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漁然從床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地進了衛生間,小便,之後刷牙,刷到一半時,孔漁然的眼睛突然睜大。奇怪,她把牙刷從嘴裏拿出來一看,藍色的手柄?她記得自己那支明明是黃色的。


    崔隱?天哪!


    房子裏還住著一個男人!這麽大的事,她為什麽就是記不住?!這麽說昨天晚上她就已經用過一次崔隱的牙刷了?想不起來了,昨天太累了。比這更嚴重的是剛才她坐在馬桶上的時候竟然沒有關門?!孔漁然的臉騰一下就發起燒來,再加上淩晨的迷你衣服,這些足已給她扣一個暴露狂的罪名。


    若崔隱是壞人,那……媽呀!後果不堪設想啊!


    孔漁然撇撇嘴,把牙刷扔到漱口杯裏,探出頭來朝崔隱的房間望望。天呀!他的房門竟然是開著的!他起床了嗎?他不會是看見了吧?孔漁然躡手躡腳地走到崔隱門前。


    他睡在床上,呼吸很重,男人的呼吸都是這麽重的嗎?也不像是打呼嚕啊。突然一個黑白相間的狗頭從崔隱的被窩裏鑽出來,警覺地望著她。孔漁然嚇了一跳,這個男人竟然抱著狗睡覺。難道他聞不到狗的臭味嗎?


    崔隱突然坐起來,一隻手搭在狗脖子上,眯著眼睛望著孔漁然。還好,這丫頭已經變回了昨天傍晚的裝扮,頭發一點也沒有波浪的感覺,頭頂有一綹頭發調皮地翹著。寬大的粉藍圓點睡衣,素白的臉孔,隻是嘴角有些牙膏沫。為什麽這丫頭總是給人“驚喜”呢?崔隱忍不住逗她:“不是說好不偷窺對方的嗎?”


    “什麽?偷窺?”孔漁然險些跌倒,連忙擺手替自己辯解,“你……有什麽可偷窺的?是你自己沒關門!”


    崔隱皺眉:“我記得睡前為了不讓‘駱駝’出去,我關門了!”


    孔漁然一臉肯定地表情說:“我絕對沒有碰你的門!可能是你夢遊的時候自己開的!你的潛意識裏就有暴露自己隱私的欲望!”


    崔隱陰陽怪氣地說:“就算是我夢遊的時候開的,你也不應該配合我的潛意識,這麽明目張膽地偷看啊!”


    孔漁然猛搖頭:“我沒有!你開著門,我以為你已經出門了!”


    “哦!想看就看吧。不用找理由,我這個人很大方。繼續看吧!不過你最好把牙膏沫洗掉再來。”崔隱麵無表情,說完倒頭繼續睡,他偷偷地抿嘴笑了笑。剛才這丫頭窘得臉都紅了。


    “哈哈哈……什麽破身材,給我錢我也不看!”孔漁然用鼻子哼了一聲,撒腿跑回衛生間,關門上鎖。崔隱這個混蛋,昨天竟然偷著用她的漱口杯!他的牙刷放在她的漱口杯裏?而她的牙刷被他放到了櫃子最上邊一格。


    孔漁然拿著自己的杯子跑進廚房擠了些洗滌靈,把漱口杯裏裏外外好好地刷了一遍。幸虧是人用,而不是狗用,真夠倒黴的!湊到鼻子邊聞聞,總感覺那漱口杯有一種怪味道,一定是那人的口水味兒。她徹底放棄了那個杯子,沒救了!


    她一路小跑到客廳拿自己的玻璃杯,回衛生間漱口,踮起腳尖夠到自己的牙刷,擠了兩倍的牙膏重新刷了牙。刷完用手湊到嘴邊哈了一口氣,聞聞,味道也很怪。和崔隱用過的刷牙杯的味道很像,總不能連自己的嘴也扔了吧?都怪自己眼睛還沒全睜開就刷牙,都怪那個家夥!孔漁然看看崔隱的牙刷,總不能告訴他自己用錯了牙刷吧,如果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豈不是讓那小子占了便宜?她搖搖頭,捏著崔隱的牙刷轉移到垃圾筒上方,手一鬆,牙刷直線降落。


    “對不起了!崔隱,我不是故意的!”孔漁然自言自語。再買一支給他不就行了。不過臉還沒洗完,她就開始有點心疼錢了,那牙刷還不如不仍掉,可以留著刷鞋用的。


    洗好臉,孔漁然垂頭喪氣地回房間,關門,上鎖,換下睡衣。


    七點了,崔隱仍沒有起床。他不用上學或者上班嗎?孔漁然琢磨到底要不要叫醒他。萬一他沒事,肯定會怪她多事。要是不叫,又恐怕他會耽誤什麽重要的事,有可能會被開除或者炒魷魚。孔漁然都被自己的善良感動了。她湊到崔隱的房門前,敲了敲敞開的門。


    崔隱這次沒有起來,賴在枕頭上迷迷糊糊地說:“要偷窺就安安靜靜的。”


    孔漁然撇嘴問:“你沒事嗎?不用起床?”


    “沒事!”崔隱嘟囔。


    “你不用上學嗎?”孔漁然問。


    崔隱懶洋洋地答道:“畢業了。”


    “哦,我忘了你的年紀。”孔漁然點點頭。


    “我看起來很老嗎?”崔隱再次被她刺激。


    “那倒沒有,你不上班?再不起床就要遲到了!”孔漁然不死心地問。


    “嗯,不上……”崔隱又要睡著了。


    “好像也沒老到退休的年齡,這麽年輕,天天睡懶覺怎麽行……”孔漁然語重心長地說。


    “拜托你,暫時收起你的好奇心,等我醒了再問。好不好?”崔隱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他現在又困又餓,渾身都沒力氣,隻想沉沉地睡到自然醒。


    “嘁!”孔漁然撇撇嘴,嘟囔道,“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家夥!我隻是怕你遲到,好心喊你起床……”


    “我昨天才回國,有些事要處理。處理完就找工作,謝謝你喊我起床,但是現在我要補覺!ok?”崔隱打定主意不再搭理她。


    雖然態度差一點,但總算還知道好歹,有顆感恩的心。孔漁然點頭說道:“哦!你……”


    “啊!”崔隱要崩潰了,怎麽沒在條款裏再加一條不許說話呢?他翻了個身,把頭鑽到枕頭下麵。


    “我請你吃早餐。”孔漁然突然說。他才回來,沒糧沒油的,昨天還挨了她的欺負,就好心地請他吃頓早餐吧,孔漁然再次被自己的善良感動了。


    “也好!”崔隱突然坐起來,“謝謝!”對麵的孔漁然上身穿著合身的白色帽衫,胸前有卡通斑馬圖案,下身穿了一件深藍色牛仔褲。她還是穿這種休閑的衣服看著更舒服。


    “免得你一會兒再做飯浪費燃氣……”孔漁然又開始精打細算起來,這些錢恐怕是要和他均攤的。


    “了解!還是謝謝你!謝謝你請我吃飯,還有,喊我起床……”崔隱再次道謝。


    孔漁然莞爾,還有人這麽容易滿足?請他吃早飯就激動成這樣。她想了想問:“你吃什麽?”


