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並非皇城,而是司小爺帶入皇城中的那批蒼城的將士。


    司幻蓮出皇城後不久在城中負責巡守的京璣衛就突然發難,以搜捕逃犯為由將蒼城軍士的駐地攪了個人仰馬翻。


    蒼城軍心底肯定是不舒服的,尤其其中不乏西荒和流民,雖然和曜已經嚴厲嗬斥,但免不了一頓懟捶。


    蒼城軍雖然悍勇,可畢竟是在人家的地頭上很快就吃了虧。和曜護短,見不得自己人吃虧,立刻又強出頭一頓捶打。


    一直到圭羊公帶著百穿營前來幹涉,逐一將鬧事的士兵壓下。和曜才發現了其中的陰謀。


    因為被關押的人都是蒼城軍,京璣衛卻一人都沒有減員。


    圭羊公看出和曜心懷不滿,言語相激想把他一並拿下,和曜幡然醒悟,他們的目的就是趁著小爺不在皇城中整個扣押住他的軍馬。


    和曜倒是沒想著小爺這頭會出事,而是覺得自己人在圭羊公手裏肯定少不得毒打,甚至可能缺胳膊少腿的。


    於是他是趕來請小爺回去救大夥的。


    不料剛趕到了銀塵山腳下就發現了巡守侍衛的屍體,意識到小爺也許遭遇到不測,匆匆忙忙趕了過來。


    和曜帶來的那麽幾個人或許還不是黑衣人的對手,但和曜本身戰鬥力極強。


    與司小爺又是同生共死的主仆之情,拚盡全力一搏的話誰都投不到好。


    兩邊瞬時又膠著住了。


    “小爺,您趕緊借機離開!”和曜趁著空隙對司幻蓮低語道。


    “可是這裏……”他看了一眼,自己一走和曜必定落於下風。


    “我可以頂住!”


    “你說皇城中出什麽事了。”


    “幾個兄弟跟京璣衛起了衝突,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可圭羊公的人硬插了進來。如今都被帶走了。我怕他們用私刑。我們的人小爺你也明白……”脾氣都不好!


    司幻蓮著急,額角的冷汗都滲落下來。


    那頭是他帶來的大部隊,都是蒼城中的精銳,這次他注重少而精,就是為了讓朝廷看到他現在的兵馬有多厲害,不敢輕易取締蒼城。


    可是他真的沒有要動手的打算。


    就算要動手那也必須是旗鼓相當的軍力,而不是以少打多,更不是被人壓著打。


    但是,眼前的和曜更是他放不下的。所謂千軍能買一將難求。他失了滄海已經是如斷一臂,好不容易得來一個和曜絕不能在這裏被葬送了。


    “和曜,我們一起走。”


    “小爺……”和曜的眼神裏不禁是動容。司小爺身份高貴,而他自己如何低微,在西荒部落的時候他跟遊民也沒有分別。


    入鐵騎軍的時候小爺就說過,以後他的鐵騎就是一家人。那不過都是當首領的哄騙之言。


    可是小爺是當了真的。他與眾將同吃同寢,甚少回到郡主大帳休息。


    雖然和曜在後來的時日中多少看出小爺去郡主其實沒有多少夫妻之實,小爺的心思從來不在郡主身上。


    但在其他將士看來,小爺寧願放棄嬌妻也要與將士們在一起,這份心意十足珍貴。


    和曜帶來的那數十人竭力之後逐漸被黑衣人壓了下去。


    黑衣人的兵器十分詭詐,而且出手陰狠,並非正麵較量的光磊之勢,而是殺人於無形的卑劣之法。


    “小爺從他們的身法看著像是江湖殺手啊!”


    司幻蓮在戰場上有自己的獨到之處,但是對於江湖門派就沒有那麽多心得了。


    招架起來本來就十分吃力,眼看著自己手下的兵士一個個倒下,不由得心急。


    “小爺,當心——”和曜飛撲而來,替司幻蓮擋下了致命一擊,自己半邊胳臂就算廢了,鮮血淋漓,再也抬不起來。


    剩下的五個人,彼此脊背相抵,麵對著人數絲毫沒有減少的黑衣人,不由得心底發慌。


    “小爺,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一會找到機會,你必須先走!”


