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風簷家跟南豐路完全就是兩個方向,他好容易把黎歡載到了錦春小區門口,還得吭哧吭哧自己踩回去。


    黎歡跳下車,看著他那憋屈臉直樂,心想可算是有點表情了,該!


    “喂,你家是不是特遠啊?”


    “我不叫喂。”


    “行行,真矯情。於風簷是吧?”


    “嗯。”


    “你家要是太遠的話,今晚可以住我這兒啊,我爸這幾天都不在家的。”


    於風簷用看腦殘的眼神看她,“你到底是不是女生?”


    黎歡沒反應過來,“怎麽了?”


    於風簷蹙著眉,難得提高了音量,“還怎麽了,家長都不在,大晚上的叫一個根本不熟的人住你家?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黎歡嘖了一聲,不爽道:“都一個班的,我信任你還有錯了?再說了,就算你有什麽心眼兒,你打得過我嗎?”


    於風簷一陣語塞,本來想說她不該這麽沒防範心,但看著那雙單純又囂張的眼睛,突然什麽都說不出來了。這姑娘有沒有腦子關他什麽事,橫豎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就傻乎乎樂她的去吧,就當滿世界都是春花,滿世界都是陽光。


    而他是習慣了黑暗的人,不能,也不應該去點評她。


    於風簷別過頭,沒再說一個字,腳下蹬著車就飛快地騎遠了。


    黎歡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行車消失在夜色裏。


    “行,真行。”


    於風簷,你他媽就是個白眼兒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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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的幾天裏黎歡仍然是早上遲到,晚上缺席,課上睡覺。千字檢討交了好幾輪,當然不是她寫的,是花錢找人幫寫的。


    也不知袁芳看沒看出來,反正是要檢討就給,要作業就抄,一批評就馬上認錯,但認錯歸認錯,就是沒見改。


    不過黎歡再怎麽浪,好歹是沒曠課了,每天再困都爬起來上學。她答應了他爸這學期不曠課,答應了就得做到。


    黎晉遠這周跑去c市辦案,她不太清楚具體的,隻知道又是緝凶,刑警隊出動了一大半人,包括黎晉遠這個隊長。


    前天黎歡接到她爸電話,說嫌犯半路跑了,這下還不知要耗多少天,上麵看重,拿不到人是沒法交差的。


    黎歡覺得這次動靜這麽大,肯定很危險。她爸確實是硬漢,但再牛逼的人也是肉身,也會被刀割裂,被子彈洞穿。她害怕他肩上背上又添新傷,更害怕他回不來。


    所以當黎晉遠在電話那頭說,歡歡,我最近太忙,你給我好好的,不許曠課聽見沒?她聽著那低沉又疲倦的聲音,一下就有點無措。


    行,你放心吧。


    黎歡這幾天都沒什麽笑模樣,渾渾噩噩地捱日子,期間也沒再去撩於風簷。


    於風簷每天還是那副麵癱臉,午飯時仍坐在食堂角落裏,晚上下晚自習後推著自行車就走。


    一切都好像沒什麽意思。


    周五這天下午,六點多下課的時候黎歡還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吳小北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臉,“你怎麽了?靈魂出竅似的。”


    黎歡懶洋洋地抬了下眼皮,“吃你的飯去,別招我。”


    沈青羽歪著頭仔細看了她一陣,試探著問:“有煩心事?”


    “沒有。”黎歡把臉埋進肘彎裏,悶聲道:“你倆去吃飯吧,一會兒還有晚自習。”


    吳小北很是驚訝,“歡歡,你不會要留下來上晚自習吧?”


    “無所謂,反正睡一覺就過去了。”


    吳小北和沈青羽對視一眼,想了想,說:“那你在教室待著吧,我倆一會兒給你打包點吃的回來。”


    黎歡沒再答言,兩人隻當她是又睡著了,一前一後出了教室。


    “黎歡。”


    一個溫溫柔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好聽得很。


    黎歡撐起胳膊抬頭。


    教室裏人都走光了,就剩周芊懷抱著一堆表格站在她麵前,拿起最上邊的一張遞給她,“這是要交給班主任的個人信息,就差你沒填了。”


    黎歡掃了一眼,大概是要填些個人及家長的聯係方式、家庭住址什麽的。她隨手抓起根筆,唰唰唰幾下就填完了,字醜得不忍直視。


    周芊收了,卻沒立刻離開,“周六班裏打算搞個小聚會,去新陽公園燒烤,大家一起玩一玩增進感情。黎歡你也去唄?”


