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趙家村差人過來了。現下誰敢養著個半大小子,吃飯倒是能幹兩碗,做起活來還不如一個丫頭來得實在。


    張氏開了院門,瞧見外頭站著的是大能舅母,她上上下下瞧了兩眼,抬手就要關門。


    大能舅母急了,伸出一隻腳抵住門:“誒誒誒,妹子,你這是幹啥啊?”


    張氏白了她一眼:“你來做甚?大能不是回你那去了麽?”


    大能舅母將整個身子都擠了進來:“他是薑家的娃,回我那去是個啥意思?”


    “什麽薑家的娃?”薑強在院裏衝她道,“昨兒就把他的名給劃掉了,雖然沒擺酒沒過定,但我就做主過繼給你們家了,往後他就叫趙大能,要是你們覺著這名兒不好聽,隨你們怎麽改,叫趙狗屎,趙貓蛋啥的都成。”


    這話一出,大能舅母眼珠子差點沒掉地下去:“啥玩意兒?我沒聽錯吧?我才剛在場上采過耳,你們要把大能過給誰?”


    薑強攤攤手:“他三天兩頭的要回趙家村去,不過給你們過給誰,你們不是挺喜歡養娃教孩子的麽?多一個不多,再過兩年就能幫你們幹活了。”


    “不是不是,大哥大妹子,這咋合規矩啊?這滿五村都沒把孩子過給外家的規矩,再說了我家三個娃呢,還要啥孩子啊?”


    張氏撇一撇嘴:“還曉得自家有三個娃呢,咋就有心思教起別人家的娃來了?你是在糞缸裏泡過的,教出那些爛話來?我家老太太寬厚明理,哪得罪你了?咒老太太死你可真能耐,就這還想來教訓咱。”


    她啐了一口:“別擱這礙著咱家大門了,咱一大家子還得幹活呢。”


    薑桃從屋裏出來,忍不住要為她娘鼓掌叫個好,別的不說,嘴巴皮子倒是練利索了。


    大能舅母怒氣上頭,指著薑強夫婦二人:“好好好,你們是想把那累贅甩咱們家了是吧!他一個外姓人憑啥在我家待著,看我不把他給趕出去!”


    薑桃拍掌叫好:“您要是不趕他您就是孫子!咱們家到時候要是給他開一個門,哪怕是個狗洞都算咱們輸。”


    大能舅母一噎,竟然是說不出話來。


    薑強站起身,到底是農家漢子,威懾力自然大,大能舅母罵了幾聲灰溜溜遁走。


    往後幾日,風聲再傳回薑家村,說是大能提著包袱被請了出門,自個上王家村尋親娘去了。


    大能舅舅礙著他娘那層麵子,還給了幾個餅子和一身舊衫,薑大能不識路,好不容易才一路問到了他娘的新家。


    這還沒進屋,小趙氏猛地瞅見他,急忙就給他拽到一邊,慌忙問:“你咋過來了?你奶呢?她咋沒來?”


    大能期期艾艾把他撞了餘氏,得罪了薑桃一家上上下下的事囫圇說了一遍。


    才剛說到一般,小趙氏頓時就站不住了,揚手就給了他兩個大耳刮子:“你以為你娘在這過好日子呢?你個倒黴孩子也不為你親娘想想?”


    她本就是二嫁,嫁過來這男人雖說待她不薄,但上頭婆母嫂子壓著,每日裏有幹不完的活,還得想法子生個兒子穩住腳跟。


    她這頭才偷偷攢下了幾個買菜錢,正要寄到薑家村去,卻不想自家大兒捅了這麽大的簍子。


    她顫抖著雙唇:“去去去,快回去給你奶你堂姐賠禮道歉去……”


    大能抱住她的腰身:“娘,那個賤丫頭一定會打死我的,我不回去了,死都不回去了,讓我跟著您過活吧。”


    小趙氏掰開他的手,白著一張臉:“跟我過?你是想拖死我?”


    她閉了眼,至少還有個小能,那頭還願意認著。


    “你走吧。”她摸出那幾個錢,“往後莫要來找我了,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個了。”


    就當他跟他那父親一樣下落不明了吧。


    大能攥著那幾個錢,不敢置信的看著小趙氏。


    小趙氏決絕的轉頭,砰的一聲關上院門。


    大能這才反應過來,他娘也不肯要他了……


    他衝上去作死的拍院門,拿腳踹,大聲喊,倒後來連嗓子都喊劈了,小趙氏都沒露麵。


    屋裏人聽見動靜,伸頭問道:“外頭是啥人啊?”


    小趙氏搓著衣衫,將發絲別到腦後:“娘,是個小叫花子,我不肯給錢,在外頭鬧呢。”


    老人家若有所思點點頭,聽著外頭聲嘶力竭喊著娘,眯縫著眼道:“兒媳婦,嫁進咱們家可就是咱們家的人了,以前的事該斷就得斷了。”


    小趙氏抬頭笑道:“曉得了,娘。”


    大能在王家圪嶗遊蕩了四五日,小趙氏皆是避而不見,到後頭甚至叫她後頭的丈夫拿棒子趕人了。


    大能沒法子,餅子吃得差不多了,舅舅家又回不得,餓著肚子喝涼水喝到肚子抽抽,他才想念起薑家那神仙日子,每日飯食都是熱騰騰的,至多三五日就能見一盤肉菜,縫場的時候零嘴都是想吃啥買啥。


    他睜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睛,不由自主朝薑家村晃去。說不定軟心腸的奶還願意養著他,他到時候再低個頭,咋說他都是男娃呢,還姓著薑,不可能流落在外頭。


    薑桃消息一向靈通,無他,狗子就是她的順風耳,千裏目。大能一跨進薑家村的地界,她立馬就聽到風聲。


    她剛想尋個由頭出去出口惡氣,院外就來個麵生的小廝,十四五歲上下,戴著頂黑色小帽。


    見著薑桃,他從胸前大口袋裏掏出一把瓜子,又從小兜裏摸出兩塊糖來:“我家小姐定親,給你們送喜糖來了。”


    薑桃不明所以的雙手捧了東西,問道:“小哥,敢問你家小姐是?”


    “黃家大小姐黃瑩,許的是縣太爺家的小舅子。”


    薑桃一愣:“啥?”


    小廝見她癡癡傻傻,以為是個呆姑娘,又從袋裏多抓了兩把花生給她:“跟你家大人說一聲,年底辦流水席,記得來湊個熱鬧。我還得上別家去,就不跟你掰扯了。”


    說著,他挎著鼓囊囊的包就往大路那頭去了。


    薑桃反應過來,才皺著眉頭自言自語道:“不對啊,這縣太爺的小舅子的妾不是在鎮上養著麽,她成哪門子親?難道是縣太爺有倆小舅子?”


    黃瑩那清高性子,叫她嫁個早有妾室的男人是絕不可能的,再說了,縣太爺的小舅子又不是什麽頂富貴的人家。


    她捧著這喜糖喜瓜子心裏頭有些複雜,搖搖頭將東西放了,先去尋薑大能那王八羔子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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