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侃麵色微變,從寇隼的話中聽出了一點疏離感。


    ‘難道太傅也對自己失了信心不成?’他不敢繼續想下去,隻是點了點頭,算默認了寇隼的提醒。


    “怎麽辦?”


    寇隼眉頭緊鎖,將雙手背到身後,又開始一步一步在書房裏兜起了圈子。


    每逢遇事不決,事態雞險時,他都習慣一個人轉著圈兒。仿佛每邁出一步,就是一種對未知的可能,他要不停地試探,直到想出最合適的解決方法。


    “段掌櫃對大殿下是何態度?”


    寇隼一直在思考,究竟該如何解決眼前的這樁案子。關於元佐的出現,確實是他至始至終都沒考慮過的事。


    如今他的出現,打亂了格局中這種微妙的平衡,那解決問題的方向應當是在元佐那裏。須將元佐作為外來者被剔除,時局才能恢複到最初。


    “段掌櫃?”元侃凝神想了一下那日公堂之上的情景。


    “段掌櫃不曾有太多表情,隻是在元佐到了之後,整個人像換了一副姿態,不再畏首畏尾,回答問話時也變得理直氣壯許多”。


    “哎~如此說來,段掌櫃確實是元佐的人。這替罪羊不僅是選錯了,還激怒了羊的主人。”寇隼輕歎一聲,眼底滿是疲憊。


    “太傅的意思,大哥他本無意爭那把椅子,是因為動了段掌櫃才把他惹惱了?”


    元侃略一思索,當下明白了寇隼的話中含義,試探性地問道。


    寇隼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


    “我去找大哥與他說清楚,我還偏就不信兄弟情誼抵不過段掌櫃的一條命。”


    元侃見寇隼沒有搭話,心頭著急,拍著桌子就要出去。


    “胡鬧,你當大殿下是手中玩物麽?想怎樣就怎樣?”寇隼難得對元侃動了火氣,大聲斥責道。


    “那太傅您說怎樣做?案子已陷死局,示弱又未必有機會,我們總不能甘坐於此等著烏紗帽被摘去!”


    寇隼見元侃一副六神無主的樣子,幾度想要張口安慰一番,但又不知該說點什麽,隻得作罷。


    二人談話的功夫,時間已經過了午時,臨近未時。寇隼的宅院麵朝正南,多了午時日光偏移,房中光線逐漸收縮,大片的陰暗如潮水一般侵蝕過去。


    寇隼臉頰剛好處於明暗交界處,元侃順著目光望過去,這張臉龐恰是充滿了神秘感。


    “入宮請罪吧!”


    就在元侃腦中一片空白之時,從寇隼光影交錯的唇邊幽幽吐出的這句說話,令元侃百思不得其解。


    “進宮無異於向父親宣告自己放棄奪位!”


    “殿下放心,今日就算你不想坐那把椅子,官家也不答應。”寇隼猜準了元侃的內心所想,安慰道。


    “那~我進了宮該說什麽?”


    “爭取時間!


    我們要等一個人回來,興許他回來能盤活這個局。”寇隼望著西北之向,眼眸滿含期待。


    ……


    元侃見最敬重的寇太傅也沒想出太好的法子,隻得聽從了寇隼的建議進宮去。


    雖然順天酒樓命案還沒破,也不知聖上會對他哪般責罰,縱然萬般不願,也隻能硬著頭皮去見。


    踏出太傅府,走不到一刻路程,就已到禁宮外。


    元侃立在禁宮門前的青石板路上,一臉愁容望著高高的城牆,盤桓起來。


    “三殿下!


    真是趕巧了,老奴正要去府上找您呢!”


    正在元侃原地躊躇時,禁宮大門處傳來招呼他的聲音。元侃一愣,心想聖上嚴明,宮中貴人除卻朝會時間,皆不得與朝中大臣會麵。


    這是誰敢違逆父親意思,大張旗鼓地將黃門安排於此地喚我。


    “公公有禮,不知哪位貴人尋我?”元侃大步上前,不動聲色道。


    “這還能有誰,自然是陛下喚您!想來定是想念三殿下了。”黃門白皙麵龐上堆滿笑容,討好著說道。


    “父親喚我?”元侃麵容一滯,暗道怎能如此事巧,自己正要去麵聖,他就來尋了我。


    黃門微一點頭後,忽向左右望了望。


    見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三殿下若是發達了,可不要忘了雜家啊!


    今日大殿下也進宮了,離開後,聖上麵色一直不快。“


    “此事當真?”


    “當真,雜家怎敢欺瞞殿下?”黃門一臉認真地點了點頭。


    “勞煩公公前頭帶路。”元侃麵色轉喜,從袖掏出一錠銀子不動聲色地遞了過去。


    二人一前一後,穿過禁宮正門直來到禦書房。


    到了門口,黃門半躬身子向元侃飛去一個眼色,示意先在外麵稍後,他進去通稟。


    元侃識趣地收住腳步,伸手撣了撣官服上的灰塵,靜等黃門出來。


    “進去吧,三殿下,聖上聽說你來了,心情還不錯。”黃門收了元侃銀子,不忘再特意叮囑了一句。


    元侃微笑著目送公公離開後,複又低頭整了整衣衫,確認沒有不得體之處後,深呼吸了一下,推門而入。


    他雖貴為天子後裔,反不如尋常百姓家自在,除去少年時與官家相處尚屬隨意,長大之後卻唯獨有事奏秉時方能入宮覲見,這與朝中大臣並無二樣。


    又因平時見麵多為拷問功課為主,父子二人間亦沒有多少親近感情。


    今日麵聖,元侃心中仍然緊張無比。


    一是手中案子還未了結,站於官家麵前自然矮了三分。


    再就是他對官家主動召見,這場未知的見麵充滿恐懼,盡管黃門說官家心情很不錯。


    “陛下,兒臣有禮了?”元侃撩開官服,跪在地上深施了一禮。


    “嗯?”趙匡義有些意外的看著元侃。“父親這兩個字讓你蒙羞麽?”


    “陛下,臣今日身著官服而來,不敢壞了我朝規矩。”元侃肩膀有意顫抖了兩下,頭也未抬回話道。


    “行了,起來說話吧!這幅做派,給朝上的人看看就好。”


    “是,父親。”元侃站起來,訕笑了一下。


    “案子辦的怎麽樣了?”趙匡義翻身坐在床邊,兩手支住床榻邊緣,低頭木然看向自己雙腿。


    “噗通”一聲悶響,元侃複又跪下地去,頭上鬥大汗珠止不住地向外滲出。


    “兒臣有罪,請父親責罰!案子……還沒辦好。”


    “沒辦好來見朕做什麽?是寇太傅讓你來的麽?”


    趙匡義似笑非笑。


    “啊!”


    元侃驀然抬起頭來,驚詫地望向趙匡義,心暗道,‘這又是如何知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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