    黎歡毫無興趣,擺擺手直接拒絕:“我就不去了,周末有事。”


    其實有屁的事。她就是單純不想去,一幫人吵吵鬧鬧的有什麽意思?還不如在拳館打打沙袋流點汗呢。


    周芊輕輕笑了下,“於風簷也要去的……你真不去嗎?”


    黎歡皺著眉看向她。


    周芊笑起來很溫柔,眉眼如畫,皮膚又細又白。她即使規規矩矩地穿著校服也很好看,長發披肩,扣緊的小西裝包裹著細腰身,暗紅色領花一點褶皺沒有,把脖頸襯得優雅修長。


    挺美,但仍然看著不太舒服。


    黎歡直視她的眼睛,也笑了一聲,冰涼涼的有點滲人,“這話怪了,他去不去的,關我什麽事?”


    周芊被她盯得一愣,很快移開了眼神,臉上的笑意倒是沒減,“我以為你跟這位新同學關係不錯嘛。既然你真不打算去,那我少計劃一個名額就是了。”


    黎歡直起上身往椅背靠著,翹起了二郎腿,“周芊,你最好少在我麵前玩心眼兒,我成績雖然不怎麽樣,但腦子沒壞。”


    周芊有一瞬變了臉色,“你什麽意思?”


    “喲,急眼了啊。”黎歡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意思是,你特麽想勾誰我管不著,但別披個馬甲在我這兒纏。聽懂了嗎?”


    周芊眼裏閃過一絲憤懣,情緒似乎被激到了邊緣。但她最終還是沒有叫嚷或怒罵,沒有顯現任何不得體的姿態,隻是一言不發地轉身出了教室。


    黎歡冷哼了一聲,“媽的,什麽東西。”


    她拿出手機來,趴課桌上玩起了遊戲。


    半小時過得很快,陸續有人吃完飯回到教室,難得一靜的空間漸漸又開始喧鬧起來。


    黎歡低頭正打著遊戲,突然課桌上出現了一個打包盒。盒身是透明的,能看見裏麵疊了幾塊點心,黃澄澄的。


    黎歡放下手機,頗為意外地看向投食的人,“哥們兒,你是不是鬼上身了?


    “鬼上身”的於風簷麵無表情端起盒子就要走。


    “哎哎!別拿走啊!”黎歡連忙拉住他,一把奪回來,“你這什麽脾氣啊,真夠矯情的。”


    “不想吃就別吃。”


    “吃,怎麽不吃。這是後門那家麵包店的吧?吳小北可喜歡那家的甜點了。”


    “我剛才在那旁邊吃的飯,順便帶的。”


    於風簷出教室的時候注意到她還趴在桌上睡覺,就猜她晚自習可能會留下。順便捎點吃的也沒多麻煩,幾乎是一想到,就這麽做了。


    他自己還納罕了一陣,怎麽想的啊,管她吃沒吃飯做什麽。


    黎歡揭開蓋子,瞬間一股甜香撲鼻。盒內碼了兩塊鳳梨酥,兩隻椰撻,還有兩塊碳燒乳酪。她食指撥了撥這些小點心,歎道:“感覺都好膩啊……”


    於風簷有些奇怪地問:“你不是愛吃甜的嗎?”


    之前在食堂鋪的一桌子都是甜物,怎麽現在又一臉嫌棄了?


    黎歡滿頭問號,“我什麽時候愛吃甜的了?吳小北才愛吃這些甜乎乎的東西……”


    說曹操曹操到,吳小北剛好拉著沈青羽進來,“怎麽啦,你說我什麽壞話呢?”他湊近一看,頓時雙眼放光,“哇!好久沒吃這家的點心了!這誰買的啊?”說著手就往跟前伸。


    黎歡啪一下打開他的爪子,“幹嘛呢,剛吃完飯還來跟我搶食!豬啊你!”


    吳小北揉著手背一臉委屈,“痛死了!不給就不給,虧我還幫你打包了蝦餃,不給你吃了!”


    “你不給我也要吃。”黎歡從他手裏搶過袋子,三下兩下拆了包裝,“這下甜鹹都有了,挺好。”


    於風簷見她先撚了一塊鳳梨酥吃得挺香,也沒再說什麽,管她愛不愛吃甜呢,多大點事。他徑直回了座位,準備繼續寫卷子。


    周芊不知什麽時候回的教室,看了這邊一陣,神色意味不明。


    黎歡直接把這兒當食堂了,旁若無人,一口點心一口蝦餃吃得挺嗨。沈青羽敏銳捕捉到周芊若有似無的目光,又看了看後邊埋頭寫卷子的於風簷,突然壓低聲音問她:“這盒點心是於風簷買給你的?”


