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借著月色貓腰翻入了宮牆之內,輕車熟路的找到了央帝的寢宮。


    謖本初哈?


    百裏明月一直無緣得見這位央帝,他是謖融衡最年幼的兒子,謖畢淵最年幼的弟弟。


    他出生的時候百裏明月和司幻蓮居然已經分別離開宮廷了。


    司幻蓮咂了咂嘴,“你要見央帝直接入宮麵見就可以了。為什麽非要在我們這種時候來見?”


    “嗐,你不知道。我聽朝裏好幾位大人說,納箬太後將小央帝保護的可好。大臣們一個月才能麵見一次呢。我在外頭等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


    謖本初到底還是個繈褓中的嬰孩,“或許她是怕有人對央帝不利吧。”


    現在整個北央朝就這麽一獨苗了,小心謹慎總是可以理解的。


    待到巡守的侍衛離去後他們才從陰影裏走出來。


    “阿蓮,你有沒有發現特別安靜?”


    除非有大肆宴席否則宮廷入夜之後總是蒙上一層詭異的靜謐感。


    司幻蓮覺得是明月太久沒有入宮了,在外頭夜夜笙歌久了才會覺得怪異。


    “我們在這裏等了許久。可是卻不見有一個宮女出入。”


    被他這麽一說司幻蓮也覺得有些奇怪了。


    央帝年幼照理說應該會夜驚不斷,就算謖本初天賦非常人所及,能一覺睡到天亮,可宮女嬤嬤們也該留人守夜。


    怎的會如此安靜。


    “走。拐進去看看。”


    耳邊隻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這讓兩人都覺得心裏不踏實。


    越靠近主殿大廊,越覺得安靜。


    仿佛整座寢殿都是空著的。


    明月靠向沿牆的一側窗戶底下,側耳細聽。


    半晌後看向司幻蓮搖了搖頭。


    果然沒有人聲。


    “難道裏頭沒人?”


    兩人用唇語交流起來。


    “也許今夜湊巧央帝被送到太後那頭去了?”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前往不遠處的太後寢宮的時候,聽到了屋內傳來了咯吱的一聲。


    似乎是一扇很沉重的門被打開了。


    聽聲音是石門?


    怎麽回事?明月耐不住了想要悄悄扒拉開窗戶的一邊好看進去。


    司幻蓮耳垂一動,不好!有人出來。


    一把按住明月的頭不論輕重將他按在了地上。


    然後就看見一連串的黑衣人從寢殿中魚貫而出。


    他們一個個穿著蒙麵夜行衣,身手靈敏而迅捷顯然都是訓練有素的。


    司幻蓮略一數了數他們的人數,居然在三十人朝上,黑衣人彼此之間沒有言語交談而是用一種怪異的手勢交流。


    打完手勢後,就聽到類似於夜梟的長哨聲,所有人瞬間四散消失在夜幕中。


    待整個庭院又恢複了靜謐,明月才抬起頭來。“什麽人?!”


    司幻蓮也是訝然,為何他們能夠藏匿於央帝的寢殿中?


    “阿蓮!”


    看著司幻蓮徑直往寢殿內室潛去,明月急了。


    這夥人可以藏匿其中,說不定還有其餘同黨,被發現了可不好。


    可是司幻蓮已經推開門進去了。


    屋子內亮著昏暗的地燈。暖爐一架都沒有。空氣中冷冽的叫人瑟瑟發抖。


    “該死的,他們難道不冷麽。”


    “他們並不是在屋內的。”


    “啊?”


    司幻蓮指向地上一條縫隙。顯然是剛剛才被移動過的痕跡。


    “這是什麽?”明月伏在地上用手指摸了摸,縫隙底下有空氣流動出來。


    “地窖?”央帝的寢殿中怎麽會有地窖啊。


    還不待明月反對,司小爺已經一把推在了縫隙夾縫處。推了一下沒有反應,於是起身四處看了看。


    “應該有什麽機關麽?”


    “那個阿蓮啊,要不我們今天先回去?容我再去老爺子書房裏轉轉,說不定能找到當年建造宮廷的工匠留下的秘書呢……”


    司幻蓮突然整個人頓了一下,百裏明月以為他采納了自己的意見,正準備退出去,卻被一手勾住了脖子直接拖到了牆壁的夾角處。


    隨著咯咯咯的機關啟動聲,地麵上的縫隙一點點的擴大了。


    原來是平移式的暗門,並非推拉式的。


    暗門開啟,先是出現了幾個宮女打扮的女子,然後是一個衣衫清麗的女子。


    她似乎是準備入睡,長發披肩,而她的臂彎中赫然懷抱著一個嬰孩。


    明月立刻扭頭瞄了一眼司小爺,後者果斷的點了一點頭。


    這孩子正是央帝謖本初。


    那女子將嬰孩放到內室中央的搖床上,長袖一揮,四周瞬間燈火通明,連暖爐都燃燒了起來。


    燭火下兩人終於看清了女子的麵目。


    十分的年輕,還是個少女模樣。嘴角微微揚起帶著一股天生的譏誚。


    看到她的眼眸的時候,司小爺暗暗的抽了一口氣。


    就是這雙眼睛。


    納箬太後的那雙與她年齡絕對不符的眼睛。難道這個女子就是納箬太後?