    他也知道自己在繼續與兄弟們苦撐下去隻有同歸於盡。


    但……


    絕望之處生希望,那就是物極必反的真理。


    司小爺一直覺得女子著紅衣太過鮮豔淩厲了一些。


    可是這一刻卻是真真實實的感受到那是溫暖。


    紅狸身後跟著無牙和順夕來了。


    無牙口中含著一根類似蘆葦杆的小棍子,噗的吐出來的一瞬間飛身而起,淩空劈下。


    一個黑衣人的脖頸就被擰成了兩段。


    “小心他們的暗器,有毒。”紅狸好意提醒道。


    無牙直接就不高興了,“我最討厭有毒的東西!”話音落,無數根蘆葦小棍子從口中飛出,突突突插進了黑衣人的眼睛和臉上。


    “嗬嗬,你們有暗器我也有。”


    “……”順夕臉上隻剩一片無語。


    紅狸勝在敏捷,無牙則是弑殺。


    見到無牙真正動手,不僅司幻蓮與和曜愣住了,僅存的那三名將士愣住了,連紅狸也愣住了。


    她頓了一會兒,轉頭看了看想要動手但是怕被無牙誤傷的順夕。


    “這孩子……從來都是這樣狠的?”


    順夕擦了擦嘴角。他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啊。雖然在與非門的時候兩兄弟偶爾還是偷偷暗中見麵,可是縱琴閣的訓練與守琴和掌琴是分開的。


    大閣之間各自的武功心法都是不一樣的。


    “唉。是的吧。”


    “可你看上去也有點怕他的樣子?”


    “姆……那是因為師門內亂的時候無牙內功心法隻修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他自己在琢磨的。後來雖然得到了門主提點,但……始終在控製方麵有些出入。”


    “你的意思是?”


    “殺紅眼的時候,他連自己人都不分。”


    紅狸嗖的一下將利刃收回袖中。


    “唉?紅狸姐姐你不幫無牙麽?”


    “你自己怎麽不去!”


    “……”


    還是和曜比較仗義。他留了剩下的人保護小爺,自己就飛撲了過去與無牙並肩作戰。


    心中感慨不已,果然是江湖高手輩出啊。論單打獨鬥,恐怕已經沒有什麽人能在這個小家夥手上活命了吧。


    黑衣人見形勢不對立刻準備下毒霧。


    紅狸卻先人一步占據了上風,然後悉數將毒霧扇了回去。


    “你!”黑衣人中的頭領模樣的人豁然指向紅狸,“你是逍鷹派的?”


    紅狸愣了愣,“難道你也是?”


    黑衣人在一陣遁地之後消失了蹤影。留下的隻有十幾具屍體。


    和曜本想留個活口問問他們的來曆,卻被無牙一手一腳拆了個幹幹淨淨。


    這就是與非門下縱琴閣的手段,屍骨讓你拚都拚不回去。


    司小爺拱手想說道謝的話。可是看到來的這三人的表情都一副很嫌棄又很不情願的樣子,瞬間感謝的話道了嘴邊也說不出來了。


    無牙到底年紀小,口無遮攔。


    “我覺得新門主你好弱呀!如果是姐姐在,再多一倍的人也不是她的對手。”


    司幻蓮心情有點複雜。他是知道小音很強,非常的強,但是說到比他強這件事上……就有點傷人自尊了。


    順夕看出小爺被弟弟的話刺痛了,趕緊拉了拉無牙。


    他們說話的時候,紅狸一具具的查看了黑衣人的屍體,片刻後很認真的問道,“司小爺,你什麽時候得罪了逍鷹派的。他們派出的這一批人,可是逍鷹派的中流砥柱呐。”


    “逍鷹派的人?”


    “嗯。當初參與屠殺與非門徒中也有這批人。”


    司幻蓮若有所思起來。


    和曜對這幾人的身手十分的佩服。


    “幾位是小爺的江湖朋友吧?”


    “朋友?不是不是的。”無牙很直接的搖頭了。


    “小爺是我們的新門主。”順夕簡單的解釋了一句。說完他的目光不自覺的往遠處瞟了一眼。


    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視線,所以誰也沒有意識到,就在遠處的山口上,站著一個一席淺灰色長袍的女子。


    她的臉色白若雪紙,卻有一雙猩紅的瞳眸,那瞳眸的深處有一條紅色小蛇般的細線豎立在眼瞳的正中央。


    這條細線一開始很短,隻有眼瞳的三分之一長短。可是如今已經蔓延開來,將整個眼瞳就像一切為二。


    “父親啊,您難道是要殺了小爺麽?”她喃喃自語起來,“我不是與您說過了麽,其他的人我都可以不要了,唯獨阿籬和司幻蓮。不行!”


