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方便賈母等人看戲,榮國府裏養了一個戲班子,也有十幾口子人。


    戲台搭起來的時候,榮國府的前院裏也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基本上都是六房的子弟,賈代儒等幾個“代”字輩的老家夥和一些“文”字的則被賈政給請到了榮禧堂前廳裏。


    從第一代寧國公賈演起,賈家子弟共有五代,五個輩分。


    第一代寧國公賈演和榮國公賈源,都是“水”字輩的。


    第二代賈代化,賈代善和賈代儒等都是“代”字輩的。


    第三代賈敬,賈赦,賈政等,都是“文”字輩的。


    第四代賈珠,賈珍,賈璉,賈寶玉,賈琮,賈環等,都是“王”字旁,“玉”字輩的。


    第五代賈蓉,賈蘭賈薔等,都是“草”字輩的,或者名字是和“草木”有關係的。


    第一代早已盡數故去,第二代也是岌岌可危,第三代日暮老矣,第四代風華正茂。


    賈代儒作為賈代善的庶弟,賈家現存的幾個“代”字輩祖老之一,至少表麵上還是頗受尊敬的,就像是賈琮和王熙鳳。


    賈代儒是賈母的小叔子,正是因為這層關係,他在賈府裏的日子才會比其他幾房的“代”字輩族老要好的太多。


    每一年光是族學裏的束脩就有數百兩銀子,家裏人口又簡單,隻有一個孫子相依為命,日子也算是錦衣玉食。


    賈族裏一些大事也會請他出麵,畢竟他輩分最長,可說到底,他隻不過是個看似舉足輕重,實則可有可無的小人物。


    榮禧堂的前廳做為原賈代善會客的地方,很是寬闊,陳設豪華,大概可以坐下數十人,比賈政的夢坡齋還要略大一些。


    給賈母請完安後,賈代儒幾個“代”字輩的族老就被各自的兒孫給扶到了榮禧堂前廳,依次落座。


    賈赦和賈政作為賈族的實際領導人,坐在堂上主座上,賈珍雖是族長,可因輩分低,在今天這種場合裏,隻能坐在賈赦的下首,和賈代儒麵對麵。


    椅子很多,站著的人也很多,賈琮則站在靠門的位置。


    賈代儒一身灰襖,留著灰白的長須,身後站著幾個他那一房的“文”字輩子弟。


    賈代儒對賈珍道:“明日祭祀之事,汝要安排好。”


    賈珍心中不爽,也不能說什麽,隨意應了聲。


    ……


    榮禧堂裏,多日不曾露麵的尤氏姐妹也出現了,此刻正端坐在尤氏下首的座位上。


    軟塌上的賈母正在和坐在王夫人對麵的一個老婦人說著什麽。


    這老婦人正是尤老娘。


    尤老娘出身貧賤,別的不會,嘴上的功夫卻是一個頂十個,誇起人來王熙鳳都覺得自愧不如,賈母被她一套套的說辭和吉祥討好話給誇的紅光滿麵,並賞下了很多好東西。


    這些好東西隨便拿出去一件,都夠一個普通人家嚼用幾年,尤老娘心中大喜,更是賣力的討好著。


    眾人正說笑著,外麵走進來一個小丫鬟,說筵宴齊備了,鴛鴦扶起賈母,眾人依次出去了。


    賈代儒並賈赦等人早已落座,榮禧堂前院也差不多坐滿了各房子弟,見賈母緩步走來,紛紛跪下行禮,乍一看,似乎還有一點百官朝拜的感覺。


    賈母滿意的點了點頭,落座後,吩咐開席。


    無數丫鬟仆役往來穿梭,端上來一盤盤的珍饈佳肴和一壺壺的瓊漿玉液。


    對於很多六房的子弟們來說,今天的年宴就是場饕餮盛宴,他們來此就是為了吃喝,不管別的,吃飽喝足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六房子弟雖是賈族的一員,可生活多是落魄,靠著族裏的那些接濟,一直遊走在吃不好,餓不死的邊緣。


    他們最喜歡過年,一來可以從老太太那裏討一些賞,哪怕是幾兩銀子,也夠他們吃喝幾個月了,若是能入了老太太的眼,賞個差事或做做,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很多了。


    最重要的還是可以到榮國府裏大吃大喝幾頓,那都是他們一年才能吃一次的珍饈佳肴,錯過了這個機會,就再等明年吧!


    所以有些精明的,為了能比別人吃的更多,前天就開始停止進食,餓著肚子,隻靠著喝涼水撐著,就是在等這個時候。


    賈芸是四房的子弟,今年約十六歲,西廊下五嫂子的兒子,其父早亡,生著一張容長臉兒,長挑身材,甚是斯文清秀。


    不比桌上其他幾個胡吃海喝,大快朵頤的同輩子弟,賈芸要顯得斯文許多,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吃菜,吃的差不多時,從懷裏取出一塊幹淨帕子來。


    賈芸揀了幾隻完整的糟鵪鶉,又取出一個帕子細細的擦淨上麵其它食物的碎屑,小心翼翼的包好,在眾目睽睽下,若無其事的塞回懷裏。


    舒了口氣,繼續吃菜,麵色平靜,完全不去理會其他人嘲諷的目光。


    這幾隻糟鵪鶉,他是要帶回去給自己母親吃的。


    戲台子上唱的是《滿床笏》,幾個小旦穿著鮮豔的戲袍,畫著臉譜,咿咿呀呀的唱著,聽得眾人搖頭晃腦,好不自在。


    賈代儒等幾個“代”字輩族老一桌,賈赦和賈政一桌。


    賈珍,賈璉,賈寶玉一桌,賈琮,賈環,賈蘭一桌。


    賈寶玉剛坐下沒多久,就被賈母招了過去,抱在懷裏,心肝寶貝叫個不停。


    王夫人和賈母一桌,李紈和王熙鳳站在旁邊伺候著,三春姊妹和史湘雲一桌,再就是尤氏,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一桌。


