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便是幾千年未睡過那紅棠客居,也不曾有半分不適,可見辛赭當真是細致入微。


    府中的侍女早便在一旁伺候,見我醒來,趕忙上前服侍,同樣是條青魚,與昨日那條一樣的容貌,但氣質截然不同,昨日那個活潑一些,今日這個沉穩一些。


    我問了那女侍喚作何名,那女侍說她叫素兮,昨兒個我見的是她的妹妹饒眉,因為辛赭不喜歡太多人在府中擾了他的清淨,所以她們雖為府中女侍,但平日裏並不住在天遂宮。隻是每逢初一十五,便會同毗湖中的兄弟姐妹來天遂宮打擾整理一番,若是府中來了客人,她們也會前來府中接待客人。


    這倒是像辛赭會做出來的事,往日裏來時,天遂宮就不算熱鬧,如今更是清淨,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熱鬧的年歲過得太多,所以現在變得這般喜靜。


    出了月醒殿,意情依舊跪在原地,那張小臉慘白的很。冰封則在一旁陪著她,大概是和辛赭麵見出來以後,見意情跪在那,生了惻隱之心。


    意情見我出現,慘白的小臉更加白了,整個身子搖搖欲墜,微風一吹都能將她吹到。


    冰封見她這般,本就有了惻隱之心的他開始不忍了。


    “尊主。”冰封行禮開口道,大約是想讓我準許意情起來。


    看樣子冰封在陪她之時,她與冰封定是說了什麽,若要說是何目的,大概就是想挑起我和冰封之間的分歧。


    “冰噬那般聰明,可他妹妹倒是愚蠢至極,便是一個問題,想了一宿仍是想不通透。”未理會冰封,我看著意情,我嘖嘖幾聲道。


    “尊主。”冰封又行了個禮,繼續喚道。


    “她既然喜歡跪著,你叫我有何用?你可是與她在一起久了,腦子也壞了不成?”我道,一句話說讓原本就委屈巴巴的意情更加委屈了。


    “謝過尊主。”聽我這般說冰封道,接著才彎下腰身去扶意情,意情也順著冰封的攙扶站起身子,可能是因為跪的太久,意情一個趔趄差點又摔倒在地,冰封眼疾手快的拉住她,才不至於摔的難看。


    “謝便不必了。”我定睛看著冰封,手上把玩著辛赭院中的紅珊瑚,慢悠悠的道:“你這小情人在這跪了一宿,想必你見著我心中也有惱意,恰好我也不待見你那小情人,這回九刹之事我們便分道而行,你也舒心我也眼不見為靜,於你於我都是極好。”


    “尊主,意情不是屬下的小情人,並且屬下也並無此意。”冰封回道,言語中滿是肅敬。


    “我意已決,你也不必多言了。”我道,不欲在多加與他們在此事上糾纏,冰封其他事都好,唯獨對於男女間的情事比起我還要差的多。


    冰封也不在多言,隻是麵色有些凝重,意情外表是怯怯不安的,至於新內心如何也就她自己知道了。


    沒在管冰封和意情,我徑自去與辛赭道別。


    “你我多年不見,你這昨日才來,今日便要走,你不多待幾日,怎麽對得起我給你準備的那些酒。”辛赭有些不滿道,本來還笑著的臉瞬間就變成了陰天,正拿著酒壺斟酒的手也跟著停頓下來,不再繼續斟酒。


    “你這景致好,酒也好,我也想多留些時日,可時不與我卻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從辛赭手中將酒壺拿了過來,他不給我斟酒,我自己還是要斟上一杯的。


    “罷了,我若是在留你,萬一你那九刹出了大亂子,又該是我的罪過了。”辛赭說著又將酒壺拿了過去,神色好了些許,人人都說女子變臉如翻書,其實男子也是不逞多讓的。見我未說話,辛赭給我斟了酒湊進了我問道:“可好奇我昨日與冰封說了什麽?”