    “我不挑食!”崔隱笑得有些誇張。


    “快起床吧!吃飯的時候我們可以談一談!”孔漁然點點頭準備進廚房做早餐。


    “對我那麽好奇嗎?”崔隱大聲問。


    “你總是這麽自我感覺良好嗎?”孔漁然撇嘴。


    “偶爾!”崔隱懶洋洋地爬起來。


    孔漁然不理他,直接到廚房去做早飯。做一個番茄蛋湯,饅頭切片沾水下鍋煎,再順便煎兩個荷包蛋,最後她還洗了兩個蘋果。媽媽說過做人不能太吝嗇。


    崔隱不知何時開始站在廚房門口發呆,他靠著門看孔漁然做早點,似乎已經站了很久。他想起了語恩,以前語恩也是每天早晨都給他做荷包蛋。


    孔漁然回頭瞥他一眼,他穿著舒服的v領t恤和駝色休閑褲,光腳穿著灰色棉拖鞋。這個家夥又帥又有錢,簡直沒天理。她端著饅頭片和荷包蛋走過去心安理得地遞給他。既然合租,就該勞動。


    沒反應?“哎!”孔漁然喊他。


    崔隱猛然驚醒,他安靜地接過,端到飯廳裏靠牆的飯桌上,他把飯桌扯出來一點,簡單收拾了一下,把南瓜和葫蘆推到角落裏。搬來椅子,一左一右擺好。然後又去廚房拿碗筷。在櫥櫃深處,他看到了自己和語恩的碗,一大一小兩隻白色的粗瓷碗,碗身上帶著凹凸的水波紋,它們扣在角落裏,仿佛兩隻安靜的貝殼。旁邊躺著四支筷子,兩隻鮮紅色,兩隻純粹的黑色,崔隱把它們拿出來洗幹淨。


    兩個人在廚房裏各忙各的,誰也沒說話。崔隱把大號的碗和那雙黑色的筷子放到餐桌上,另外一套碗筷擦幹拿到自己的臥室裏。他已經把語恩的東西都裝進了一個大盒子。崔隱再次走進廚房,看孔漁然關火,崔隱端起那盆熱騰騰的湯往外走,孔漁然拿著自己的碗筷跟著出來。


    崔隱往角落的寵物碗裏倒了些狗糧,又給它的水碗裏添了些清水。


    兩個人,還有“駱駝”開始吃起早餐來。起初誰也不說話,屋子裏隻有牙齒咀嚼東西的聲音和喝湯的聲音。


    崔隱咬了一口胖嘟嘟的荷包蛋,九分熟,他最喜歡的。語恩每次都掌握好火候給他做九分熟的,如果不小心全熟,就自己偷偷吃掉,再做,然後裝出一副手藝很好的樣子。在他麵前,她總是很自信的樣子,把什麽事情都做到最好。


    孔漁然首先打破沉默:“不好意思,剛才不小心把你的牙刷掉進垃圾筒了。”


    “沒關係!”崔隱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已經用你的刷完了。”


    “什麽?”孔漁然吃了一驚。


    “你不是也用了我的嗎?”崔隱咽下一口饅頭繼續說,“我看見牙膏沫了。”


    “你……一點也不介意用別人的東西嗎?尤其是牙刷這種東西……我是不小心用錯的。”孔漁然簡直無法理解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不講衛生的人。


    “我也是不小心用錯的。我以為那是我的。”崔隱一副很冤枉的表情。


    “可是你昨天還用了我的杯子!”孔漁然愁眉苦臉地說。


    “哦?是你的杯子嗎?我以為是你占用了我以前那隻。我想既然你不介意用別人的,我也就別介意了。其實我是有一點點潔癖的。隻怪你的漱口杯和我以前的那隻一模一樣。”崔隱無奈地聳了聳肩。


    孔漁然低著頭生氣,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還好意思說自己有潔癖?算了!要是不大度一點,是不是天天都要和這個人吵架?那以後的日子可沒法過了!


    “我賠給你好了!你白天要上課吧。我沒事,我一會兒要去采購些生活用品。”


    “你打算住到什麽時候?”孔漁然試探地問,也許他也會覺得和異性一起租住不方便吧,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就會主動搬走。她隻要忍過這一段時間就可以解放了。如果實在忍不了的話,幹脆就橫下一條心,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肯定就乖乖搬走了。


    “我也不知道。也許很快就搬走,也許要久一點。”崔隱搖頭。


    “你為什麽非要回到這裏來住呢?幹嗎不留在……哎,你去了哪個國家啊?”孔漁然不解。這種人就不該回來給祖國添負擔!


    “法國……”崔隱喝了一口湯,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和朋友在這裏住過,這房子裏有很多回憶……”


    孔漁然點點頭問:“你們分手了吧?”她打開過他的衣櫃,知道這房子裏曾經住了一男一女,肯定是他女朋友吧。


    “你的好奇心真的很強啊。”崔隱抬頭看著孔漁然。


    “畢竟一起住,多少要對你有些了解啊。”孔漁然認真地說。難道還是她對他有意思不成?


    “灣西美院的嗎?你學什麽專業的?”崔隱轉移了話題。


    這個小子肯定是被踹了,要不然幹嗎轉移話題。一提到自己的學校,孔漁然自豪地說。“嗯。張爺爺告訴你的吧。我學動畫設計。”


    崔隱哼了一聲:“學校也破,專業也不怎麽樣。”


    孔漁然撇撇嘴:“嫉妒了吧?是不是當年沒考上所以才這麽說?”灣西美院可是全國名校。


    崔隱笑著搖頭,並不解釋。


    孔漁然想了想又問:“哦,你多大了?”


    “這很重要嗎?反正比你大,所以你得尊重我,起碼說話得客氣一點。有不懂的問我,肯定告訴你。”崔隱咬一口饅頭片,金黃的饅頭片,外焦裏嫩,吃起來有一種特殊的香味,她加了什麽調料?崔隱想知道。


    孔漁然撇撇嘴,估計他有二十四五歲的樣子,男人什麽時候也開始忌諱說年齡了?她吃了一口飯又問:“哎,有一個問題我想不通。”


    “我也有一個問題想不通。你先問好了。”崔隱大方地說。


    “你為什麽一下子付給張爺爺五年的房租?我算了一下,那不是小數目,存銀行應該有不少利息呢。”孔漁然又犯了算帳的老毛病。


    “哦,當時那財迷張老頭兒生病住院了,他的子女也不是很有錢,準備賣房子湊手術費。我手裏正好有錢就先給他墊上了。誰知這財迷老頭兒不打算還錢,說幹脆頂房租。”


    “啊?”孔漁然嚇一跳。


    崔隱搖搖頭說:“本來也沒打算讓他還。他那點退休金,活到120歲時能全還給我就不錯了。”


    “你很有錢嗎?”孔漁然打量崔隱。有錢人應該長什麽樣?


    “不是,我隻會花在我認為該花的地方。大部分錢都用來學習了。我現在也很窮,錢快花光了,聽說過狗不嫌家貧這句話嗎?我們家‘駱駝’可是嫌棄得都快離家出走了!”崔隱一臉鬱悶的表情。


    孔漁然啞然失笑,望著對麵的崔隱,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大善人。兜裏有多少錢才舍得拿出這麽多錢來給一個非親非故的老人治病呢?她想象不出。總以為自己很善良,可是如果是她碰到這種事,會拿出錢來嗎?打住!根本不可能發生那種事,她是窮光蛋啊。


    叮,崔隱敲敲盤子提醒她:“再不吃荷包蛋就腥了。”


    “哦,你的問題是什麽?”孔漁然回過神來。


    “你昨天晚上是去工作?”崔隱問了他大半個晚上都在思考的問題。首先排除了她去玩的可能性,一周才吃一次肉,哪有錢去玩?如果她是去工作了,她是做什麽工作的呢?而且還是晚上上班?那有跟沒有差不多的兩塊布料,是工作服?大冬天需要穿成那樣的工作場合有哪些呢?


    “對啊。”孔漁然點頭。


    “嗯,是模特嗎?走秀?”


    “隨便你怎麽想好了!”孔漁然掃了一眼牆上的掛鍾,“呀,我得走了,回來再聊吧!得談一下水電煤氣費分攤的事。”她把碗裏的湯喝光,跑到臥室裏提起碩大的帆布包和外套,到門口換鞋,向他道別,然後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旋即她用鑰匙開了門,探頭進來望著崔隱。


    崔隱納悶地問:“怎麽了?”


    “你幫我縫了枕頭?”孔漁然問。


    崔隱點點頭說:“誰讓我是罪魁禍首啊。”


    孔漁然莞爾,擺了擺手跑了出去。


    崔隱把碗裏的湯喝光,又給自己舀了一勺,她的蛋花打得還不錯,番茄還去了皮,柔美的蛋花混著紅紅的番茄,在湯中飄舞著。色香味俱全。他捏起一片饅頭片,踱到窗口向外望。這裏的視野最好,隱約可以看到灣西美院的教學樓。他看見小小的孔漁然在風中飛快地奔跑,她去上學了。去了那該死的灣西美院。


    “‘駱駝’!我們去散步了!”崔隱洗洗手嘟囔著開始找“駱駝”。這家夥又跑哪去了?


