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柳毓也慌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她就是很憤怒,無法抑製的憤怒,需要發泄,需要冷靜,僅此而已。


    但她此刻的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


    所以程柳毓驚恐地,毫不猶豫地拔腿就跑!


    紅薔本想要抓住她,奈何傷口上的疼痛令她使不上力氣,眼冒金星,跌跌撞撞地跑了幾步,最終跌倒在了房門前。


    程柳毓跑到門外,聽到紅薔跌倒的聲音,止了腳步。


    她回頭看了倒在地上血流不止的紅薔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掙紮的不忍,她想,如果紅薔現在給她道歉,向她求救,她就去替紅薔找大夫!


    可這時的紅薔,並沒有向她求救,而是用怨毒的眼神看著她,詛咒她:“你會不得好死的!”


    程柳毓發瘋一般笑出了聲來:“哈哈哈哈......你該死!你知道嗎?所有瞧不起我的人都該死!不會有人發現你的!你就等死吧!”


    ......


    禮琛站在院子裏,聽風吹過枝頭,樹葉沙沙作響,聽自四麵八方的陰暗處裏傳來的蟲鳴,聽程柳毓淒厲的哭嚎與無憂冷漠的質問。


    他很心疼。


    心疼無憂,興許變成了她自己都害怕看到的模樣。


    但與此同時,有什麽東西,想要從禮琛的腦子裏鑽出來,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麵轉瞬即逝,禮琛想要抓住它們,但卻是徒勞。


    禮琛不受控製地抱著疼痛劇烈的頭,搖搖欲墜,最終無力地蹲在了地上,試圖讓自己放棄想要想起什麽來的念頭,由此來緩解那叫囂著的疼痛。


    無憂拖著麻木的軀體,一步一步從屋子裏走出來。


    她的臉上還淌著淚,手上,衣裳上,都是血,無憂雙眼失了神一般,毫無光澤地抬頭看著近乎圓滿的月亮,皺起眉頭,神情變得充滿愧疚。


    紅薔,我對不起你。


    禮琛竭力忍下自己的不適,迎上前去扶住無憂。


    “走吧,我帶你去洗洗。”


    無憂聽到禮琛跟他說話,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身側一如往常般溫柔的禮琛,嘴角向下一撇,委屈地哭出了聲來。


    “嗚......”


    禮琛隻覺心疼極了,跟著無憂紅了眼眶,他一把將無憂攬進懷裏緊緊抱著,在她耳邊柔聲安撫:“憂兒,沒事的,沒事啊你莫要哭。”


    無憂在禮琛溫暖的懷抱裏,泣不成聲:“我怎麽下不去手?她那麽可恨......她那麽該死,可我卻不能親手殺了她替紅薔報仇......”


    她在正想給程柳毓致命一擊的關頭,唐出現了,她對無憂說:“你殺了她,就違反了殺害npc的規則,會被淘汰的。”


    所以無憂用僅存的理智,收回了手,轉而幹脆利落地,將程柳毓的臉劃花了。


    禮琛輕撫無憂的臉龐,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由我做,也是一樣的。”


    說罷他就轉身準備向屋裏走去,被無憂給拉住了。


    “就讓她生不如死地活著也好。”


    倒不是真的想放程柳毓一條生路,無憂隻是不想讓程柳毓的血,髒了禮琛的手。


    禮琛怔了怔。


    “走吧,回家。”


    回家?禮琛不明白無憂說的家是哪兒,是無憂穀,還是九重天上的家。


    “穹山腳下,月湖邊,那個小木屋,你曾說,那兒是我們的家。”


    “好。”禮琛將無憂打橫抱起,帶著她瞬移去了月湖。


    而他們前腳剛走,元卿後腳就趕來了,慌忙跑進屋裏一看,程柳毓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渾身都是傷,臉上血肉模糊,容貌也被毀了。


    “柳毓!”


    “侯爺......侯爺不要看我!嗚嗚嗚......不要看我......”


    ......


    穹山腳下,月湖。


    禮琛聽了無憂的話,抬手解除了結界,果然有一座小木屋!


    他將無憂放在凳子上,用法術準備好了一桶熱水,給無憂洗淨身上的血跡用。


    無憂泡在木桶之中,熱氣氤氳著她白皙的臉,和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她仰頭,伸出手抓住禮琛的手:“阿琛,陪著我。”


    那一刻禮琛隻覺心都化了。


    想要密不可分的懷抱,想要精神上的刺激,更想要的是,讓她覺得,她還是當初那個,在禮琛的庇護之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沈無憂。


    繚繞著的熱氣,找不到出口,隻在屋頂擁擠著,昏黃的燈火搖晃,照映出他們纏綿繾綣的身影。


    水,波動著,弧度越來越大,再到後來的水花四濺,落在地上顯出斑駁的痕跡。


    毫無章法,像是抽象的畫。


    畫裏有迷戀,有溫暖,有欲壑難填的貪婪,有忘乎所以的滿足,有索取,還有給予。


    翻雲時忘天,覆雨時忘地。


    這時,世上沒有沈無憂,也沒有禮琛。


    隻有深深相愛著,難舍又難分的彼此。


    ......


    無憂散著頭發,躺在禮琛的臂彎之中,眉眼之中清純與嫵媚並存。


    她用輕柔的語氣,一字一句,將她和禮琛過去經曆過的點點滴滴,如數說給他聽。


    方家茶樓的初見。


    穹山上的重逢。


    誤會他在對她使用讀心之術的烏龍。


    她買銅鏡一樣大的,自己的糖畫給禮琛解氣。


    他帶她吃野味,教她射箭狩獵,給她講世間利弊共存的道理。


    在回夢樓喝酒,喝醉了之後,變成話癆逼問她對他有沒有非分之想。


    除了有關她的身世來曆和餘念音的事情。


    無憂都耐心地說給了禮琛聽。


    最後她的眼皮上下打架了,還是在不知疲倦地繼續細說著,禮琛攔都攔不住。


    終於,無憂支撐不住,閉上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禮琛仍舊是用寵溺的笑容,和柔情似水的眼睛,望著她,用隻能被他自己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


    “傻丫頭,為什麽要逞強。”


    “還讓我別跑得太快,現在是我追不上你了。”


    “不想看你哭的樣子,又醜,又讓人心疼。”


    “夫君會一直陪著你的,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支持你啊。”


    翌日。


    無憂和禮琛趕回了藺城的客棧,隻見那掌櫃看到她,一臉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忙拉著無憂說:“吳遊公子,您可算是回來了!方才來傳聖旨的公公剛走,說是請您進宮麵聖!”


    “好,有勞掌櫃通傳,我這就去。”


    禮琛一把拽住無憂,神情嚴肅:“吃了早飯再去,你還真當自己現在是個神仙,可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了?”


    無憂尷尬地笑了笑,她現在,還真是把自己當鐵人在使,隻恨不得能有個分身術,能讓她鬆快幾日。


    但留給她做好充足準備的時間真的不多了,眼下的她,再也不能像過去那樣,由著自己的性子隨心所欲地過日子。


    “好好好,這就吃,這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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