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一個戰場,如今還喘著氣的便隻剩下了嶽飛、許翔、慕容亮三人,以及一位隨時要斷氣的季老六。


    “照......照......照......照......顧......顧......”季老六握著兩人的手,口中隻含糊不清地說著照顧二字,後麵卻什麽也說不出來,隻得扭過頭去看向許翔。


    “你放心吧老伯,我們會照顧好他的。”嶽飛握緊了季老六的手,季老六這般顯然是放心不下許翔這傻小子來。


    接著,季老六的雙手忽然軟了下來,腦袋一偏,氣絕而亡。


    見他雙眼瞪得如個銅鈴一般,慕容亮忍不住想要伸手去幫他將眼合上,可手還未碰到季老六卻又叫許翔給拍開了


    “別碰他!”


    “許兄,莫要任性,你難道要叫老伯死不瞑目嗎?”


    “不!他還沒死!”許翔猛喝了聲,將慕容亮接下來的話給逼了回去,隨後又猛地搖晃著季老六的屍體:“老伯,老伯你醒醒,你起來跟我說句話啊。”


    “許兄弟,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順便吧。”嶽飛安慰道,可許翔仍是不願意接受這事實。


    “不,他還沒死。”


    見那許翔仍是不聽勸,嶽飛呼地一下抓住了他的衣襟,將他給拎著站起,吼道:“你給我冷靜一點!”


    這一吼,可算是將許翔給暫時地鎮住了,嶽飛指向季老六的屍體道:“你看看,老伯已經死了。”


    “不,不會的,不會的......”許翔不看季老六的屍體,隻一個勁地搖著頭自言自語著。


    嶽飛皺了皺眉,繼而一下子將許翔給摔到了地上去。


    “兄台?”見狀,慕容亮忙上前阻攔,嶽飛卻伸出了隻手來示意他莫管此事。


    “老伯因你而死,你卻變成了這般瘋瘋癲癲的模樣,你對得起他舍命救你嗎?對得起他臨死的囑托嗎?”嶽飛指著許翔大罵,許翔怔了怔,沒有繼續瘋言瘋語,還是埋頭痛哭了起來。


    慕容亮歎了口氣,蹲下身來替季老六合上了雙眼,嶽飛也蹲了下來,輕輕地扶起了許翔的腦袋來,先前那股子凶勁已完全消失:“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


    “許翔。”許翔哽咽著吐出了兩個字來。


    “今年多大了?”


    “十七。”


    “許翔,堅強一點,”嶽飛拍了拍許翔的肩膀,道:“你已不是個孩子了,你是一名戰士,在你的身後,還有成千上萬的黎明百姓等著你去守護。”


    “不!我不是。”許翔哭道:“我不是戰士,我隻是一個囚犯,一個沒用的囚犯!”


    “不,你是一名戰士,那位老伯也是。”嶽飛彎起指節來替許翔抹了抹淚水:“你的身上,穿著與我一樣的衣服,你是大宋的一名敢戰士,從你穿上這身衣服起便已經注定了。”


    “許翔,你看,看這一望無際的屍山血海。”嶽飛將許翔的頭抬起,指向了周圍:“你可還想再看到這樣的景象?”


    許翔一言不發,隻搖了搖頭。


    “我也不想,這就是你我身為戰士的職責,”嶽飛拾起了季老六曾使過的那柄長矛來,交到許翔的手中:“用你手中的金戈,去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可......可是,”許翔的手不斷地顫抖著,那長矛都讓他給抖得掉到了地上去:“可是我害怕......”


    “你在怕什麽?怕死,還是害怕殺人?”嶽飛問道,卻見那許翔默不作聲,大概是兩個都怕吧:“許翔,在戰場之上,越是怕死的人便越是容易被人殺死,至於殺人一事......”


    嶽飛沉吟了會,旋即又道:“你相信麽?今天,其實也是我第一次殺人。”


    “當槍尖刺穿敵人身體的時候,我的內心其實也充滿了恐懼,可當我將槍從敵人的身體中抽出的時候,那飛濺的血光,留下的就隻有興奮之感。”


    “我殺死的,是我的敵人,我若不殺他,他便要殺我更多、更多的同胞。”嶽飛指了一圈:“今日,若我二人沒殺這些遼人,還將有多少手無寸鐵的百姓死在他們的彎刀之下?”


    “現在,再告訴我,你想不想再見到這樣的場景。”


    “不想。”許翔依舊哽咽著,那聲音幾乎細不可聞。


    “大聲回答我!想,還是不想!”嶽飛又抓著許翔又猛晃了兩下,終於是將許翔發自內心的嘶吼給晃了出來。


    “我不想!”


    “很好!”嶽飛鬆開了住著許翔的雙手,提起了自己的槍來:“既然不想,那邊拿上你的矛,跟我回平定軍去,以後,我們一起殺契丹狗賊。”


    “嗯,”許翔應了聲,隨後又轉向慕容亮道:“慕容兄弟,方才那事,對不住了。”


    “無妨。”慕容亮卻也沒有要責怪他的意思,至親之人突然死去,對一個人的打擊確實足以叫人瘋狂,大概,這季老六對許翔當真挺重要的吧。


    許翔突然朝著季老六跪了下來,猛地扣了幾個響頭,這一次倒是再沒人攔他了。


    “季老伯,你照顧了我那麽久,還教我練鐵布衫,我卻將你給害死了,實在是對不起你。”許翔哽咽道:“你且在陰間等我一會,等時候到了,許翔當麵來找你謝罪。”


    接著許翔竟舉起了那矛來刺向地麵去,將地上的沙土給撥開,似要將季老六給安葬了。


    不過也是,這些人都得掩埋,否則這上千具屍體在這擺著,非得生出了瘟疫來不可。


    還好,增援,大概也快到了吧。


    “大哥!”遠處一騎緩緩馳來,馬上一人看起來與許翔差不多的大小,但卻看起來更凶狠些,那人的身後還跟著百來個與他和嶽飛一樣穿著紅色衣袍的年輕人。


    “這......這是怎麽回事。”那人看到了這邊的滿地屍身,忙勒馬叫停,身後的那些人也不敢繼續往前了。


    “王貴。”嶽飛把那為首的青年給交了過來,與他說了這邊的情況,叫他指揮著後麵的那些人挖坑來把這些屍體給掩埋了。


    原來,嶽飛初投平定軍,因其身手不錯可又無功績在身,劉韐便暫時讓他做了這敢戰士的小隊長——所謂敢戰士,其實便是大宋對於民兵的稱呼,所謂的隊長並不能算作是官職,因此是可以隨意封賜的。


    而與嶽飛同出湯陰的王貴,身手在這一批敢戰士中僅次於嶽飛,因此做了個副隊長,算是嶽飛的副手。


    得知童貫差了人押糧前來,劉韐心中有些放心不下,便叫來了暫時沒有駐防任務的嶽飛,叫他帶著麾下敢戰士前來接應,嶽飛也是怕出什麽事端,便單人獨騎先行前來接應,結果便正好遇上了被遼人殺得潰不成軍的押糧隊,接著便與半路殺來的慕容亮聯手殺退了這些遼軍,但這押糧隊的宋兵依舊是沒呢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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