    宮女們環顧四周後紛紛退去。


    隻留下了女子和繈褓中嬰孩。


    女子開始哼唱起陌生的搖籃曲,顯然是在哄著嬰孩入睡了。


    那曲調並非北央耳熟能詳的搖籃曲,是完全陌生的調子。


    女子似乎很沒有耐心,哼了一兩句後就攏了攏長發仍由嬰孩獨自躺在搖床上。


    果不然嬰孩哭鬧起來。


    他們以為女子會繼續去哄。然而錯了。


    女子目光犀利的掃了一眼,隨即指尖飛快掠過,點了嬰孩的穴道居然就那麽讓他陷入沉睡了。


    這肯定不是親生的了!


    女子很快的離開了,她依然是從那扇隱藏的地門中走的。她走了以後宮女們開始出入照顧搖床上的孩子。


    司幻蓮和明月這才找到了機會溜出了內室。


    “那個女子到底是何人?”


    “納箬太後。”


    “啊?!什麽!”


    “她就是納箬太後。”


    “可她的歲數不對吧。她看起來比我們還年輕。”


    “她易了容。可是她的眼睛和她的動作。我記得清清楚楚。”


    明月看了一眼天色,已經快亮了。


    “自從與非門叛變之後,老爺子說過宮廷之中的護衛能力大不如前。可現在看來是完全已經被那股怪異的勢力給控製了。”


    司幻蓮點了點頭,他還沒有告訴明月關於琴門的事情。如今琴門餘部都效忠於他,對他來說卻是方便了不少。


    “必須要知道這個女人的來曆。”


    “你有什麽打算?”


    “那些黑衣人顯然不是宮廷中人,卻經常出入宮廷。就從他們入手。”


    “抓一個來問問?”


    “正有此意。”


    ……


    司幻蓮和百裏明月在宮門口守株待兔的時候卻意外的看見了圭羊公氣勢洶洶的帶著皇城百穿營的人衝進了後宮。


    兩人立刻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圭羊公直闖的目標正是畢淵生母霍太後所在的宮院。


    宮廷侍衛一時間與圭羊公的百穿營劍拔弩張。


    就在這個時候明月眼尖瞥見兩個小宮人偷偷從側門溜了出去。


    明月截住了那個小宮人,問他跑什麽。


    小宮人認得百裏太師府的長孫公子,立刻將納箬太後的密函遞交給他,煩請轉交城南東樓的司小爺。


    姆?明月壓下了心頭的尷尬,若無其事的接了過來。


    待小宮人一走轉頭就跑去把密函塞給司幻蓮。


    “喏,給你的。”


    “哪兒來?”


    “反正是給你的。”


    司幻蓮莫名其妙拆開了一看。是娟秀的小字,簡單明了的指示了他要去做的事。


    銀塵山祭祀大殿上有一座先祖碑,先祖碑裏封印著先帝們的骨血。


    那是真的骨血,北央帝王一脈的證明。


    霍太後不知怎麽將消息傳到了宮外的圭羊公耳朵裏,她說謖本初並非先帝親生的骨肉,根本不是皇族後裔,他沒有資格繼承皇位。


    而如今父兄都已經不在了,要證明謖本初是真正的央帝,隻能倚靠先祖碑中的骨血了。


    密函上一字一句寫著,用雞血混豬籠草清汁,替代那份被珍藏在先祖碑中的祭品。


    司幻蓮看完臉色變了,百裏明月望著他,“怎麽?”


    “你知道雞血混豬籠草是什麽?”


    “啊?”到底不愧是明月公子在民間閱曆豐富馬上想到了以前聽過的一則市井流言。


    說是尚東家的媳婦懷了外頭男人的孩子,要被浸豬籠了,可是媳婦娘家帶來的婢女十分聰慧,提出待孩子生下後滴血認親,然後暗中設計調換了孩子的血,用的就是雞血混了豬籠草,說是可以與任何人的血液相融。


    司幻蓮眼底裏閃過一絲駭然之色。那麽說來,就真的不是了!