    隻見那隻沒記性的狗摟著一個黑白相間的圓東西在孔漁然的床上睡覺。見崔隱發現,連忙又使用低頭認錯裝可憐的招數。


    “‘駱駝’!!!”崔隱氣得直發抖,“混蛋!你就不想想我的感受?你知道我昨天洗床單和被罩有多累啊?你難道要我每天都洗一遍嗎?昨天的還沒幹呢!這……這是孔漁然的帽子?我服了你了!來,還給我!”


    崔隱伸手想拿那帽子,沒想到“駱駝”突然用爪子死死按住。昨晚它就看中了的東西,怎麽能輕易放手。


    “長得像你也不是你的!乖!回頭我給你買一頂一樣的好不好?”崔隱哄它。


    “駱駝”完全不信他騙人的鬼話,他已經好久沒有給它買新玩具了,害它隻能自己在路邊撿些大石頭玩,好不容易看到一個自己喜歡的玩具,才不會給他!它叼起帽子,跳下床撒腿便跑。


    崔隱緊隨其後,咬牙切齒地喊:“你以為我不敢燉了你嗎?你會後悔的!”


    孔漁然站在走廊的窗口前,深呼吸,頓時感覺清醒了很多。她喜歡站在這裏獨自看風景,學校的建築處處透露出與眾不同的藝術氣息,她很幸運來到了這所學校。雖然她的親人一個個離她而去,但是她仍然感覺挺幸福的。可以學自己喜歡的東西。畢業也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以為終於苦盡甘來,之後便可以事事如意,可現在為什麽突然冒出一個男人和一隻狗來打擾她呢?難道是那個不知何時得罪的老天爺故意派來折磨她的嗎?


    “怎麽了?整節課你都在發呆!”一個女生捅了捅孔漁然的胳膊。


    孔漁然回頭,是陳舊。


    她比孔漁然矮小半個頭,一米六左右,不瘦,估計有五十公斤。直發披肩,碎長的斜劉海,仍擋不住她一張圓娃娃臉,幸好下巴有些尖。才甩掉像月餅的嫌疑。一雙圓圓的杏核眼,鼻子也圓,像顆小香菇,惟一不圓的是嘴唇,她的嘴唇很薄,因為一想問題就喜歡咬嘴唇,所以嘴唇總是幹幹的。


    “又折騰頭發!”孔漁然摸了摸陳舊的頭發,有些羨慕地說,“蒼蠅落上會劈叉的!”


    “蒼蠅?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好不好?沒哏兒屁的也冬眠了!”陳舊翻翻白眼,撥了撥自己的頭發笑嘻嘻地問,“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


    “原來也很好看啊,像洋娃娃。頭發拉直之後感覺臉更圓了。”孔漁然實話實說。


    “可是我媽說卷發配上我的身材像大媽。不裝嫩不行了!我要戀愛!我……”陳舊振臂高呼。引得周圍白眼一片。


    孔漁然一把扯住即將發狂的陳舊說:“談戀愛跟頭發有什麽關係啊!”她不懂自己怎麽會和這麽誇張的人做了朋友。


    “你不懂啦!”陳舊擺擺手,突然想起來孔漁然似乎有什麽事,忙問,“哎,對了,你今天怎麽老發呆啊?沒錢了嗎?”


    “不是!陳舊……現在冒出一個男人和我合租。”孔漁然眉頭微蹙。


    “誰啊?趙旭瑞?你們同居啦?”陳舊瞪大了眼睛喊。


    孔漁然搖頭:“不是!昨天突然有個男人出現在我的房子裏,說是以前的房客,他的租期還沒到,以後得和我一起合租。”


    “異性合租?太棒了!人長得怎麽樣?帥不帥?”陳舊興奮地抓住孔漁然的手。


    “很帥。”孔漁然不得不承認。


    “比趙旭瑞還帥嗎?”陳舊滿臉的期待。


    孔漁然撇著嘴看著不正常的陳舊說:“趙旭瑞帥?你用哪隻眼睛看出他帥的?他就是個小屁孩兒!還沒長大呢!”


    “小屁孩兒你還喜歡!”陳舊咯咯笑。


    孔漁然急忙撇清自己:“誰喜歡了?他就是弟弟,不過我這個姐姐當得有點不稱職,他照顧我的時候比較多。”


    “他可不那麽想,我看他是賴定你了!看你以後怎麽甩。”陳舊有點擔心起孔漁然的將來了。


    “我和趙旭瑞什麽關係都沒有啊!純粹的姐弟關係!”孔漁然強調。


    “不是親姐弟的男女之間怎麽可能不曖昧?”陳舊撇嘴嘟囔。


    “你的思想太複雜了!”孔漁然有點生氣了。


    陳舊聳聳肩說:“好好,我們不說這個問題。你頭疼是吧?現在不想,以後有你愁的!”


    孔漁然歎了口氣,怎麽總是有人把她和趙旭瑞往一起扯呢?連陳舊這丫頭也不能免俗地以為她和趙旭瑞有一腿。


    “哎,你那個室友,多大了?幹什麽的?人怎麽樣?有沒有女朋友啊?是哪種類型的人啊?”陳舊一口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不知道,我還沒問呢。目前無業這個我知道。”孔漁然搖頭。


    “那算了。我可不想等我畢業之後還得養他。”一聽到無業兩個字,陳舊一副苦大愁深的表情。


    “他昨天才回國的,竟然還帶條狗!我都要瘋了!”孔漁然仰頭哀歎。


    “‘海歸’?應該有前途哦!回頭介紹給我認識。”陳舊咧開嘴嘻嘻笑,露出一排小白牙。


    孔漁然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陌生的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禮貌地問候:“喂,你好!”


    “中午回來吃飯嗎?”聽筒裏傳來低沉的男聲。


    “嗯?”孔漁然愣了一下問,“狗主人?”


    “是我,這是我的新號碼,你存一下,以後有事找對方方便。你回來吃飯嗎?”崔隱問。


    “哦,好的。我回去吃。”孔漁然點頭答應道,她開始納悶崔隱是怎麽知道她的號碼的。


    “好,那我做米飯了。”


    “你……好吧。再見!”她本想拒絕,想說回家自己做,但是好像找不到什麽拒絕的理由。一起住是不是本來就是誰早回家誰做飯呢?以後都要一起吃飯了嗎?雖然這樣比較節約能源,但是錢上麵好像就有點曖昧不清。要好好算一下才行。


    “拜拜!我會按時開飯的!”崔隱說完掛斷。


    孔漁然掛斷,最後那句話聽起來有點別扭。他好像很高興,是期待和她一起吃飯嗎?還是終於有機會嚐試做飯了?但願他不要浪費太多調料。


    “是他嗎?叫崔隱?問你回不回去吃飯?你們好像很親密啊?啊!我是不是沒有機會了!”陳舊苦著臉大聲嚷嚷。


    “什麽呀!我們昨天晚上才認識。”孔漁然搖頭。


    “我們?昨天晚上認識的就開始以我們相稱了!好嫉妒哦!”陳舊酸酸地說:“吼吼吼……我有一種預感!”


    “什麽啊?”孔漁然的臉竟然有些發燒。


    陳舊擠眉弄眼地說:“你和他之間會發生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


    孔漁然咬牙切齒地說:“他的狗倒是經常做出一些驚天動地的事!”


    陳舊振振有辭地說道:“你剛才臉紅了!你知道嗎?要是沒感覺,才不會臉紅心跳!誰讓你是我朋友呢,我就把他讓給你了!有不懂的,就問我!我一定幫你!他要是有不錯的朋友或弟弟,別忘了介紹給我哦!”陳舊賊笑著。


    “不懂什麽?”孔漁然眨眨大眼睛。陳舊嘴裏的因為所以,她總是搞不明白。


    “比如怎麽勾引他啊,怎麽接吻啊!怎麽……”陳舊轉著眼珠說。


    孔漁然急忙打斷她:“喂!如果我沒記錯,你好像沒談過戀愛!”