    史湘雲也被賈母招了過來,和寶玉一左一右的坐在賈母旁邊。


    賈琮一個人安安靜靜的吃著菜,看見坐在他對麵的小賈蘭總是不經意的瞄他一眼,見自己看過去後又連忙避開,幾次過後,賈琮放下筷子,從懷裏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角,問道:“蘭兒,怎麽了?”


    賈蘭是賈琮的侄子,他可以叫“蘭哥兒”或者“蘭兒”,不過後者略顯親近一些。


    小賈蘭低著頭,囁嚅道:“沒……沒什麽……”


    旁邊啃著鵪鶉的賈環嘴巴裏塞的滿滿的,含糊不清道:“三哥,你別理他,這小子平時就這樣,吞吞吐吐的,問他什麽又不說。”


    自從上次賈琮給了自己幾兩銀子後,賈環就對賈琮充滿了親近之意,今見賈琮和自己一桌,心中自然歡喜,隻是見賈琮一直在吃菜不說話,他也沒法張口,現在賈琮開了口,他連忙接話道。


    賈蘭漲紅著小臉,辯解道:“四叔,我……沒有!”


    賈環瞥了賈蘭一眼,哼了聲,不再說話。


    “娘親讓侄兒跟三叔學。”賈蘭看著賈琮說道,一雙眼裏滿是真誠之色。


    “哦?學什麽?學問嗎?我自己四書五經都沒有讀完。”賈琮喝了口茶水笑道。


    賈赦坐了一會,借故身子不舒服,賈母同意後,就先一步回去了。


    賈赦一走,其他幾個族老也紛紛告辭,帶著自己的子孫,拿著不菲的禮單,陸續離開。


    不一會兒,偌大的一個前院,就剩下了寧榮兩府的人。


    賈政站起身,環視一圈道:“逢此佳節,枯坐無趣,汝等可寫詩作詞,我這兒有頭獎一份。”說著目光在賈琮臉上停留著,從腰間取下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


    賈母今天心情不錯,也笑道:“老婆子我這也有一份獎賞,誰寫的好,誰就拿了去。”


    一旁的賈寶玉有些躍躍欲試起來,對史湘雲道:“妹妹且看我如何贏了那獎賞來。”


    史湘雲不答,隻是看向台下的賈琮。


    賈政見賈母都同意了,對台上的戲班子道:“快別唱了。”又令小廝們趕快去準備筆墨紙硯。


    賈寶玉急著想得到頭彩,知道他老子絕對會在這個時候命他們寫詩,往常幾年都是如此,不是寫冬就是寫雪,因此前幾日就醞釀了一首長詩,就等著今天。


    他並未在意賈琮,反正有賈母在,他寫的再爛也是最好的,那獎賞還不是會被他拿了去。


    賈寶玉提起筆刷刷的就開始寫了起來,史湘雲等人也很快作好了一首。


    就連賈環在抓耳撓腮了一番後,也寫了一首詩。


    眾人擱下筆,由李紈一一收好,準備呈給賈政。


    史湘雲和迎春,探春卻把目光放在了站在桌旁皺眉的賈琮身上。


    連一旁尤氏身邊的秦可卿都有意無意的看了過來,心中隻期待著這位才華橫溢的三叔能再寫出一首好詞來。


    賈琮並不打算寫,今天這種場合不適合他出風頭,若是他得了賈政和賈母的頭彩,還不知道又要帶出多少是非。


    他本想著借故離開,可賈政的一雙眼卻好像是長在他身上一樣。


    賈政走了過來,看著幹幹淨淨的宣紙,疑惑道:“琮兒,為何不寫?”


    賈琮搖了搖頭,道:“老爺,非侄兒不寫,卻實在是寫不出來,望老爺見諒。”


    賈政也不是傻人,知道賈琮在擔心什麽,心中很是無奈,隻得轉身去了,拿起眾人的詩稿看了起來。


    “堆砌詞藻,華而不實!”賈政看了一遍賈寶玉的詩稿,斥罵道。


    再看看賈環的,又大罵了兩句,看完賈蘭的,無奈的搖了搖頭。


    賈寶玉被賈政罵的滿臉通紅,羞臊不已的鑽進了賈母的懷裏。


    賈母沒好氣的瞪了賈政一眼,撫摸著賈寶玉的頭發,安慰道:“莫聽你父親的,我的寶玉寫的才是最好的,嗯,比那什麽李白寫的還要好。”


    賈政看著躲在賈母懷裏撒嬌的賈寶玉,懶得再罵,隻是把目光放在一旁靜靜而立的賈琮身上。


    賈琮被他看的心慌,見其他人都看了過來,多是期待,心中歎息一聲,走到書桌旁,提起筆快速寫了起來。


    寫完後,擱下筆,跪下給賈母,賈政和王夫人各磕了一個頭,又給賈珍和賈璉行了一禮,就出去了。


    賈政連忙走了過去,拿起滿是字跡的紙張大聲讀了起來,一詞讀罷,已是呆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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