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一座昏暗的地牢中,一穿著怪異的男子正在草垛上閉目蹲著個不太標準的馬步:這人裸著手腳,身上纏著兩條爛布,還有露著的地方則幹脆用稻草給紮了起來,原就不算太白的皮膚已經變得青一塊紫一塊,還有不少地方的擦傷已結了痂。


    此人正是那日被冤入獄中的許翔,此時的他隨著季老六練這鐵布衫已經有了一個月的時間,這般不怕疼不怕傷地苦練下許翔進展神速,已是初有小成,至少叫那些不練武的獄友狠狠地打他一拳他已不覺得如何疼了。


    卻見許翔忽然雙腳開立,與肩同寬,雙腳成外八字站立。緊接著,膝微屈似坐,雙手提抱於胸前,與胸相距約一尺之遠,手指似彎非彎,似夾非夾、勞宮相對、身體正直、兩眼微閉、舌抵上齶、全身放鬆、自然呼吸,緊接著,睜開眼來猛然下躍,在硬邦邦的地上摔了個七葷八素。


    這一摔雖挺疼,可許翔隻是悶哼了聲,並沒有慘叫出來,這練了一個月,八個招式早便了然於胸,也算摔得習慣了。


    獄中其他幾人見了,隻是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都一個月了,許翔練來練去也就是那麽幾招,再怎麽自殘,他們也都看得麻木了。


    透過花白雜亂的長發看向那從地上爬起的許翔,心中隻歎這小夥子比自己當年要勤奮了太多太多。


    然而,季老六的心中還有另一件更為要緊的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在這地牢中雖看不到日月輪轉、陰晴變換,但秋天確實一天天地靠近了。


    秋後論斬,他這等罪狀,估摸著該是在劫難逃了吧。


    許翔今日練得差不多了,便將稻草給扒拉了下來,將已經破得不足以遮蔽身體的衣褲給穿回了身上去。


    忽然,隔間牢房內闖進了幾個獄卒、衙役,用手銬腳鐐將那些個犯人給銬上了,還有一人持刀居中,誰若反抗便將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去。


    許翔剛摔得暈暈乎乎,還沒搞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便又有一夥人衝了進來,如法炮製地將他和同間牢房的其他犯人給鎖上了。


    “怎麽回事?為什麽銬我?”


    許翔還想掙紮,可那捕快立馬將刀給架到了他的脖子上:“童太師率軍收複幽雲十六州,缺人給修營房,現在要征調全國各州郡的囚徒。”


    原來,太師童貫奉了朝廷之命揮師北伐,凡是軍隊都有戰兵與輔兵兩種,現在輔兵的數量有所欠缺,朝廷便下詔書臨時征調全國各州郡囚徒十數萬人前去擔任輔兵的角色。


    一聽說要上戰場,許多人都是神色大變嚷嚷著不肯去,就連許翔也不外如是,這上了戰場刀劍無眼,那可是九死一生事,唯有季老六一人神色最是泰然自若。


    大宋與遼國開戰了?要征發我們到幽雲十六州去?


    季老六心中竊喜,這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


    留在此處,秋後他是必然要被問斬的;上去戰場,雖說也是凶多吉少但總有了點生存的機會,若是能找個機會逃了......


    朝廷詔令,哪容得他們反對,有些人雖不願意但依舊是被人那刀架在脖子上押著走了,揚州城是個大城,有好幾座大牢,有囚徒千人之眾,由揚州府總捕頭郭岩平、秦捕頭等數十人押解北上。


    正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原本隔在兩間牢中到還好,這走在去往幽雲地域的路上難免要見麵,這一見到,胡陽飛眼中裏麵便露出了濃濃的殺意來,若非忌憚於郭岩平的武功或許早便把許翔給掐死了,許翔也不敢與之對視,對二月之前的種種仍心有餘悸的他隻得與季老六一道避得遠遠的去了。


    第二日,有個漢子遭不住這般壓力,跑了,奈何手腳上都有鐵鏈縛著、牢飯又都隻能勉強將他們吊著不餓死,手腳無力,根本跑不快,叫一個捕快給抓了回來,拉到眾人的麵前,手起刀落,一下將他的頭顱給剁了下來,紅色的血液噴湧而出,濺得滿地都是,甚至濺到了人的腳上去,嚇得那些人一個個都噤若寒蟬。


    “看到了沒?誰要是再敢逃跑,讓官爺抓到了便是這番下場!”那捕快右手提著帶血的尖刀,左手抓著那人的長發拎了起來,將那猙獰的麵目展示給眾人看來,隻剩下半截的脖子還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著血。


    隨後,這捕快喝了一聲,將這頭顱給扔向了人群之中,咕咕嚕嚕地滾了幾圈,嚇得這些囚犯四散退開,還有幾個人退得慢了,叫前麵的人一撞,雙雙翻倒在地。


    這一群人中,也唯有胡陽飛一人能做到見了這東西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帶血的頭顱滾到了腳邊來他還一腳踢了出去,真不愧為個江洋大盜。


    “這......這......”許翔被這一幕嚇得雙腿猛顫,忙抱住了季老六的手臂,那隻手也稍微有些顫抖:“老伯,這......這好端端的一個人怎說殺就給殺了?”


    “所以說,民不與官鬥,現在我們就是人家砧板上的一塊肉,他們說殺就殺,想怎樣殺就怎樣殺。”季老六咽了口口水道:“許翔,你可看好了,無論這些官差要怎麽對你,你都千萬不能反抗,他們說的話能依著就依著,否則,這就是下場。”


    “嗯......”許翔點了點頭,他的膽子可是叫這這件事給嚇破了去。


    殺完了這想要逃跑的人,那官差將刀在那人的衣服上抹了抹,收回刀鞘去了,接著又催促著許翔一行人上路,似個沒事的人似的,叫人看了隻覺得不寒而栗。


    此去幽雲十六州路途遙遠,從揚州到最近的瀛州去要有一千五百多裏的路程,這要是去到幽州城那可是超過了兩千裏。


    這麽遠的路,上千號囚徒,他們區區幾十人,要是這夥人鬧起事來哪裏可能管得住?因此他們便借此機會使了個殺雞儆猴的辦法來嚇唬他們,這樣管起來也方便些,每每像這樣征發囚徒都會給他們些名額作為病死的損耗,可實際上這些人卻大多都不是病死的,要麽逃了,要麽便是做了押解之人的刀下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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