    “是啊。”


    “嘖嘖……”


    “你嘖個屁啊嘖,陰陽怪氣的。”


    沈青羽貼著吳小北的耳朵嘀咕了幾句,吳小北瞬間一臉興奮地看向黎歡,“你倆怎麽進展成這樣的?從實招來!”


    黎歡差點沒噎死。


    好容易吞下嘴裏的半個蝦餃,她抬手就賞了那倆八婆一人一個爆栗子,“進展!進展是吧!”


    沈八婆和吳八婆都捂著額頭痛得齜牙咧嘴,頓時放棄拷問,乖乖坐回座位,拿出書和卷子作認真學習狀。


    黎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隨手又撚起一塊碳燒乳酪咬了一口。綿密的質感漸漸化開,好像也不是那麽甜得齁人,還挺好吃的。她忍不住朝於風簷那邊看了一眼,莫名就有點心煩。


    真是神經,突然跑來送個吃的。雖說對他有救命之恩……好像誇張了點,反正有恩吧……但他那性子又冷又硬,實在不像個體貼的人啊。


    雖然送個吃的也不是什麽太過的舉動。


    唉,總之就很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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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晚自習後,於風簷照舊是推著自行車出了校門,正要騎上去,車後座被一股力拉住了。


    “你趕投胎呢?走這麽快攆都攆不上。”黎歡扯著後座不撒手,笑得很痞,“好不容易周末,你難道要直接回家啊?”


    於風簷是推又推不動,騎又沒法騎,無奈道:“你鬆手行不行,又來這套啊?”


    黎歡那股消沉了幾日的賴皮勁兒又上來了,“不行。”她流裏流氣地吹了聲口哨,笑道:“別說你穿這身校服還挺合適,比那些傻大個穿著好看多了。”


    於風簷本來就白,穿上深藍色的休閑西裝外套就更白了,領帶係得很妥帖,整個人清瘦俊逸,透著股子書生氣。黎歡自己是單眼皮,就覺得他那種內雙很漂亮,淺棕色瞳仁,眼尾略微飛起一點點,看著就像一隻成了精,披著人皮的狐狸。


    她抿著嘴在那兒傻樂,於風簷徹底沒耐性了,直接傾身過去掰她的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往下掰,“祖宗,我還得回去看店,真沒功夫陪你耗了。”


    黎歡一愣,聽著那聲“祖宗”有些怔忡,想起她爸拿她忒沒辦法的時候也這麽叫。她一時恍了神,手指頭不等於風簷掰完就全鬆開了。


    於風簷見她忽然沉默下來,有點疑惑,“怎麽了?是不是弄疼你了?”他握住她的手腕,抬起來翻著仔細看了看,好像也沒什麽問題。


    黎歡正要說沒事,旁邊冷不丁冒出來一人,“黎歡?幹嘛呢在這兒?”


    “陳昕?”


    黎歡一見來的人就樂了,“我這周怎麽都沒碰到你啊?你不會曠了一周吧?”


    陳昕一身紅色籃球衣,汗漉漉的,抹了把他那新剪的寸頭,哂道:“沒那麽誇張,我周二就來上課了,不然要被我媽罵死。”


    “嘖,你不是不上晚自習的嗎?”


    “是不上啊,這不剛從體育館出來,幹脆接吳小北一起回去。對了,我爸媽說你最近又一個人,要不周末來我家吃飯吧?”


    “不了,替我謝他們啊。你趕緊找吳小北去吧,估計還在教室裏磨蹭。”


    陳昕點點頭,倒沒急著走,本著187的個頭居高臨下地掃了於風簷兩眼,見他還拉著黎歡的手沒放,語氣不善地問了句:“這誰啊?”


    於風簷有點尷尬,這才想起鬆開手,在陳昕的逼視中不自然地轉過頭去扶自行車。


    黎歡倒沒覺出什麽不對,還湊過去一把攬住於風簷的肩膀,朝陳昕炫耀:“這是我新朋友!叫於風簷,‘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顏色’的那個風簷!”


    陳昕一臉吃了屎的表情。


    這他媽是要瘋啊,黎歡背上詩了都!怕不是背了三天才記住這句吧!還有這名字為什麽起得這麽作?有文化了不起啊?


    他話都不想說了,直接轉身進校門,一秒都不多待。


    黎歡還熱情地箍著於風簷肩膀,介紹道:“陳昕是我發小,他跟吳小北我們仨在一個小區,從小玩到大的。”


    於風簷敷衍地點點頭,努力拉開她的手臂,“知道了……我真的要走了,你也趕緊回吧。”


    黎歡神色一黯,“家裏又沒人,我爸還沒回來呢……”


    於風簷:“……”


    他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黎歡突然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問:“你不是說要去看店?什麽店啊?我去你店裏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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