    “你覺得有什麽是值得我好奇的?”我一手掙著我的左臉,一手則端起酒杯淺嚐杯中之酒。


    “無趣。”辛赭的薄唇吐出兩個字,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還真是畫虎不行反類犬,正想戲笑他一句,他便又道:“你讓冰封的心上人跪了一宿,你就不怕冰封心中會有想法?”


    “她喜歡跪,別人也攔不住她,若是冰封因為此事便對我生了二心,那也隻能說是我看高了他。”


    “你倒是個寬心。”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不過就是與冰封單獨麵見了一會,他自個兒還不是一樣認可了冰封。再說其實我也算不上什麽寬心,不過是與冰封多年相處,我信賴這麽個人罷了。況且依我這幾日看來,冰封並不喜歡意情,隻是不知何故不能放著意情不管。


    對於這個何故,我是極其有興趣的。


    意情以為她越是在我麵前表現出害怕,而我又越是厭惡她,冰封就會多對她憐惜幾分,這招用是好用,不過也是要在那冰封喜歡她的前提下才有用,否則就隻會讓冰封越來越厭惡歡她。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隻怕是意情自己還覺得冰封喜歡她,非她不可。既然她這般想,我當然是要如她所願,將冰封暫時留給她。


    離開天遂宮,我如願將辛赭珍藏的金霞洗劫一空,辛赭直說我是個沒良心的匪類。我可不承認辛赭說的,我都將君澤送給我那為數不多的蜜語和蓮鈺可全都留下了。


    照著辛赭的性子,便是有人讓他生了興趣,他也不會主動去對那人做什麽,所以我讓他將蜜語和蓮鈺轉送給那個讓他感興趣的人,也算是為他的後半生推波助瀾煞費了苦心,這般算算,還是我虧了。


    離開毗湖,也沒在耽擱,也不過三刻鍾便去了九刹地域。這個地域我曾經是熟悉的,如今變成陌生的,倒是無端生出了幾絲悵惘。


    搖了搖頭,現在也不是悵惘之時,既然回了九刹,就不能如九瓏一般隨性自在了。


    九刹有三十三域,花氏一族占的是這第五域隱域,回主域之事暫緩,眼下我自然是去隱域驗收一下成果的。


    隱域以花為長,往日來隱域都是百花繚繞,各花爭奇鬥豔美不勝收,如今花仍舊在開,但開的卻都是衰敗之感,整個隱域籠罩上了陰暗的色彩。


    想來隱域會變成這般,上官飛雲起功不可沒,也不枉我當初救了他一場。


    作為隱域掌權人的花氏一族內亂,域中其他域民自然也不好過,隱域中的各街各巷所有人都神色匆匆,大多人都是閉門不出,生怕惹來禍事。


    我在隱域中尋了好一會兒才尋了一處開門做生意的酒樓,那酒樓不大,但極為雅致,才入了那酒樓門,便聽得有人道:“阿幺,我等你許久了。”


    抬眼看去,君澤就坐在樓上的最顯眼的位置,手中正端著茶杯,嘴角淺笑。


    見到君澤,我心中自然是心喜萬分的,而且這種心喜還不能自控。我斂了斂神色,上了樓,並不客氣的坐在君澤對麵。


    “九重的事情辦完了?”我裝作若無其事的問他。


    “前幾日便辦完了,我去花澗月月見你,若水說你回了九刹,我便又來了九刹。原以為你會先到,未曾想倒是我先到了。”君澤說著喝了一口茶,語氣頗是沒同我一同前來的惋惜。


    “途中耽擱了幾日。”我放軟了聲音回道,隨即我又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會先來隱域?”


    “我與阿幺心有靈犀,自然知曉。”君澤回道,理所當然。


    君澤說的定然不是實話,因為他對現在的九刹大約比我還熟悉,而我雖然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但心中還是不由自主的生了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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