    “所以我時刻準備著啊!不談則已,一談嫁人!”陳舊嗬嗬笑。


    “瘋了!不用跟我說這些,這輩子我是用不著了。我還是上課去吧!”孔漁然搖搖頭,扭頭走了。再聽陳舊說下去,她會變成女流氓的。


    孔漁然剛一進家門就聞到一股香味兒,濃鬱的米飯香氣。她吸了吸鼻子,幸福感油然而生。換上拖鞋,迫不及待地追隨著香味走進廚房。崔隱穿著她的格子圍裙正在灶台前轉悠。高大的他穿著那件小圍裙看起來像穿著一件肚兜。孔漁然撲哧一笑,男人穿圍裙本來就很搞笑,偏偏還是穿這麽小的。


    “比我想得要早,洗手吧,馬上就開飯了!”崔隱回頭衝孔漁然笑了笑。


    他們很熟嗎?怎麽真的好像一家人似的?孔漁然撇嘴,她沒答話,轉身出了廚房。


    “駱駝”滿屋子瘋跑,它在追一個網球。網球兜了幾個圈子滾到沙發下,它撅著屁股,伸進一隻爪子,胡亂地扒拉了半天,也沒弄出來。


    孔漁然笑著搖搖頭,她俯身幫它把球掏了出來。“駱駝”感激地衝它搖搖尾巴,然後又去追球玩了。孔漁然的心情突然愉快起來,那種感覺就像是幫小孩子夠到了掛在樹上的風箏,有時候舉手之勞便可以給予別人快樂,同時自己也因為感受到對方的快樂而快樂。所以說幫助別人,是一件非常劃算的事。


    孔漁然走進廚房問:“要我幫忙嗎?”第一次有不太熟悉的人給她做飯,還真有點不知所措,“晚上我會早點回來做飯的。”


    “拿碗筷吧!”崔隱的嘴角微微抿著,他臉頰上有兩個若有若無的酒窩。孔漁然沒想到他會做菜,還以為他是那種光說不練,隻會吃現成的紈絝子弟。孔漁然實在無法把高大的他與廚房聯係在一起。原來男人在廚房轉的時候也可以這樣帥。


    孔漁然看得有點發呆,崔隱回頭衝她喂了一聲,她才回過神來,“哦?哦!好!”孔漁然答應道,“做的是什麽啊?”她好奇地湊到鍋前一看,突然皺起眉毛,砂鍋裏咕嘟咕嘟燉著的是土豆燉牛肉。


    土豆燉牛肉?孔漁然,白高興了半天,還以為他在做什麽拿手菜。本來還想誇他廚藝好的,看來沒機會了。她麻利地收拾碗筷。


    崔隱看出孔漁然的情緒變化,她失望了。不過幸虧有另外一道菜,水果沙拉。不然崔隱真的沒臉坐在她對麵安心地吃飯。


    “晚上再做新菜吧!牛肉不吃該壞了。”崔隱撅著嘴說。


    “好!”孔漁然尷尬地點頭,看來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會做菜!還裝作一副很能幹的樣子。善良的孔漁然不打算戳穿他,她決定以後把做菜的事情攬過來。


    飯桌擺到了陽台,兩個人一左一右坐下。


    “為什麽挪到這裏?”孔漁然問。


    崔隱愣住,同樣的問話,同樣的口氣,同樣的大眼睛,這一切都好熟悉。語恩也曾這麽問過他。崔隱苦笑道:“這裏視野好啊,早晨吃飯的時候可以看到早起遛彎的人,中午可以曬太陽,晚飯時可以看夜景。”崔隱邊說邊盛了一碗米飯給孔漁然。


    孔漁然伸手接住,不小心碰到了崔隱的手指。他的手有點冰涼,肯定是剛才做飯用了很多涼水的緣故。米飯的香氣,味道與以往有些不同。孔漁然吸了吸鼻子。


    “味道很不錯吧!我買了點香米混在大米裏了。”崔隱也吸了吸鼻子。


    “有大米吃就已經很好了!香米多貴啊!”孔漁然瞪大了眼睛,買一斤香米的錢夠買兩斤普通大米了,香米隻不過聞起來很香,蒸出來卻很硬,口感根本沒法跟普通大米比。這男人真是奢侈!敗家!不會過日子!


    崔隱看出孔漁然的不悅,也不好說什麽,隻好低頭認輸:“下次不買了!我們剛認識,就小奢侈一下。香米的香氣讓人感覺很幸福……”


    孔漁然板著臉說:“我想過了,如果我們一起吃飯的話,柴米油鹽錢最好也和水電煤氣寬帶電話費一樣均攤。”


    “均攤?表麵上看好像挺公平,其實一點也不公平!”崔隱搖頭。


    “怎麽不公平了?”孔漁然以為他想賴賬。


    “你一頓吃幾兩米飯?”崔隱突然問。


    孔漁然想了想說:“差不多二兩吧!”


    “我的飯量很大!吃得多應該多付一部分!還有我有一隻狗,它也得吃飯,喝水,還得洗澡,一點也不比人花費少。”崔隱說到這裏,“駱駝”用爪子按了按自己空蕩蕩的飯碗,衝主人叫了一聲。


    “它抗議了!”孔漁然起身拿起“駱駝”的碗放到飯桌上,攪了攪米飯準備給它盛飯,卻被崔隱攔住。


    “還是給它狗糧吧!”他回臥室拿出半袋狗糧,倒進碗裏一些,然後放到地上。


    “駱駝”歡天喜地趴下開始吃起來。它的糧食!美味可口的糧食!世界上最好吃的糧食!


    孔漁然撅嘴:“你的狗不吃肉嗎?”


    崔隱微笑:“哪有不喜歡吃肉的狗呢?但是狗糧營養比較均衡,對他們的皮毛、牙齒和骨骼都好,是最適合它們的食物。吃狗糧的狗會比不吃狗糧的狗壽命多好幾年。”


    孔漁然說:“我還是覺得應該給它喜歡吃的,不能剝奪狗吃肉的權利!”


    “我是狗主人,我說了算!”崔隱搖頭堅持。


    孔漁然撇嘴:“現在好多家長都和你一樣。給孩子吃最好的,穿最好的,使勁逼他們讀書,不許玩籃球,不許看課外書,讓他們讀最好的大學。以為是對孩子好,其實呢……孩子一點都不自由,也不快樂啊。你怎麽不問問你的狗快樂嗎?還長壽?能長壽得了嗎?”


    “看不出它有點缺心眼嗎?你不知道,其實缺心眼一族是最快樂的!”崔隱笑著夾起一塊土豆,急忙轉移了話題,“哎,我們剛才談到均攤的問題。”


    孔漁然盯著崔隱筷子上的那塊土豆,眼看他就把那塊土豆塞進嘴裏了,突然她按住了他的胳膊:“等等!你……真的要吃嗎?”


    “怎麽了?”崔隱吹了吹那塊土豆,突然塞進嘴裏,“這麽大一碗你想自己獨吞?”


    孔漁然撇了撇嘴,她真是無法理解這些養狗的人,怎麽吃得下狗吃剩下的食物?他們不會嫌髒嗎?


    “嗯,真好吃!”崔隱點著頭說。


    孔漁然把自己的碗向後拉了拉,打死她也不吃那碗土豆燉牛肉,讓那個不講衛生的家夥都吃光吧!


    “還在想什麽,再不吃就涼了!”崔隱突然夾了一塊牛肉放到孔漁然的碗裏。


    孔漁然盯著那塊肉,不知如何是好,夾出去嗎?還是把整碗飯全倒掉?好心疼這些大米啊!


    “你怎麽了?”崔隱放下筷子,一本正經地問。怕他在菜裏下*********嗎?


    “我不是很想吃……”孔漁然依然不動筷子。


    “就因為這不是我做的?”崔隱以為她在生他的氣。


    孔漁然點頭應道:“嗯!”


