領著幾個孩子行走在田埂上。


    他以為是幻覺,卻又不甘心。


    終於……岸上一個小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跟著船跑,跌跌撞撞,又一往無前。額前的發被汗水打濕了貼在腦門上,明顯是跑了很長一段路,她的聲音支離破碎,散在風中。


    薑陵欣喜得腦子發暈,他飛快的跑過船頭,穿過船艙,帶倒了艙內同行人的一桌酒菜,幾乎是撲倒在船尾甲板上。


    麵前就是河流交匯之處,過了這一道緩攤,就再難追上船了。


    薑桃跑得雙腿發軟,一咬牙抄了個近路,拐向山坡。薑陵知道她的用意,心急如焚:“薑桃!薑桃!不要追了。”


    薑桃閉著眼就往坡下一跳,半滑半跑的落到船之前。


    薑陵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看著薑桃平安落地,他忽得一笑,心中被那股柔情填得滿滿的,薑桃此人,她的倔,她的勇,她的聰慧,樣樣合了他心意。


    薑桃奮力將手中香囊一甩,東西落在甲板上,薑陵上前撿了握在手心。


    兩人無言,薑桃笑著衝他揮著手。


    身後眾人出艙來瞧,見此情景紛紛起哄。薑陵看了一眼香囊,實在是做得粗糙,連他娘的手藝都比她強上幾分。


    但,他還是掛到了衣襟上,聞著味都知道裏頭的東西能驅蟲、避瘟、防病,是端午才做的香囊,她怕他趕不上賽龍舟祭大夫,倒先把香袋給他做出來了。


    他失笑,捏著香袋久久未鬆手。


    送走了她的書生,薑桃揉著臉往回走,剩下的日子就是有期的等待。近四個月,一百多天,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開春之後,萬物複蘇,花蕾含苞吐露。連著接了七八攤紅白喜事後,餘氏宣告起屋的錢快攢齊了,全家人歡呼雀躍,倒比過年還要熱鬧幾分。


    “老屋敲掉一半,起一半,就從這屋分開,起三間。”餘氏把張氏那屋給劃了出去,“一來咱們起屋的時候一大家子還能湊活在這屋裏窩一窩,二來等賺了大錢,再把這屋全砸了,給大虎和小虎娶媳婦使。”


    張氏簡直不能再同意了,還加了句:“到時候還起三間,兄弟倆共一個堂屋就成。”


    有了錢,又把地頭給劃好了,餘氏尋了日子就去請了個風水先生,看看這地是否幹淨。


    風水先生端著八卦鏡,繞著草房子轉了三圈,翻著白眼掐指一算,點頭道:“大吉大利,三日後辰時一刻宜開工。”


    第四日,薑桃屋門前早早的就聚滿了看熱鬧的村民。香案上供奉著三牲,豬頭公雞鯉魚和一個大香爐。


    風水先生操著浮塵,一聲輕嗬,吉時已到,開祭。


    大虎挑著竹竿,薑強去點了百響炮仗。風水先生手持狼毫飽沾朱砂在一張黃裱紙上一揮而就一個符籙。


    薑強燃起三注高香插在香爐裏,然後雙手捧著符籙在香火上點燃,看著嫋嫋青煙,眾人麵上皆是喜笑顏開。


    風水先生微微頷首,在眾人敬畏的眼神中飄然而去,臨走前跟餘氏提了一嘴:“你家有個福星,說是逆天改命也毫不誇大,你家的窮苦的命數現下全然被改,老太太,往後你就等著享福吧。”


    餘氏笑得合不攏嘴,張氏好奇一問,餘氏神神秘秘道:“往後供著咱家的小福星吧。”


    張氏順著她的眼神瞧去,薑桃正跟在胖叔後頭看羅經。


    祭祀過後便是定坐向,薑家村的地理師數得上的就一兩個,正好胖叔算一個,由著兩家的交情,胖叔連錢都不收了。


    說是如此,餘氏還是準備了個大紅包,胖叔樂嗬嗬道:“老嬸子,咱們家村有福的您數頭一個,您瞅瞅,這十多年了,您一到這個家,就是屋也起了,日子也過紅火了。”


    薑桃挽了餘氏的胳膊:“就是就是,奶是咱家的大福寶。”


    眾人哈哈大笑。餘氏朝她擠擠眼:“那咱們倆就是大福寶小福寶湊在一塊,福氣滿堂!”


    剩下的清理站宅地,開地基,開磚溝,去臨鄉鎮進磚,一切事宜都辦得順順利利。往常村裏誰家起房子,總能遇上個不如意的事,不是見了血就是封不穩磚口,薑桃家就連進磚拜祖都打了三個寶卦,個個都是好兆頭。


    起房子共請了四個工,劉五郎兄弟倆算在其中,還請了荷花女婿和馬二叔,都是交情極好的人家。


    工錢要得自然也公道,一天八個錢,包兩頓飯食,一袋煙。四人中又隻有馬二叔好一杆旱煙,所以煙錢也省下不少。


    饒是人家厚道,主家也不能真吝嗇摳門。兩頓飯食一半的肉,燒刀子管夠,幹一陣子還千叮嚀萬囑咐叫人歇會再幹。


    薑強帶著人幹得熱火朝天,薑桃跟著張氏在一旁敲磚和泥,忙得也是腳不沾地,晚間一沾枕頭就能睡過去。


    真真是累慘了,起個房子全家都不得停歇。磚架大半個月就搭好了,這得開始架梁了。


    馬二叔講究,覺著薑強從臨鄉鎮拉來的木料都不合用,這屋子往後是要住二三十年的,怎麽能馬馬虎虎隨意找根爛木頭?


    全家人皺了眉頭,想著去哪找好料子去。


    這時候狗子探了探腦袋,薑桃瞧見他朝他招了招手。


    狗子進了屋,將一支筆塞給她:“桃子姐,二哥不收,叫你往後沒啥事就別跟他麵前晃悠了。”


    薑桃一頭霧水,抓著狼毫筆是氣得發笑:“我啥時候在他麵前亂晃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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