鏢頭不明白這對半折的意思,但聽說有報酬,倒也提起了點心思。


    “您拉十個人進店,我給您二十個錢,一人算兩文。”薑桃在紙上寫了個一人兩文,“一個鏢隊少說都得三四十人,這一趟您至少都得百八十文的。”


    鏢頭心裏飛快的盤算起來,這條道上他相熟的鏢隊沒有十支也有五支了,他好奇問道:“那這鏢隊進店,怎麽算到我頭上?又沒個標記啥的。”


    薑桃笑道:“你讓他們說一聲,隻要報你的名號,我都算你頭上。”


    見他意動,薑桃轉頭在櫃台上寫了個簡單的契據:“您瞅瞅,白紙黑字的,到時候我一個錢都不少您的。”


    副鏢頭湊過來一瞅:“頭兒,我覺著此事成。多掙幾個錢給兄弟們加個菜也成,再說了也不觸犯律法,小掌櫃的這的飯菜也可口,價錢公道,憑啥不給人拉客的?”


    鏢頭一聽,心底最後一點疑慮煙消雲散,當即簽了契據。


    薑桃妥妥的收了契據,讓劉五郎把好酒好菜端上來招待鏢師們。


    如此一來,接下來幾日還真就有一個鏢隊摸上了門,薑桃自然喜不自勝,做多少散客都沒一下子招呼一隊鏢師來錢快。


    日子忙忙碌碌,大虎的腿腳也徹底好利索了,薑桃見他走得飛快,半點沒瘸拐的跡象,便抽空帶他去清水書院拜了鄭夫子。


    說起來還是婆娘的枕邊風好使,縱使鄭夫子萬般為難,也還是在擁擠的書院裏給大虎擱了張桌子進去。


    至於那隻價值不菲的鐲子,薑桃兌了銀子還了李敖。


    薑強等人還不曉得這鐲子價值幾何,隻有餘氏算了算店裏兩個月的盈利,嘖嘖舌沒吭聲。


    大虎進了清水書院,剛開始還有些不敢開口,但薑正和李敖在村裏是霸王,在書院也做了孩子王,沒見得書念得多好,帶著一幫人倒挺能找先生的茬。


    大虎認認真真念書,就是夫子走了也坐在凳上不到處亂跑,李敖和薑正提前打了招呼,沒人敢上前找事。


    李敖最近諸事纏身,頗有些不順當,盯著大虎挺得直直的背影出神。


    李榮,也就是他大哥走的時候,李敖還很小,主家的規矩嚴,除非外放不然不允許家人隨意來往。


    進了那道門就猶如進了宮闈,深似海。十五歲之前的李榮待唯一的弟弟是很好的,不管是時興的玩意,還是金貴的食材,賞到他手裏順手就寄回了家。


    十五歲之後,李榮慢慢跟了二老爺,手裏也掌了些實事,逐漸變得眼高於頂,奴顏婢膝,沾染了一身富家子的毛病。


    要說家裏真是富貴那也不打緊,可奴才的命,少爺的身子注定了前途漫漫坎坷。


    李昌明見大兒春風得意的樣子心裏泛苦,他拚命贖身之後為的就是不讓子孫再做奴才,現在他拚命逃離的宅門,自家兒子消減了腦袋想進去,他如何不惱?


    李榮這次回村也就是為了娶金雀的事,李昌明趁著老太爺睡了,才摸進了東屋跟自家大兒推心置腹:“大小子,你現在混得好,吃穿用度都是你爺你娘想都不敢想的。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咱們想法子湊點錢讓金雀贖身,也好趁此門路叫你脫了身,就算在家吃糠野菜也好回哪深宅大院去。”


    “村裏的日子苦是苦點,一家人團團圓圓不比什麽都強?咱們有糧有地,日子隻會越過越好。我也老了,你娘也想過兩年安生日子,家裏就盼著你跟敖崽子頂門戶,娶妻生子……”


    李昌明還沒絮叨完,李榮就不耐煩道:“爹,你這些話都說了多少回了?我在主家過得比一些主子都要好,雖說前段日子出了點事,但金雀是大奶奶房裏的貼身丫頭,娶了她,大奶奶遲早會把我拎回去。”


    李昌明心裏滿不是滋味,他做過奴才,剛開始隻是一個粗使小廝,整日整日的劈柴擔水,肩上的皮磨掉一層又一層,手腳一到冬天就腫得回不過來彎。


    熬了幾年才到了廚房,可正經的手藝老師傅又怎麽會教你?不是洗菜掏灰就是燒柴醃鹹菜,露在外麵的手腳一年四季都洗不幹淨,後來又被打發到不受寵的庶出少爺身邊,伺候他的起居。


    開始連飯都吃不飽,到哪都遭白眼,絕望的時候,李昌明以為再也見不到自家老爹老娘了,過不了這個冬天,就會死在別院裏,一張席子裹出去,連個墳包都沒有。


    可他不認命,拚了命的幹活,伺候主子,沒菜沒糧他都想法子讓主子吃飽。


    李榮七歲跟著他進了一趟府門,便被那表麵的繁榮迷了眼,吵著嚷著也要去府裏當奴才。站在李昌明的肩上,他從未吃過苦,進府之後就是管事起身,做的還是油水最厚的采辦。


    “大小子,你當爹娘是在害你?”李昌明痛心疾首,“非要爹求你,你才肯脫身?”


    屋裏爭執不下,睡得淺的李敖在西屋聽了聲,頓時睡不著了。


    他很少入府,跟他爹娘上青州府也隻是在城裏溜達,從來不肯靠近那條街。


    府門再大再寬又如何?門口的石獅子威風凜凜又怎樣?他心裏如同食神下凡一般的爹,進了府門就得矮上三分。


    對著那些夫人、小姐,甚至於老爺的寵妾,他爹指不定都得下跪。


    隻要主子說一聲,不管他爹在做什麽,是不是病著都得下廚房,那些達官貴人從未把他爹當成一個人,即便贖了身,老爺用得著的地方,他爹都得上刀山下油鍋。


    衙門的戶籍上,寫的李昌明全家都為自由身,但奴才的烙印一旦烙下,就再也別妄想作為一個人堂堂正正活下去。


    李敖看著屋頂,怔怔出神。


    東屋吵到了下半夜,他聽見李昌明唉聲歎氣走了出來,步履沉重。


    李敖攥了攥拳頭,深吸一口氣又鬆開了手,他真想掰開李榮的腦子看一看,他爹拚命逃離的地方,他是著了什麽魔非得往裏頭鑽?


    李榮的婚事也定在三月初四,跟劉五郎和阿香同一天,丫鬟配小廝,在府裏不算是什麽大事,可能連紅燭都興點,李昌明夫婦心疼孩子,說什麽也想操辦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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