    “下次親自給你燉好不好?我的手藝其實不比這個差,今天就湊合吃吧!”崔隱說完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他剛才是在哄她吃飯嗎?一定是把她當成小孩兒了。


    孔漁然的臉突然就發起燒來,她恨自己為什麽總是因為別人無心的話而認真。臉肯定紅了,他不會看出來吧?


    崔隱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會以為這是昨天‘駱駝’吃剩下的吧?”


    “啊?不是嗎?”孔漁然瞪大了眼睛。


    崔隱嗬嗬笑著夾了一塊土豆吹了吹,然後塞進嘴裏,邊嚼邊說:“我還納悶你怎麽不吃,這是我昨天晚上買來賠你的!這個玻璃碗也是昨天剛買的。你那碗土豆燉牛肉早被我的狗吃光了!”


    “不早說!”孔漁然嘟囔著夾了一塊牛肉塞進嘴裏,果然不是昨天那碗,這牛肉裏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兒。


    “你以為我就吃得下它剩的東西?”崔隱指著“駱駝”說。她把他想成什麽人了。


    “你們不是還一起睡覺嗎?有什麽吃不下的!”孔漁然撇嘴。


    “你……”崔隱無語了。


    孔漁然白了他一眼轉移了話題:“哎,我們剛才說到均攤的事。我覺得還是分得清一點比較好。”


    崔隱想了想說:“幹脆這樣,你還是拿以前你一個月的開銷吧!除了你用的,其餘就是我和‘駱駝’用的了,這樣公平吧!”


    孔漁然想了想這樣比較不會吃虧,便點頭:“好吧!我明天會把一個月的開銷提前拿出來,放在那個抽屜裏,你也放一些,以後買日用品就從抽屜裏拿。還有家務,我們也要分一下,你最拿手的是什麽?”


    “啊?最拿手的?做飯!”崔隱吃了一塊蘋果。


    “除了這個呢?”孔漁然又問。怎麽可以相信他的手藝,恐怕隻會熱熱剩菜。再說,她怎麽可以把自己吃飯這麽大的事交給一個不熟悉的男人來負責。


    “恐怕沒了吧!搞衛生我不在行。這樣吧,誰讓我是男的,髒活兒、累活兒我承包了。”崔隱一副大男人的樣子。


    孔漁然盤算了一下說:“我做飯,刷碗,擦桌子,掃地,澆花,洗衣服,剩下的你負責怎麽樣?”


    “剩下的?除了你說的那些還有什麽家務活兒?”崔隱想不出還有什麽活兒可幹。


    “當然有了!拖地,刷馬桶,擦牆麵,擦玻璃,換燈泡什麽的。”孔漁然報出一堆比較麻煩的家務活來。


    “你是不是幹得太多了!再分給我幾項吧!我做飯!桌子也我來擦!”


    “好吧,桌子歸你擦,飯還是我做吧!”孔漁然還是不放心把做飯的活兒交給崔隱。


    “但是能不能偶爾也讓我做一兩次菜?”崔隱申請。


    “行!”孔漁然點頭答應,“你有什麽特別討厭吃的東西嗎?”


    “特別討厭?沒有,我很好養活,什麽都吃。”崔隱答。


    “那我就按我的菜譜做了,到時候別挑食!”孔漁然點頭,她真佩服自己竟然可以和這個男人說這麽多話,口都有點幹了。


    崔隱突然問:“你討厭吃什麽?”


    “我不吃動物內髒,討厭肉餡。”孔漁然皺著眉說。一提這兩樣東西,她就反胃。


    崔隱問:“蝸牛什麽的你吃嗎?”


    “田螺嗎?”孔漁然歪頭問。


    “不是!”崔隱笑,“改天給你做法國菜!”


    孔漁然點著頭問:“你在法國待了很久嗎?讀書?”她竟然對他好奇?


    “嗯,四年。”


    “學什麽的?”孔漁然盯著那碗牛肉繼續問。


    崔隱笑答:“畫畫。”


    “那咱們是同行啊!你哪個學校?”孔漁然突然抬起頭看了崔隱一眼,怪不得他看起來有點與眾不同。都說搞藝術的人有一種特殊的氣質。


    崔隱慢條斯理地答道:“巴黎美院。”


    “真的假的?”孔漁然吃了一驚。這家夥是巴黎美院畢業的?天哪!


    “嫉妒了吧?以後自己考!”崔隱終於報了之前的仇,誰把那個不值一提的灣西美院當回事。


    “隻有想的份!”孔漁然搖搖頭。


    “別把灣西那個爛地方當成終點。”崔隱鼓勵她。


    “灣西美院和你有仇嗎?怎麽總是詆毀我們學校?”孔漁然盯著崔隱問。


    “事實求實,那裏的老師完全是古董。開學校也就是為了騙你們的錢!”崔隱搖搖頭,一副什麽都看透了的表情。


    “你好像知道很多內幕!”


    “什麽時候給我看看你的作品,我幫你指導指導!”崔隱開玩笑。


    “誰稀罕!”孔漁然撇嘴。


    崔隱又夾了一塊牛肉放進孔漁然的碗裏:“說好了,以後的日子我們要和平相處!雖然昨天有點……我想過了,我們不能看對方不順眼,因為我們是受害者,都是那個財迷老頭兒辦的糊塗事。”


    “好像是這樣沒錯。”孔漁然點點頭。隻有那隻狗得罪了她,崔隱似乎沒什麽。雖然狗是他的,但不能恨屋及烏啊!


    崔隱很高興孔漁然的配合,他咽下一口飯繼續說:“以後有什麽事跟我說,還有我的為人你放心,保證不會欺負你!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幹脆把我當成gay,當成姐妹就不會覺得不舒服了。”


    “啊?你是嗎?”孔漁然嚇了一跳。他是同性戀嗎?這麽帥的帥哥……


    崔隱險些崩潰,好心讓她在家裏能自在一點,她竟然懷疑他是同誌?他大聲強調:“我說你把我當成gay那麽看。”


    孔漁然盯著崔隱的眼睛。她自信是一台天然測謊儀,每次和朋友們玩殺人遊戲時,她的口頭禪是“你看著我的眼睛!”人說慌時,眼神會不由自主地閃爍。雖然他的眼神很堅定,但是昨天他還抱著張爺爺不鬆手,實在是很可疑!孔漁然搖了搖頭。


    崔隱懊惱地吐了一口氣,實在是讓人鬱悶,他突然站起來把臉湊到孔漁然麵前說:“想讓我證明給你看嗎?”


    他們離得太近了,近到孔漁然看不清楚崔隱。她紅著臉向後靠。他的皮膚很幹淨,很少有男人會認真洗臉,大部分男生都是兩三天洗一次臉,結果一過二十歲就搞得臉和後腳跟一個樣兒。


    崔隱嘴角微翹,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似笑非笑,望著孔漁然輕聲問:“需要證明嗎?”


    “你……”孔漁然瞪著大眼睛望著近在咫尺的崔隱,卻不知該如何應對。


    崔隱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孔漁然的嘴角,然後又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晃了晃沾在手指頭上晶瑩剔透的米飯粒衝孔漁然淘氣地笑了笑。這懲罰足夠了吧?


    崔隱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地上,“駱駝”蹲坐在他旁邊哼哼。他揉著疼痛的額頭爬起來。啊!想起來了,孔漁然用一盆仙人砸了他。那盆仙人球好好的放在飯桌上。世界上真的有這麽狠的女生?


    想想剛才的事,崔隱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得很厲害,好像心髒出了問題。他把手指頭上那顆飯粒塞進嘴裏,慢慢地咀嚼。


    半晌,他搖搖頭自言自語:“看來我不是gay!不過……我怎麽能對一個孩子做這種事呢?”崔隱有些後悔自己的舉動,被她用花盆砸一點也不冤。下次還是別這麽鬧了。好像自從回到這所房子,他的智商就嚴重下降,降到和孔漁然不相上下。難道笨也會傳染嗎?


    崔隱敲敲孔漁然的門,沒等她回應便走進去。


    “出去!”孔漁然大喊。


    崔隱把一飯勺土豆燉牛肉倒進桌子上的碗裏,誠懇地道歉:“對不起!玩笑有些過分了!”


