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天草木黃落盡,猶自青青君始知。


    秋色已過,冬季漫上,山林雖有衰敗,但在崎嶇的山路上猶有綠樹挺拔。


    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很少有獨自一人行走的,路上流民匪徒隨處可見。


    西月軒羽看了看天色,烏雲遮日,天色變暗。


    他轉過身,對繩子另一頭的夜墨道:“要下雨了,咱們還是快趕路吧。”


    夜墨被他綁了來,連夜避開禦風軍搜捕逃出城外,此時夜墨好生後悔告訴了西月軒羽等人後撤的絕好路線。


    夜墨支撐著身子跟在西月軒羽的身後,背後的箭傷隱隱作痛,胸也悶得很,自被巨蟒撞過之後,感覺氣力總是提不上來。


    他不耐地使勁掙了掙捆住自己的繩索,這繩索與一般的麻繩不一樣,雖細柔軟韌度卻是出奇的好,不拿刀割怕是無法掙脫。


    “別費心思了。”西月軒羽看著他,有幾分得意地道:“那是鹿筋,彈性與柔韌度非常的好,你越是掙紮,它綁的便越緊。”


    夜墨並不搭理他,兀自研究緊綁他的那條鹿筋。


    “你看看這大好的河山,被你們天啟的君主糟蹋的?”西月軒羽指著這看似秀麗的山河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夜墨心思本不在他身上,此時一聽不由微微一笑,帶有幾分諷刺地道:“不愧是離國瑞王啊,這般了解天啟之事。”


    西月軒羽聽出他的譏諷也不生氣,看著天邊翻滾的烏雲,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他衝夜墨道:“天啟之政,我隻了解了一些皮毛而已,但知道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


    夜墨聽了嘴角微微上揚了一下,似是想說什麽卻終沒說出口,他看了一下愈來愈暗的天色,心裏一陣惆悵。


    突然一陣暈眩向他襲來,不由扶住身邊的樹木。


    “喂,你沒事吧。”西月軒羽連忙問道。


    夜墨穩了一下,虛弱地道:“我走不動了。”


    西月軒羽看了看陰暗的山路,又看了看天色對她道:“快要下雨了,你想淋雨嗎?”


    夜墨靠在樹上,很是疲憊:“又不是我要賴著你的,是你擄了我來的。”


    西月軒羽見了也是無奈,道:“我原以為夜大人看上去似女人,誰知道這骨子裏就是個女人。”說罷哈哈大笑起來,似乎把夜墨說成個娘們感到很開心。


    夜墨也不生氣,就是賴著不走,他暗自尋思怎麽才能逃離他的身邊。


    西月軒羽似乎看出他的心思,便道:“不要再逃了,你說你逃了多少次了,還不是被我發現抓了回來,本不想綁你的,沒辦法才出此下策。”他扯了扯那根連在自己手腕上的繩子。


    夜墨斜了他一眼,暗想:若不是我受傷,憑你也能抓住我?


    他看了一下天色,陰沉沉的就如世間變了顏色一般,讓他心中不由一陣淒涼。


    忍不住歎息道:“淒風苦雨江山失色,千瘡百孔何以為家?”


    西月軒羽看了他一眼卻道:“風雨洗盡江山鉛華,神州大地到處是家。”


    夜墨一聲苦笑,看了一眼這變了色的青山,想起慘死的父母,悲傷地道:“沒有了,沒有家了。”


    西月軒羽雖不知他為何會這樣說,卻還是被他的悲傷所感染,他的這抹憂傷,讓他心中一動,竟有些恍惚起來。


    “小心。”


    夜墨突然喊了一聲,一使勁將西月軒羽拉到了一邊,一枚暗鏢帶著風聲從他們身邊掠過,卻也牽動了夜墨後背上的傷,讓他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是誰藏頭露尾的,豈是君子所為?”西月軒羽一驚不禁大喊一聲。


    “來要你命的人。”一夥人從暗中竄出湧了出來。


    “你得罪了什麽人,要置你於死地。”夜墨問道。


    “想要我命的人多了,你不就是一個嗎?”西月軒羽似乎並沒有將這些人放在心上。


    “哼。”夜墨撤開了身子氣道:“可見你平時為人也不怎麽樣。”


    “跟我走。”西月軒羽拉了夜墨鑽進了密林。


    “他們為什麽要殺你?”兩人跑了一陣子甩開了那些人,躲在一處山坳中,夜墨看了一下四周輕聲問道。


    “誰知道,和你一樣吧。”西月軒羽沒個正形地回道。


    “你知道我想殺你,還擄我過來,你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嗎?”夜墨看著他。


    “你想殺剛才幹嘛還要救我?你們天啟人真是口是心非。”西月軒羽壓低聲音笑嘻嘻地回道。


    “那是因為咱們還有十年之約。”夜墨忿忿地看著他。


    “我還沒答應呢?”西月軒羽道。


    “可惡。”夜墨突然反身按住西月軒羽怒道:“出爾反爾的家夥,我現在就殺了你。”


