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木濱安排閑置的科普車分別接送季副總(公司在市內為季租了房子)、任主席和李總工上下班,減輕一點辛苦的領導們路上的奔波之勞。結果好心落埋怨,敏感的任有義因為坐的是九七年買的車不是九八年買的新車,又是一陣子糾結,和送他的司機絮叨個沒完。


    見此,程木濱不再好意思讓季副總和他對換辦公室。銷售部的辦公室在二樓,季的辦公室在一樓,工作起來有些不方便。季副總的辦公室麵積小,又是在低處,如果讓季、任對換,恐怕任大哥又是老大的不情願。程木濱已經體察出任的心理變化,隻好作罷。


    任有義越來越悶悶不樂。東北風吹起,樹葉落盡時,任的麵包服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甚至有了強烈地想憋在家裏不出門的感覺,可想到工作的收入對家庭的重要性,又不得不去。到班上就把門一關獨坐辦公室,不願到別處也不想別人進來。


    辦公室的人對辦公桌進行編號,把他的辦公桌噴成了三號,任問工作人員木濱幾號季中正幾號,答曰一號二號。任有義扳起臉大聲說你們都勢利眼啊,我來得最早年齡最大,為啥把我排成三號?任主席的喊聲比窗外的風吼聲還要大,工作人員嚇得不敢說話。


    不能重新改噴老板和季副總辦公桌編號,最後任有義讓把他的辦公桌改噴成了零零號。事情傳出去都說任主席太邪行,曾經一個溫和敦厚的長者,在職工們心目中變了個樣子。


    新來的銷售內勤小姑娘聽從老板安排,準備給任有義發年度銷售報表。小姑娘說任主席我把銷售報表發您郵箱吧?任有義說我郵箱在哪裏,掛在門上了嗎?


    小姑娘咯咯地笑彎了腰,說任主席是電子郵箱您真能逗。任有義桌上擺著陶汰下來的電腦隻是擺樣子,他不曾經打開過更別說上網,不曉得電子郵箱是何物。小姑娘和同事們說笑起此事,又被任有義聽到,咣當關上辦公室的門,他一拳落在了可怕又可恨的電腦上。


    任越來越覺著員工們對自己不夠尊重,工會在他們心目中也沒有份量。工會發出去的勞模獎狀,在自行車棚裏被蓋在車座上擋雨水,被正麵朝下的鋪在車間的案板上蓋油垢。當年在毛紡廠獲得一張獎狀是多麽榮耀地一件事,可現在員工們就這麽拿獎狀、拿工會和拿自己這個工會主席不當回事兒?


    ……人們發現任主席語速越來越慢,甚至有時王顧左右而言它。


    老秦走後劉東升琢磨嶽父所說,又想起開工儀式時陶衛國和他說過的話。越想才董就越覺得陌生起來,就約明月湖公司總經理蘇總,晚上去深珠市裏一起吃飯。


    飯後,劉東升和蘇總進入一家略顯偏僻的周周足療屋。挑個最深處的一間,門一關,城市的喧囂立即被擋在了門外。一會兒,兩個女孩子進來為兩人泡腳按摩,門仍舊關緊。燈光調得幽暗,每個人都看不清對方的臉。


    劉東升說大哥我有點兒發毛,這一個來月總是感覺明月湖像皮球上放雞蛋有點兒不穩,咱們才董有沒有實力弄這麽個大項目?


    蘇總沉默了片刻,說有實力也沒有實力。說他有實力,是因為才董能拿下這個項目,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得到的,自己手頭兒上也有幾千萬。說他沒實力呢,是因為憑他自己手中的錢是建不了明月湖的,他的錢都不夠項目投資的三分之一。


    劉東升歪一下腦袋,說那他怎麽還要幹呢?


    蘇總說憑什麽不幹?是我我也幹。幹建築公司賣勞力太累太慢,幹房地產拿下項目就是抓到金山銀山,有的是聞著味兒上來的阿貓阿狗,開工儀式後,才董一直在和一波又一波的投資人洽談呢。其實他可以和他太太娘家人那邊融點兒資的,但他好麵子。項目是太太娘家叔叔幫他拿下的,娘家人又有些瞧不起他,所以要強的才董在資金上就想自力更生。


    劉東升笑笑說麵子值幾個錢啊,臉皮厚吃個夠臉皮薄吃不著,我要是怕丟臉沒麵子,打小要飯兒早就餓到閻王爺那邊去了。


    蘇總說這個項目是才董的事業也是他的尊嚴,他肯定要幹成的。你看他天天盯著建築設計,一遍遍地修改,明月湖既是老才的商品也是他的作品,他是傾注了心血和熱情的。兄弟啊你就不用多操心啦,他吃他的肉我們喝我們的湯。