    “你平時就是這麽對待別人的嗎?”孔漁然冷笑著說,“張爺爺還說你是很好的人……”


    “對不起!”崔隱道歉。


    “你的狗又在我的床上睡了?”孔漁然簡直忍無可忍。


    “抱歉!”崔隱再次道歉。


    “你搬走吧!我們說好的!”孔漁然不看他。


    崔隱沉默了片刻,輕聲說:“給我點時間,處理完那些事,我就搬走。”


    “不要找借口,有什麽事是必須在這個房子裏才能處理的?要多久?你給我個準確的時間!”孔漁然板著一張撲克牌臉嚴肅地說。


    “我跟你說了我回來的目的。很重要,對我來說。”崔隱說。


    孔漁然歎了口氣,是他失戀的事。尋找回憶?離開的人,還回憶她幹什麽?有什麽意義呢?她突然可憐起這個男人,活在回憶裏的人,確實挺可憐。他遠不如表麵看上去那麽堅強。她鬆口道:“一周夠嗎?”


    崔隱痛苦地搖搖頭說:“一個月。”


    “好。我們簽一份合同!”


    “嗯。”


    整個下午,孔漁然都在詛咒崔隱。她怎麽就一時失神被他騷擾了呢?要是以前,她肯定會讓對方吃不了兜著走,怎麽可能踹一腳就逃了?為什麽她會突然心軟同意他繼續住下去?真是見鬼了!要不就幹脆搬家算了,幹什麽要受那個人的氣?更可笑的是一個大活人被一隻狗欺負?但是真到下決心回去收拾東西的時候,她又打了退堂鼓。這房子果真如張爺爺說的那樣,隻是掙個煙錢。房子又好,房租又便宜。和隻提供一張床,一張桌子的地下室的價格差不多。崔隱沒回來時,那裏是天堂。崔隱回來之後,那裏變成了地獄。


    孔漁然一直發呆,連教授說下課都沒聽到。以至於那個矮胖的教授走到她身邊,按動了相機的快門,哢嚓,她突然清醒過來。尷尬地笑笑。


    “你覺得我會給這張照片取什麽名字?”孫教授笑著問這個整個下午都在發呆的女生。


    “對不起!孫教授……”孔漁然不好意思地道歉,“我走神了。”


    “戀愛了吧?”孫教授調出那張照片。


    “沒有!沒有!想些生活上的事。”孔漁然搖頭。


    “快回去吧!”孫教授微笑。


    “哦!”孔漁然點點頭,“教授再見!”她提起書包跑出教室。


    她準備回地獄。不就是一個月嗎?被這點困難打倒,她就不是孔漁然了!


    孔漁然打開家門,探進頭去東張西望,怎麽這麽安靜。不在家嗎?太好了!她抬腿準備邁進去。突然看見了那隻黑白相間的狗正蹲在她腳下。


    “駱駝”仰著頭望著這個鬼鬼祟祟的女人。


    “哎喲,你嚇死我了!”孔漁然拍著胸脯往屋子裏看,她衝崔隱臥室的方向喊了一聲,“哎!把你的狗叫走!”


    沒人回答。


    “狗主人!”孔漁然又喊。


    這個家夥真不在家?去哪了?怎麽不把狗帶出去?她不是有家也不能回了吧?孔漁然急得撓了撓頭發。怎麽辦?


    這斑點狗並沒有什麽異常舉動,隻仰著頭看她。


    “我保證不咬你!你也不會咬我吧?”孔漁然無奈,隻好輕聲跟“駱駝”商量。真是鬱悶,她竟然要向一隻狗低頭。


    “駱駝”沒有汪汪叫,也沒有攻擊她。蠻紳士地往旁邊挪了挪屁股。


    孔漁然試探地往裏邁了一步,小聲嘟囔道:“我可進去了,你別激動,別激動啊!這也是我家,中午我還幫你掏過網球呢,你沒忘吧……”


    “駱駝”果然沒有咬她。孔漁然順利進屋,她回手輕輕關上門。把自己的大包放下,然後慢慢地彎腰換鞋。輕手輕腳地穿過客廳打開自己的房門走進去。什麽時候,她在自己的房子裏也變得這麽小心翼翼了?都怪那隻狗。


    繼續看那本已經看完的漫畫,孔漁然沒好意思對崔隱說,半年來她一直在偷偷看他房裏的書,已經看了一半以上。這本昨天就看完了,她如何放回去呢?趁他不在,偷偷放回去嗎?崔隱不在,但那隻狗還在家裏監視她。


    回頭看到床單和被罩仍沒有罩上,孔漁然垂頭喪氣地把書塞進自己的抽屜裏,轉身開門出來。


    那隻斑點狗,在客廳裏閑晃,回頭看了孔漁然一眼,又晃到崔隱的臥室裏去了。


    孔漁然到衛生間裏去拿自己的床單和被罩,帽子?她的帽子竟然也掛在浴簾竿上?她強忍著怒氣把自己的帽子從夾子上拿下來,帽簷上有一道深深的爪子印,這隻該死的狗!竟然看她的帽子不順眼!孔漁然要瘋了!再住下去!她所有的東西,可能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會傷痕累累的!都會印上那隻狗的爪子印和牙齒印!


    她想好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和他談狗的事,那隻黑白相間的狗擾亂了她的正常生活,她已經受夠了!對!就是今天晚上!一定要讓他把狗送走!要不然就讓他搬走!這事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


    她把床單和被罩扔回自己的床上。正要關門突然瞥見沙發和茶幾上擺著一大堆東西。他準備搬家了嗎?他門邊不是還堆著兩個無紡布的大口袋嗎?她拐到崔隱的臥室邊向裏邊瞄,那兩個大口袋不見了。不聲不響地搬走了嗎?


    再看客廳的那堆購物袋,她好奇地湊過去,沙發上有兩套鮮豔的條紋床單和被罩。這個是他賠她的嗎?孔漁然撇撇嘴,算他識相。


    輕輕扯了扯茶幾上的超市購物袋,露出一堆日用品,兩個彩色的漱口杯、兩支不同顏色的牙刷、牙膏、香皂、洗發水、護發素、沐浴露、毛巾、浴巾、洗滌靈、潔廁靈、刷碗巾、電池……另外一個口袋裏是幾樣水果,廚房調料和一條香煙。他還抽煙嗎?如果弄得到處都是煙灰的話,他就死定了!


    一口氣買這麽多東西一定很過癮。孔漁然羨慕起他來。她從來沒有一次買這麽多東西。


    看在他知錯就改,洗了床單,又賠了新床單的份上,就原諒他吧。原諒他?還是原諒它?


    孔漁然摸摸癟癟的肚子,走進廚房。要不要打電話問問崔隱回不回來吃飯呢?她很快就清醒過來,中午他得罪了她!她瘋了才會給他打電話。


    煙機上有一張紙條,她眯著眼睛湊過去一看,這是一封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信:


    孔漁然:


    中午的事,很對不起!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請相信我!如果再發生,即便沒到一個月,我也馬上會搬走。


    客廳的東西是賠給你的,因為現在的日用品都是你買的,所以我也買一份,這樣才公平。


    有一件事得拜托你,幫我遛狗。我今天很晚才能回來,恐怕“駱駝”等不到那個時候就會找地方大小便,你也知道它喜歡你的房間。所以無論如何拜托了!它性格很溫順,除了愛管閑事這毛病外它算是條好狗。它長這麽大從來沒咬過人。


    再次向你道歉!它的項圈在我臥室最小的那個抽屜裏,那裏邊還有半袋狗糧,順便幫我喂一下。謝謝了!


    對了,遛狗記得帶衛生紙和塑料袋,否則會被別人罵沒公德心。切記!