    ……


    見到司小爺還能活著回來,最吃驚的莫過於納箬太後了。


    她連自己端莊持重的太後樣子都忘記要裝了。


    一步躍到了小爺麵前,輕功著實還不錯。


    “你……活著?”


    “你要我死?”


    尷尬的笑了幾聲。


    “怎麽會呢小爺。現在央帝年幼,身邊也有沒有一個可靠的長輩。當然還要指望您這位輔政王咯。”


    “他根本不是央帝。”


    “噓~小爺這話可不能亂說。”


    “為何我就不能說了。”


    “北央曆朝曆代都是謖家的天下,可是謖家人卻自己作死,央帝登基立刻要滅殺自己所有的同胞手足,使得整個北央隻剩下一條皇脈。若是外人知道了,謖本初不是先帝的子嗣,那按照祖訓就等同沒有子嗣了。”


    那時候,必定天下大亂!


    司幻蓮雖然是皇宗血脈,可是他卻並不姓謖。


    “無論怎麽算,都輪不到你司小爺的頭上。與其北央大亂謖家淪落,難道小爺還不願意安安心心當一個輔政王麽?”


    她說的並非毫無道理。


    隻不過謖本初長大以後,這央帝之位該如何傳承就看納箬太後的了。


    不過納箬應該是早就有了打算。


    “我可以不揭穿你。你先放了我的將士。”


    納箬嘖嘖了兩聲,“咦~小爺的蒼城軍可不是我扣押的哦。是圭羊公呢。他帶兵私闖後宮,我也被氣的不輕。可是我說話他也不一定肯聽,小爺何不自己上門討回?”


    又開始攛掇他對付圭羊公起來。司幻蓮對這個女人戒備愈加深了起來。


    唯獨心中的困惑是凡音到底是怎麽認下她的?


    ……


    百裏明月守的地方很好。


    就守在去圭羊公府邸的必經之路上。


    一看到小爺走路帶風的趕來,立刻迎了上去,“你的事情辦好了?”


    司幻蓮一想到被那個女人陷害就頭皮發麻。


    “圭羊公扣押了蒼城軍。”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等在這裏。我想你一回來肯定會來找他要人。”


    司幻蓮隻覺得太陽穴突突跳了幾下。


    “明月,圭羊公那日擅闖後宮到底是為了什麽事?”


    這就有點難以啟齒了……


    “是畢淵帝的生母,她徹底瘋了!原本獨自一人在後宮裏唱著小調懷念先皇和兒子也是不錯,可誰知道開始造謠了唱什麽父不父女不女……那個岑貴妃肚子裏的孩子不是畢淵帝的,其實是岑家人的,是為了……”


    明月臉色很難堪,司幻蓮卻一臉凝重有幾分當真的意思。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這種事怎麽可能呢,對吧!”


    小爺卻明白了。


    霍太後應該也是想明白了,開始懷疑到謖本初的身份。


    隻不過她沒有辦法直接質疑央帝,而且央帝的背後是一個來曆身份都十分詭異的納箬太後。


    因此她才以吟唱的方法將圭羊公引入後宮來,試圖將這個隱秘的揣測告知於他。


    但應該已經被納箬太後先一步識破了。所以她才會以這個為借口將司幻蓮騙去銀塵山先祖碑那裏。


    然後就設法打發了圭羊公,並將其注意力引到了失去主帥獨自留在皇城外的蒼城軍身上。


    霍太後此刻不論生死恐怕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開口了。


    司幻蓮是一點都不可憐那個女人的。從迦熙氏身邊的老嬤嬤口中他已經聽到了這位霍太後是怎麽對待自己皇奶奶的。


    她是畢淵的生母,她苦了一輩子才等到謖畢淵翻天覆地,可難道皇奶奶不是麽?為什麽要如此對待一個年邁的老人。


    尤其是謖畢淵,難道皇奶奶待他不好麽,不是他親奶奶麽。


    就算融衡帝待他這個六皇子不夠疼寵重視,但皇奶奶待孫子素來是一碗水端平的,從來沒有偏袒過誰也沒有刻薄過誰。


    若是他們母子在位時能帶迦熙氏好一些,或許這時候司幻蓮還會同情一下這個失去了兒子的太後。


    但現在看著她受折磨反而有一絲痛快。


    “阿蓮,我先跟你說件事情,你要冷靜!”


    “等我問圭羊公要完人再說。”


    “阿蓮,圭羊公已經……把人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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