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知再見到南生,是一年後的事了。


    一年間,玄家二小姐得了瘋病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扶桑,一說,那玄家二小姐從小便有些瘋癲,玄家人為了界主夫人的位子,硬是將這玄二小姐的病情隱瞞了十多年,誰知最近幾年病情嚴重,不小心便走漏了風聲;又一說,一年前扶桑界主府客卿極無淵被殺,那位玄家二小姐竟是無意中看到,被九華山的大魔頭一嚇,本就心靈脆弱,這一嚇嚇傻了;再一說,那玄家二小姐精神正常得很,隻是早與那九華山魔頭私定了終生,不願嫁入那扶桑界主府,所以隻好裝瘋賣傻。


    玄家老爺想盡了辦法,依舊還是免不了外人的閑人碎語,玄家二小姐得了瘋病的消息傳了半個扶桑,他隻好繼續把玄知關在家裏,每日好吃好喝伺候著,那人卻是越鬧越慌,一天比一天過分的裝瘋。


    玄知都自覺有些過分,以往自己從不會如此不聽話,至少從不會和父親置氣這麽久。


    她也會偶爾憶起那個少年,那人一身清冷,分明是冷漠的要命,卻從未對她說過冷言,至少她記起的,僅隻有一片溫柔,問她:“何為惡?”


    那般溫柔的人,怎會是惡人?


    或許她真有些魔怔了罷,隻是這些也不重要了,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就連她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扶桑花神節這天,莫名的就想翻牆出去玩。


    “小姐,不然你還是下來吧,如果被老爺發現了,奴婢會被罰的。”靈兒此時正站在後院的院牆旁,一臉焦急地看著正在院牆上,打算跳下去的玄知,急得差點直跺腳。以前的小姐哪會這樣,從不會做這般事。


    “無事,我隻是出去玩玩,不過兩個時辰便回來,隻要你說我睡了,無人察覺的。”玄知回頭對她笑了笑,道。


    靈兒急道:“可是……小姐,今日花神節,夫人定會念掛你,來陪你過節的,你這樣……”


    “既然是花神節,我出去看看也無妨,又不會給家裏惹事,你告訴阿娘便是,她不會告訴爹爹的。”


    “可是……”靈兒話還未說完,一抬頭,隻見了自家小姐最後的一片衣角從院牆上空略過,心中無奈,小姐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從小便不用旁人多說,最是聽話懂事,結果剛到及笄年齡,卻開始不聽話起來。


    玄知從那院牆上跳下,差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心想果真還是要認真修煉,現如今翻牆都怕被摔。


    花神節是扶桑界內最傳統的節日,為祭奠扶桑第一代界主花神曲珀而設,每當這時,扶桑界內異常熱鬧,俞淩城便是每年都會舉辦簪花大會,城中央的千花妨總會上一束神花扶搖,供有能之人采摘。


    玄知翻了牆,便尋著最熱鬧的城中而去。還未到城中,就被路上一個攤子堵住了去了,細看卻是那茶樓的說書先生在花神節這天擺起了攤,估計想趁著花神節這天狠賺一筆。再仔細一聽,說的還是九華山。


    玄知頓時來了興趣,也不管方才被攤邊圍著的一群人擋了去路,聽下來跟著聽了起來。


    “九華山有四煞,赤衣神煞,白衣天煞,青衣魔煞和黑衣地煞,赤衣神煞,各界傳聞已多年不下九華山,自段家上代家主,也就是前界主死後更是再不見蹤影;白衣天煞就不用多說,‘一劍殺千人,不沾半點紅’,說的便是他;青衣魔煞,上回咱們也說過了,這回,我們就來說說這黑地煞。”


    黑衣?地煞?


    南生?


    “這黑衣地煞上回我也說過,平日裏都與青衣魔煞同行,可聽得傳聞,他這‘地煞’怕也是是徒有虛名,畢竟那白衣天煞,平日隻與一女子同行,卻能落得個‘一劍殺千人不沾半點紅’,而這地煞與魔煞終日同行,卻也無若那天煞之名氣,不準是為了湊個數,好記些罷,什麽黑衣地煞,也多半是徒有虛名。


    這最多隻能證明他不是一個十足的惡人罷了。


    玄知心道。


    原以為會是什麽有趣的東西,結果聽他說了一半,全是瞎掰扯,最後也隻好擠出人群,朝著城中央而去。


    因著是花神節,今日的街上格外熱鬧,四處都是小販擺攤賣的小物件。


    “姑娘,買個香包吧,送情郎正好。”才一個轉身,就被一旁賣香包的阿婆喚了過去。


    這下她倒是憶起,姐姐出嫁前倒是多有叮囑她,讓她好好習女紅,還說是“送給心愛之人的物件,當真還是自己親手繡的好。”


    忽又憶起那少年,眉間清冷,對她無奈道:“小姐不必這樣,我本也不喜歡這些。”


    回神對阿婆笑了笑:“不必了。”


    若是還能再見到他就好了。


    她心道。


    管他什麽邪魔外道,什麽九天,至少,他不會傷她,她信他,便夠了。


    想到這些,原還有些歡快的心情頓時落寞了下來。心裏卻仍有萬分期待,若是忽而從某個小販的攤位前,見一抹黑影,一青銅麵具,回過頭對她道:“小姐,許久不見。”


    該多好。


    “阿槿……”


    忽而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


    “阿槿,我們買些扶桑花種子回去可好,那裏開了那麽多年的梨花,你怕也是厭了。”


    像他。


    這聲音,像他。


    待她轉身巡聲而去,卻是一白衣男子,無黑衣,無麵具。她隻能看到那人眼帶笑意,滿眼柔情都看著他身旁的白衣女子。


    那女子也回他微微一笑,道:“好。”


    人世間最美的愛情,大概就如這樣一般罷,再平常的一句話,一個字,都如反複揣摩了很多遍的情詩般動聽。


    天生一對,神仙眷侶,大抵也是如此了。


    這眉眼,也像極了他。


    可卻,不是他。


    她從未見他笑過,又或許笑過,隻是她從無察覺,隻是這時她倒是想到了,若是他以後遇到了心愛的女子,想必也定如這男子一般柔情罷。


    那女子一定人美心善,才得他一抹笑容,得他幾分柔情,得他的歡喜。


    “知知,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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