    崔隱


    哈!他真好意思開口!讓她幫他遛狗?幫他?遛那隻狗?有沒有搞錯?還帶衛生紙?它大便完了還要給它擦屁股嗎?真是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啊?孔漁然把紙條扯下來扔進垃圾桶。轉念一想那樣會顯得太小心眼了。她從垃圾桶裏撿出紙條,隨手扔到櫥櫃底下,造一個風吹掉紙條的假象。這樣就不用覺得過意不去了。


    孔漁然洗洗手,從冰箱裏翻出那盆剩飯,還以為崔隱很能吃,沒想到飯量也不行。炒米飯吧。她摸出來一個雞蛋、一根胡蘿卜、一根黃瓜。胡蘿卜去皮洗幹淨,切丁,因為胡蘿卜太脆,切得不太像樣。黃瓜也洗幹淨切丁。為什麽當初就沒有人手把手教她做菜呢?她的刀工真的很差!孔漁然輕輕歎了一口氣,難道隻有切塊的時候才能不顯得刀工差嗎?唉!其實切塊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切規則過。


    雞蛋、米飯、胡蘿卜和黃瓜下油鍋一頓亂炒,油似乎是多了點,一不小心醬油也有點多,她最狠浪費調料。她垂頭喪氣地關火,盛出來一碗,到客廳裏打開電視,邊看邊吃了起來。幸虧忘記放鹽,不然肯定會鹹死的。倒一杯白開水,吃一口飯,灌一口水。生活啊!什麽時候才能盡如人意?


    “駱駝”百無聊賴地晃出崔隱的臥室,抬眼看看孔漁然,又看看孔漁然的臥室,走到門口,停了一下,轉身又走向沙發方向,它在茶幾旁坐下,眼睛盯著電視,節目太無聊了,這個女人在看動畫片。有沒有動物類節目?它回頭瞄了孔漁然一眼,她似乎沒有轉台的意思。


    孔漁然吃下那碗飯,無論如何不想再吃了,油膩膩的炒飯,配上那杯沒滋沒味兒的白開水,胃有點不舒服。她關掉電視,拿著碗筷進廚房把剩下的炒飯倒進小碗裏,扣上蓋子,等晾涼後再塞進冰箱。


    回房間鋪好床單,套好被罩。坐到書桌前,拿出速寫本,胡亂畫了幾筆,“駱駝”晃了進來。


    “你要幹什麽?”孔漁然緊張地問。


    “駱駝”神情落寞,它坐到孔漁然的腳邊。


    孔漁然看它,它便看孔漁然,不看它,它就發呆。它的樣子,讓人心疼。


    “你想給我當模特嗎?”孔漁然小聲問。


    “駱駝”“嗚”了一聲。


    “你在歎氣嗎?”孔漁然覺得很有意思。狗也會歎氣嗎?它們有感情嗎?她又問,“你的主人去哪了?你覺得寂寞嗎?”


    “駱駝”幹脆趴下了,孔漁然一問它話,它的眼珠子便骨碌骨碌轉來轉去地看她。


    “你要是答應以後不到我的床上睡覺,我就帶你出去散步!”孔漁然有點喜歡這隻狗了,它和她一樣寂寞。


    “走吧!”不等“駱駝”回答,孔漁然扔下鉛筆,起身向崔隱的臥室走去。“駱駝”緊緊跟上。


    小抽屜?孔漁然拉開那個小抽屜,裏邊的東西碼得整整齊齊。她剛拿起那個迷彩項圈,“駱駝”突然就高興地蹦起高來。孔漁然嚇了一跳,但很快發現它的目標是項圈,它知道這是屬於它的東西,它在玩遊戲,它知道帶項圈就意味著要出去玩了!


    “啊喔嗚嗚……”駱駝叫了起來,它很興奮啊。


    孔漁然小心翼翼地準備給它套項圈,沒想到“駱駝”早就等不及,直接鑽到項圈裏等著孔漁然幫她係好。


    孔漁然穿上外套,換上鞋,揣好鑰匙,對!還有衛生紙和塑料袋!她跑到衛生間扯了一條衛生紙,又拿了一個小塑料袋塞進衣服兜裏。剛打開門,她就被“駱駝”拖了出去。


    “你慢一點啊!我要鎖門的!”孔漁然笑著責怪它。


    “駱駝”看著她關門,然後使勁往電梯方向奔,它的力氣真大,孔漁然隻好快跑幾步。“駱駝”跑到電梯前,躥起來,前爪正中電梯的下箭頭。它原地轉圈子等電梯上來。孔漁然擔心一會兒電梯會夾到它,把鏈子在手上繞了幾圈。電梯門剛一打開,“駱駝”便興衝衝地躥上去。孔漁然快步跟上,電梯門關上之後,“駱駝”繼續兜起了圈子,它的繩索最後把孔漁然的腿綁了起來。


    “哎,你最好乖一點。”孔漁然鬆開手裏的繩索,把自己從“駱駝”設的圈套裏解放出來。然後又重新拉好它。到了一層,門一開,“駱駝”就奔了出去。


    “遛狗去啊?”十四樓的胖阿姨迎麵打招呼,“哎喲,這不是‘駱駝’嗎?”


    “您好!”孔漁然微笑著問候。


    “哎,他們啥時候回來的?”胖阿姨拉住她好奇地問。


    “啊?他們……”孔漁然沒想到人家會向她打聽崔隱。


    “是不是崔隱回來啦?”十四樓阿姨再次問,“他一個人?”


    “哦,是啊!”孔漁然點頭。


    “你們交往多久啦?”十四樓阿姨眯著眼睛問。


    “啊?沒有!沒有!您誤會了!我們隻是合租!”孔漁然連忙澄清。


    十四樓阿姨擺擺手說:“有啥不好意思的!現在不都這樣嘛!崔隱這孩子不錯,你們好好處啊!”


    “呃,您真誤會了!”孔漁然苦著臉,真後悔替崔隱遛狗。


    “駱駝”使勁往前拽,這倆女人在說什麽呢?都耽誤它散步了!


    “‘駱駝’急了,我們先走了!”孔漁然無奈地跟著“駱駝”跑起來,反正越解釋就越亂。


    這個阿姨是遠近聞名的大嘴巴。恐怕不出三天,她與崔隱同居的消息就會傳遍整個小區。


    “快去吧!這家夥的脾氣可是一時不等啊!”十四樓阿姨樂嗬嗬地衝孔漁然喊。這周她又有不錯的談資了。


    孔漁然與“駱駝”一溜小跑向小區中央的花園衝去。


    孔漁然和“駱駝”跑回家,累得呼呼直喘。“駱駝”進門就直接奔自己的水碗跑去。孔漁然關上門,徑直走進衛生間,把手裏的塑料袋小心解開,將裏邊的便便和衛生紙一起倒進馬桶,按了衝水按鈕。塑料袋扔進垃圾桶,洗了三遍手,不放心還湊到鼻子邊上聞了聞。她走出衛生間喘了一大口氣,脫掉大衣把自己扔進沙發休息。


    “駱駝”跑到孔漁然麵前,吐了吐舌頭,又跑回自己的水碗邊。見孔漁然無動於衷,它又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趟。


    孔漁然喝下一杯水之後終於發現“駱駝”的反常。這個家夥真是精力充沛。孔漁然喘了一口氣問:“你不累嗎?”


    駱駝把那隻水碗拖到了孔漁然麵前。吐出舌頭舔空空的碗底兒。孔漁然才明白原來是“駱駝”的水碗空了。她笑著起身,去廚房接了一碗清水倒進“駱駝”的水碗裏。它很快喝起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光,喝完仰起濕乎乎的下巴向孔漁然道謝。


    孔漁然望著“駱駝”笑,她第一次發現原來狗是如此可愛的動物。


    不過她可真不是個稱職的主人,她沒有勇氣養寵物,也沒有錢和精力。


    “哎呀!你還沒吃飯呢!對不起啊!”孔漁然探頭探腦地走進崔隱的臥室,直奔那個最小的抽屜,拿出了那半袋狗糧。“駱駝”緊緊跟著,高興地亂蹦。


    給它多少合適呢?孔漁然抖開狗糧袋,刷拉一下,倒了滿滿一盆。“駱駝”直接衝上去一頓海塞。還是這個女孩子大方,一次給了它兩頓的量。


    “有那麽好吃嗎?”孔漁然把鼻子湊到袋子口聞了聞,真香啊!