    對方顯然也是擔心他不肯相助,最後底下留了一句,望小爺相助,事後必告知沐姑娘下落。


    這個沐姑娘不消說就是沐凡音了。


    看來小音給他留下之言並非琴門那幾個小鬼胡說八道,是真的與這個納箬太後之間達成了某種合作。


    明月看著司幻蓮表情陰晴不定的有點擔心,“納箬太後和你說什麽了?是不是讓你站在她那邊,幫她對付圭羊公來著。圭羊公老奸巨猾,而且皇城周圍都是他部署的兵馬。就憑你從蒼城帶來的那點人根本不足以抵抗。阿蓮,若是真有危險勸你還是盡早離開吧。”


    百裏明月這番話是發自肺腑的,司幻蓮也信他。因為不知為何明月似乎對他二姐胡暮蘇抱有惺惺相惜之情。


    而且百裏明月始終在明暗中在袒護著自己的老友,從以前在皇城時候就是如此了。


    但是他不能走,納箬太後的人情他必須要賣。因為他要知道凡音的下落,想知道她為何不等他就離開了。


    為何一次次的明明是在幫他,卻從來不肯留在他的身邊。


    他想起英花蟬的一句話,英花蟬說過以她女子的直覺,沐凡音心底有著什麽不能為道的秘密,而她這個秘密顯然是會傷害到她身邊的每一個人的。


    所以她必然會離開你。


    司小爺徑自搖了搖頭。他不要聽別人說,他要聽她說,聽她親自向他開口說她到底有什麽秘密。


    ……


    銀塵山往來最快也要數十日,司幻蓮交待好和曜看住皇城中自己帶來的親兵,就算朝廷的人故意打壓也千萬不能還手。


    一旦被人找到了借口就隨時能把他們攆出去,到時候等他回來就被動了。


    雖然現在朝局混亂,但以前莫名仇視著築南王的人還在,雖然眼前因央帝幾番輪替而消停了下來,難免不保有人會暗中對自己這個司南大將軍下狠手。


    和曜領命,他自從進入皇城之後日夜戒備著,每日隻合眼兩三個時辰,一有風吹草動他隨時準備隨小爺血戰到底。


    “小爺您放心。有我在這裏看守,等您回來我們一定一個不少在原地候著您。”


    司幻蓮這才備好雞血混草青汁,隻身前往先祖碑。


    一路上出奇的順利,抵達銀塵山,由於央帝接連駕崩,看守先祖碑的侍衛已經十分的鬆散,他隨口找了個理由就闖了進去。


    先祖碑中的血祭原本是皇族私密,外人是不可能得知的。


    司幻蓮這個時候才開始疑惑,為何納箬太後會知曉這件事情?


    如果她真的是謖融衡的妾嬪,為何她要刻意易容示人。而她身邊那些宮女顯然也早已不是原本宮廷中的女婢了。她們又是怎麽進去的?


    司幻蓮不是一個會因為眼前的疑慮退縮的人,既然納箬太後就在後宮中也沒有地方好跑,不如回去堂堂正正的問她就是了。


    小音說了這個女人可信,他就姑且信她。


    按照密函中的指示,摸到了先祖碑上。


    先祖碑是一塊偌大的不帶一絲縫隙的岩石碑,由天然礦石鑿刻而成。


    他反複的檢查卻沒有找到所謂的血祭池。


    然後就在這時,身後嗖嗖嗖的竄出了幾個黑衣人。


    都蒙著麵可是司幻蓮還是從他們的行動上判斷出,就是那一夜自己和明月見到的從小央帝寢宮暗門中出來的那夥人。


    姆?這是——陷阱麽。


    “是司小爺?”


    這夥人像是深怕弄錯了人,很嚴謹的詢問了一遍。


    當時的司幻蓮並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可事後才想起來自己始終是和百裏明月在一起,難道他們是怕百裏明月會替他來做這件事?


    看他們的架勢也沒有什麽可斡旋的機會了。


    各自紛紛摸出了兵刃,直接在先祖碑前刀光劍影起來。


    在他們對上司小爺之前顯然已經將先祖碑的守衛都解決了。


    由於對方人多勢眾,司幻蓮被一步步逼退。


    他這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隻好咬牙迎戰。


    “你們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既然我已經沒有逃脫的餘地,不妨敞開了說明了。”


    “抱歉。我們主上交待過,不需要對死人廢話太多。”


    姆?謹慎到如此地步。司幻蓮的內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他們是不會給自己任何逃脫機會了。


    “小爺——”


    和曜趕來的時候,司幻蓮差點一把就擁抱住了他。


    沈滄海之後他能夠再得到和曜,是上天憐憫要助他一臂之力啊。


    可和曜的身後隻有不足十人。


    “小爺您沒事吧?”


    “你怎麽趕來了。”


    “小爺……皇城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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