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己深了。


    玄知平日裏都會早些休息,今日卻不知為何,毫無困意,反倒是拿出了多年未動的女紅出來擺弄,不過片刻,左手便被生生紮出一個個血洞,終是無奈一歎:“我這雙手,也隻適合看病抓藥罷了。”


    知雖出身扶柔世家,卻與別家不同,從小便不習琴棋書畫,隻習醫術,對女紅更是一竅不通,對此玄夫人寵她疼她,玄老爺懶得管她,也便十多年這樣過去了。


    對此扶桑界內也是傳說,那玄家二小姐雖生的極美,卻是不懂女紅。


    正吩咐完靈兒將女紅收起來,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是姐姐玄霜的聲音,輕聲問道:“知知,睡了嗎?”


    雖說玄知與去老爺和二娘關係都不大好,但與這同從異母的親姐姐,關係倒一向不錯,且近幾日玄霜也定了親,不過幾月便要嫁去林家,不免多於親近多說些話。玄知雖心裏不平為何去箱定了親她便要嫁那段如流,卻也真心為姐姐找到如意郎君而麵開心,便讓靈兒去開了門。


    “知知你與爹爹置氣也不必這樣,晚膳都不用,既為醫者,可要多注意身體才是。”玄霜進門便帶了食盒,在桌上擺開全是平日裏玄知愛吃的點心。


    玄知雖在心裏篤定了要與父親賭氣,一天不吃飯也多少有些餓,拿起糕點就吃起來,笑道:“謝謝姐姐。”


    玄霜看著她愣了愣才道:“知知,你怪姐姐嗎?”


    “怪什麽?”她頓時沒反應過來。


    玄霜歎了一聲,溫柔地摸了摸玄知的頭,道:“若不是姐姐要嫁那林家公子,你也便不必如此被父親逼著嫁去界主府了,想想實在是姐姐對你不起。”


    “不怪姐姐,”她笑著搖了搖頭,“這世上的女子,誰不想嫁一個如意郎君,姐姐想找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也並沒有錯,若姐姐真要嫁了那段如流,我也會替姐姐不平的。”


    玄霜見她仍是一個勁的吃東西,笑道:“要是有一天,你有了一個喜歡的人,也會如我這般的。”


    她吃著桂花糕身形頓了頓,心中閃過一抹身影,立馬答道:“沒有。”


    “你看你,我都沒間,你急著答什麽?”霜笑她。


    玄知隻好扯開了話題,“我想到辦法了,等姐姐嫁出去,我就在家裏裝瘋賣傻,那段如流要娶的是未來的界主夫人,將來是要管理界主府內務的,他總不見得娶個瘋丫頭回做界主夫人吧?”


    “你個傻丫頭,”玄霜嗔笑道,“哪有你這樣的,你這樣裝瘋賣傻的,以後哪戶人家敢要你?”


    “真心待我之人,自然不會嫌我瘋傻。”話畢又聽得門外一陣敲門聲,使是玄霜貼身丫鬟的聲音:“大小姐,方才有仆人過來傳話,說老爺正找你呢,傳你去前廳。”


    玄霜這才起身道別出門往前廳去。


    至門關上良久,門外再無動靜,玄知才回神對著窗邊輕聲問:“是南生嗎?”繼而走到窗前輕輕推開窗,正見一抹黑色的身影,站在屋後的扶桑花樹上。


    方才玄霜在的時候,便聽得窗外隱約有動靜,原隻是隨意一猜,誰想到還真是他。


    他依舊一身黑衣,黑色的長劍抱在懷中,應當仍是戴著麵具,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道:“小姐怎知是我?”


    玄知不答他,反問:“既然走了,何必再回來?”她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會回來。


    “小姐這時與方才,似是兩個人。”他依舊像沒聽到她說話一般,道。


    她隻是笑了笑,自然不同,姐姐和母親畢竟是親人,在她們麵前,她可以隨意一些,做一些小孩子氣的事也無妨,而在外人麵前,即使再有不喜,也隻得假裝禮貌溫婉。


    他聽不到她答話,又道:“聽下人說老爺將小姐關了起來,小姐若想出去,我可以帶你走。”


    “你為何從不問我的名字?”她奇怪,似乎有些莫名的情緒湧上心頭,開口才自覺有些唐突,又道:不必了,雖想出去,可若出了扶桑,也不知該去何處了。


    他似乎思索了良久,答道:“九華山之人,從不以真名示人,自然也不過問他人姓名。”


    “就連臉上的麵具,也不從可摘?”可他親口對她說的,他名“南生”。


    “這麵具,不可摘,亦不能摘。”


    “為何?難不成九華山的規矩,若是哪家女子先看了你的臉,她就一定要嫁你不成?”猶記自己閑暇時看些人界的話本,總有些奇怪的門派,喜歡這奇怪的方式定人的一生。


    “還是有區別的,九華山的男弟子,若真的遇到一個女子,願意為她摘下麵具,即便是綁,山中弟子也會將他綁來成婚,隻是完婚以後,這弟子也與九華山再無關係了。”


    她不回答。


    “對於我們來說,九華山是我們從小長大的地方,像是家一樣。”他又道,似是意識到自己終是說多了話,立馬又改口,“想必我是給小姐惹麻煩了,放心不下,回來看看。”


    “你走罷,不必了,此事與你無關。”她雙眼隻凝視著案邊,心中不知在想什麽,臉上有些愁容,終是歎了一聲,道:“不過是父親要我嫁一人,不願嫁罷了。”


    “不想嫁,那便不必嫁了。”他聲音很輕,像說今晚的月色很好一般。


    “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她衝著他的方向笑了笑,“扶桑之人都在追殺你,這裏也不安全,你還是走罷。”


    他不答。


    良久聽不到他的聲音,原以為他已經走了,正抬頭,卻見他從扶桑樹上跳了下來,倚在窗邊,將手中一根木紅色的信號彈給她:“這是我和哥哥的暗號,你若遇到危險就放出它,我和哥哥任何一個人見到都會趕過來的。”


    “為何給我這個?”她疑惑。


    “小姐於我有恩,若小姐有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他說著便轉身,又回了那樹上。


    “……”她不知該如何,隻好開口道:“若還能再見,便喚我知知罷,你我並無主仆關係,聽著不大好。”


    “好。”


    他隻應了一聲,聲音便隨著黑色身影消失在夜色裏。


    也不知,能不能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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