    他雖被綁住雙手,卻還是很靈活地用胳膊壓住了西月軒羽。


    此時追殺他們的人趕了過來,似乎並未發現他們,竟往另一方向追了下去。


    “天啟已是千瘡百孔,朝廷官員腐敗專橫,閹黨橫行霸道,封賢達與月氏勾結把持朝政,百姓民不聊生,你們天啟皇帝在幹什麽?他在吃喝玩樂,在撫琴弄月,這可是為君之道?而你們卻死死地守著這個無能的家夥,來荒廢大好才華,置百姓生死於不顧,何談為民為朝廷?”西月軒羽並不掙紮,知道夜墨並不想殺他。


    夜墨被他說的一時語塞,慢慢鬆開了西月軒羽,是啊這腐朽的朝廷已是破落不堪,宦官當道肆意橫行,忠臣良將被冤枉迫害,而禍害他們的人,還沒有受到懲罰,他怎能在此與此人糾纏不清?


    “我要回去,我不能跟你走。”夜墨念叨著,想甩開西月軒羽。


    “我說過,你逃不掉的。”


    西月軒羽使勁一扯繩子,將他硬生生又扯了回來,夜墨被他拉的沒站穩,竟撲進他的懷中。


    “你……”夜墨不由一慌,連忙離開他。


    “慌什麽,都是大男人,我還吃了你不成?”軒羽看著他道。


    夜墨不想理會他,此時讓他想起,在妙峰山救雲絎的情景,那時他可是真心去救雲絎的,而此時他是被西月軒羽擄來的。


    他一心想逃跑,既然知道了西月軒羽,並不想與天啟簽訂十年之約,他又何必保護他呢,


    於是,他站了起來,衝走遠的刺客喊道:“我在這裏,來殺我呀。”


    他這麽一鬧,不但把西月軒羽嚇了一跳,就連那些追殺他們的人也是一愣。


    西月軒羽一見不妙,連忙拉了夜墨就跑,夜墨抓住繩子卻死活地將他拖住,追殺的那夥人已到了眼前。


    “殺。”為首的人衝其他人喊道。


    一夥人便一擁而上,就連夜墨也沒有放過。


    通殺。


    “喂,是我通風報的信,怎麽連我也殺。”夜墨邊躲邊喊。


    “你以為他們是什麽善男信女,還不跑,你想成肉醬啊。”西月軒羽拉著他喊道。


    兩人在林子間快速奔跑,這些樹木成了他們的掩體。


    “不要跑了,已經甩掉他們了。”


    西月軒羽氣喘籲籲地癱倒在地,衝夜墨道:“本王爺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這都拜你所賜。”


    夜墨稍加喘息,胸口便一陣疼痛,忍不住咳嗽了幾下。


    亡命天涯他已經習慣了,像這樣的逃跑自是輕車熟路,當看到西月軒羽的狼狽像時不似在說謊,不由微微一笑道:“找個地方先避避雨吧。”


    西月軒羽看了一下天色,烏雲遮日大白天的如同黑夜,他不由皺了一下眉頭。


    “走吧,坐在這裏等雨來嘛?”夜墨衝他道。


    西月軒羽站起身問道:“你不逃了?”


    夜墨看了看被捆的雙手,歎了口氣道:“你擄我有何用?”說罷徑自走去。


    西月軒羽反被他牽了走,看他單薄的背影,心中起了一絲波瀾。


    不經意間發覺他後背竟受了傷,還有血流出。


    暗想:此人到是能忍得很,這一路奔波,竟然沒喊一聲,怪不得看他臉色不對。


    他正要詢問,突覺右腿一陣劇痛,忍不住“哎喲”喊了一聲,低頭看去,一條看似青背黑蛇快速遊走了。


    “這是條毒蛇,若不放血,毒素會很快蔓延你的全身。”


    夜墨曾救過被毒蛇咬傷的司南,怎樣排除蛇毒,經驗自然要豐富一些。


    “快給我解開。”夜墨對西月軒羽道。


    “我行軍打仗多年,這樣的蛇我看多了,就是有毒也不會置我於死地的,你是不是想讓我解開你的繩索伺機逃走。”西月軒羽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道:“這麽弱智的伎倆,你也用的出來。”


    夜墨看了看他無奈地道:“好吧,你隨意。”


    他不在理會西月軒羽,走在前麵不在做聲。


    果真不消一會身後傳來響聲,扭頭看西月軒羽已倒在地上。


    夜墨皺了皺眉,回身踢了踢他,道:“都告訴你了,這條蛇有毒嘛,你就是不聽,怎麽樣死了吧。”


    他附身探了一下西月軒羽的鼻息,雖微弱卻還算活著,連忙從他身上搜出那柄挾持過他的彎刀,迅速割斷捆綁自己的繩索。


    他舉著彎刀,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西月軒羽。


    “你要殺我嗎?”


    西月軒羽還未完全失去意識,他見夜墨舉刀對準自己,忍不住問道。


    隨即陷入深深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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