    “駱駝”隻顧吃自己的飯,沒空回答她。


    “比牛肉還好吃嗎?這個很貴吧?是不是比牛肉還貴?……”孔漁然撫摸著“駱駝”問。


    “給我嚐一顆好不好?”孔漁然倒在手上兩顆,捏起來一顆聞聞,然後趁“駱駝”不注意塞進嘴裏,還真硬,咯嘣咯嘣地咬碎,嚼一嚼,上當了。聞起來挺香,可是吃著的感覺像粉筆灰拌沙子然後又加了一點點鹽。孔漁然開始同情起“駱駝”來,可憐的家夥每天就吃這種東西度日。


    突然門開了,崔隱帶著一身的酒氣晃了進來。孔漁然迅速把手裏剩下的那顆狗糧塞進口袋裏,嘴裏的怎麽辦?孔漁然要哭了。崔隱好奇地望著她。她在幹什麽呢?


    孔漁然嘴角上翹衝他擺了擺手,然後飛快地衝進衛生間裏將嘴裏的狗糧吐掉,打開自來水,捧水漱口,孔漁然吐了吐舌頭。再也不吃了!她暗暗發誓。


    走出衛生間時,孔漁然看到“駱駝”撲在崔隱的懷裏撒嬌。崔隱摸了摸它的頭,晃晃悠悠地走到沙發旁坐下,“駱駝”順勢爬上了他的腿,兩隻前腿趴在崔隱身上,兩隻看起來很結實的後腿撐在地板上。尾巴一刻不停地搖著。


    “對不起!”崔隱嘟囔。


    他一直望著“駱駝”,也不知他到底在給誰道歉。


    “算了!”孔漁然大方地揮揮手說:“我帶它散步了,也給它喂水喂食了!大便帶回來了,小便帶不回來……”


    “啊?帶回來了?”崔隱吃了一驚。聽說過往家拿錢,拿物的,沒聽說過往家拿狗粑粑的。


    “你不是讓我裝在塑料袋裏嗎?不是嗎?我理解錯了?”孔漁然滿臉疑惑。


    “扔在垃圾桶裏就行了。帶回來幹什麽?”崔隱實在忍不住笑。


    孔漁然振振有辭地說道:“別人處理垃圾的時候,萬一摸到了怎麽辦?我倒馬桶裏衝下去了!”


    “好……好樣兒的!服了你了!”崔隱笑著點頭。真是服了她。


    “不是說要有公德心嗎?當然要做得徹底!”孔漁然說。


    “它沒闖禍吧?”崔隱歪頭看著“駱駝”,這家夥看起來傻乎乎的,讓人忍不住想寵它。


    “沒有!它真有勁,一直扯著繩子往前跑。沒見過這麽愛運動的狗,跑起來沒完沒了,它還沒怎麽著呢,差點把我累死了。遛狗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在小花壇那裏遇到一隻大黑狗,朝我撲過來,‘駱駝’比人家矮一截,竟然毫不猶豫地跟大黑狗打了起來,‘駱駝’太厲害了!沒多會兒就把那隻黑狗打敗了!我檢查了,‘駱駝’沒有傷,小家夥兒靈活著呢,上躥下跳的……”孔漁然滔滔不絕地講述第一次遛狗的經曆。


    她驚異於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能說?而且還是對不怎麽熟悉的人。


    也驚異於自己突然轉變了對狗的看法。小時候就被狗狂追過三條街的她,一看見狗,就想起一堆詞。像什麽狗仗人勢、狐朋狗友、雞鳴狗盜、蠅營狗苟、狼心狗肺、狗急跳牆、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狗拿耗子、狗皮膏藥、狗頭軍師、狗眼看人低、豬狗不如、雞飛狗跳……等等等等等!似乎一個褒義詞都沒有。十多年根深蒂固的惡狗論終於被“駱駝”推翻了。它真是一直神奇的狗。


    崔隱一直微笑著撫摸“駱駝”的頭,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他是那麽寵“駱駝”,它犯了錯誤也舍不得打一下,還替它收拾爛攤子,這兩天就因為它洗了兩套床單被罩,替它說了好幾聲對不起,可見以前更是沒少替它向人低頭道歉。


    而“駱駝”對崔隱的依賴也是明擺著的,他不在家時,它便丟了魂兒似的,寂寞得不行。他一回來,它就樂得上了天。


    這男人與狗之間的感情,讓孔漁然好生羨慕。


    “喝了很多啊?早點睡吧!”孔漁然起身。


    “嗯,謝謝你!明天再聊,我現在有點不清醒。”崔隱不好意思地點頭答應。本想再聽她說話的,難得她今天這麽高興。可是他的頭似乎不受自己脖子的控製了,感覺頭又大又重。他拍拍“駱駝”,然後起身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臥室走去。他走得很吃力,好幾次都撞到牆上。眼看他就要倒下去了。孔漁然和“駱駝”同時跑過去。


    孔漁然抓住崔隱的胳膊,卻承受不住他的重量,眼睜睜看他從自己手上出溜到地上去了。他躺在了地上,嘴裏也不知哼著什麽。


    “駱駝”圍著主人轉了兩圈,它開始用鼻子拱他。


    “沒事的,別擔心!”孔漁然輕聲安撫“駱駝”。


    “駱駝”望著孔漁然嗯了兩聲。仿佛聽懂了一般,它不再做無用功,隻轉圈在旁邊聞。


    孔漁然推了推崔隱:“喂!你醒醒!醒醒!到床上去睡啊!喝了多少呀?……”對付醉鬼,真讓人發愁。


    “我沒事……我就是想你了……特別……想你……”崔隱喃喃。


    孔漁然心裏一驚,他在說什麽啊?


    很快,崔隱就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他睡著了。


    孔漁然拍了半天,也沒能把崔隱拍醒。她看了看“駱駝”問:“你能背動他嗎?”


    “駱駝”哼了一聲。


    孔漁然搖搖頭,進崔隱的房間扯下褥子,在崔隱的旁邊鋪好,擺上枕頭,又拍了拍崔隱,他仍沒有醒來。孔漁然揪住他肩膀的衣服使勁往褥子上扯,可是褥子又被推跑了。孔漁然看了“駱駝”一眼,拍了拍褥子示意它幫忙壓著。“駱駝”躥到褥子上,孔漁然又扯崔隱,還是不能把他扯到褥子上。她捋起衣袖,把頭發綁起來。深呼吸了三次,蹲到崔隱的另一側,像推滾木那樣把他骨碌到褥子上。


    崔隱蜷縮著,孔漁然撇撇嘴,他的身材還不錯,長這麽帥,沒想到是個酒鬼。他不會天天都喝成這個樣子吧?她拿來被子蓋到他身上,然後俯下身去,伸胳膊托起他的頭,想把他的頭放在枕頭上。沒想到崔隱突然摟住她的脖子不放。


    酒後亂性?孔漁然慌亂地掙紮起來。


    “不是說好……要陪著我嗎?你為什麽拋下我?語恩……語恩……”崔隱嗚嗚地哭起來。


    孔漁然愣住,果然他失戀了。那個女生叫語恩嗎?


    崔隱是第一個在她麵前流淚的男人,他哭得這樣傷心,像個無助的孩子。他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他一定很愛那個女生吧。


    孔漁然完全被崔隱的眼淚吸引住了,忘記了剛才的恐懼。她拉下崔隱的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漂亮。孔漁然不忍放開他的手,輕輕地握著。她伸出另一隻手碰了碰崔隱的臉,輕輕拭去他臉頰上的淚水。她輕聲安慰崔隱,聲音柔軟性感得令她自己都感到吃驚。她的手一直在撫摸他的頭發?一天之內,她從一個冷血動物變成了溫柔的小女生了嗎?


    孔漁然丟下他,撒腿跑回自己的臥室。


    “駱駝”看看不知為什麽而慌張逃跑的孔漁然,又低頭瞅瞅自己的主人,它原地轉了個圈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臥到崔隱的身邊。今天為什麽會睡這裏呢?它的主人實在是太會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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