    聊至深夜,東升遞給蘇總一張銀行卡,蘇總離去。劉東升不願回到工地兒的草棚子裏去睡,獨自躺在足療屋的床上睡到天亮。醒來,發現身上多了一層毛毯。


    在一場婚宴的事故後,任有義主席竟然不能工作了。


    銷售部一位業務員結婚,領導職工都到場喝喜酒,程木濱因有事先行離去。酒桌領導席上季總做首席,任次之。職工們都是先敬季總再敬任主席,更有新來的職工有不認識工會主席的,就隻敬季總置之任在一邊而不理。一晚下來,任有義敬酒喝了不少,自喝了也不少。


    回家在小區門口拐彎時,不小心摔倒在道邊的路牙子上,臉破頭暈,被鄰居們架回了家。


    第二天任太太發現丈夫兩眼發呆,站在陽台上抓著鐵棱子,望著窗外一言不發。叫他,和他說話也得不到回應。叫來親朋拉著到醫院看醫生,醫生檢查後說是得了重度抑鬱症,要住院治療一陣子,且要家屬陪伴形影不離,否則病人可能會有不可預測的危險……


    趕在年底前,佛城區中心廣場正式建成向社會開放,這也是區高官嶽勇做得又一件讓人爭議評論的大事。嶽勇頂住壓力,拆掉了市中心兩百多戶老市民的平房住宅,建了一個南北長五百米東西寬一百米,占地五萬平的大廣場。建之前人們說區高官搞政績工程勞民傷財,建成後市民們茶餘飯後有了休閑健身的好去處,就又嘖嘖稱讚書記眼光超前。


    中心廣場之後,“嶽(越)賣嶽(越)光”的區高官嶽勇又添了個新雅號,叫“嶽(越)指嶽(越)建”,說是他指到哪裏哪裏就得拆掉重建。雖有點兒誇張,但佛城區的基礎建設工作一發不可收拾。既有魄力又有搞來資金的能力,佛城區四縱四橫八條主道開始分期進行規劃擴建。已成為高官的嶽勇的老領導,到鐵佛市參加全省非公有製經濟組織黨建工作會議時,到佛城區調研考察,幹部群眾看到了省領導對佛城區委區政府工作的肯定。


    中心廣場成了市民的樂園,尤得老年人喜歡。在冬日的暖陽裏,方程公司的職工們經常會看到任主席太太牽著丈夫的手在那裏溜彎兒。也有時,任主席會騎著腳蹬三輪車,載著太太緩緩地前行。程木濱外出辦事路過碰到他們時,也會下得車來和他們聊上幾句。任主席完成了他在方程公司的使命,也結束了他人生的全部職業生涯。方程第二任副總任有義謝幕。


    毛紡廠被私人租賃經營後,在政府要求下新的企業主為大家繳納了社保。拿著醫院的證明,太太為任有義辦理了病退手續,每個月領到了病退工資。方程公司這邊工資照舊。雙份兒工資的收入,讓家裏有了一個不錯的生活水平。國際貿易專業的女兒大學畢業後,進入方程公司營銷部嚐試做國際業務。遇有公司的重大慶典活動,程木濱也會差人把任大哥接過去,給他戴上紅花做為嘉賓和元老出席。漸漸地病症減輕,任有義進入了安寧的晚年生活。


    兩年後虹葉回國去探望了任有義,由此任也成為《佛民卅像》的第四人。畫名為《風》,側身側麵的任有義似在風中又似在風外,這是虹葉三十幅《佛民卅像》中最費思量的一幅。


    年底,市政府舉行鐵佛市第一批援藏幹部和支援南方洪水災區雙援表彰大會,危無畏等兩人獲得市政府表彰。尤其另人欣喜的是,那輛被滯留在水災區的科普車,危無畏在車頂上安了一台太陽能。科普車既提供了災區很難得的熱水,又成了救治傷員的一個臨時醫療點。車身寫有“太陽能科普中華行”字樣的綠色長安麵包車,也成了災區救助新聞上的一個亮點,吸引了不少湖南湖北等水災區經銷商的加盟。


    方程太陽能的經銷商超過了一千家,今年實現銷售收入三千七百六十萬元,公司淨資產達到了一千一百多萬。


    程木濱又想起來十年前在上海做理發師時,那個潛逃國外的電風扇廠長給他和孟大亮說過的一句話:等你們老了的時侯,有一千萬才算有錢人。現在自己才三十三歲,就已經是有錢人了成了千萬富翁了。似乎他也對妹妹說過,掙一千萬就能滿足自己的榮耀了,可他現在並沒有什麽感覺。公司每天都有錢進賬,辛辛苦苦打造的方程列車正在快速前行。對,要做億萬富翁,要掙上億資產當鐵佛市的首富那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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