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是在第七日來到了他們府上。


    那日正下著細雨,這個時日雨季頻繁,十七撐著把傘兒,披著白色的風衣,把自己過得緊緊實實來敲門。


    童糖在府上等他許久了。


    十七一進門,先是行了個禮,坐在一旁。


    “王妃娘娘。”


    童糖不和他多說廢話,“有勞您還特意趕來一趟,實在是有些問題,太過困惑,隻能來詢問您。”


    十七環視周圍一圈,手肘壓在桌子上,身體微微前側,聲音略微壓低著,“您身邊的能人不少。”


    “您今日一定不能回避我的問題。”童糖的眼神很堅定,看著他說道,“如果您也不願意回答我,我真的不知道去尋找誰了。”


    “……”


    十七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認輸似的歎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該從何開始說起……”十七思索了片刻,道,“這世上的許多東西,都有自己的分支,這世界也是。原先我以為娘娘還不至於碰上這種事,但直到最近越來越多的人,都有了跟您類似的症狀。我想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我所能夠感知的。既然娘娘問起,我也隻能如實回答。”


    十七在空中點了點,手中的卷軸平鋪開來。


    眼前的場景一瞬間變換了。


    童糖感覺自己的眼前隻剩下一張長長的卷軸,就像是畫集,所有的東西都簡單易懂地畫在上頭。


    待看完之後,愣了許久。


    “你的意思是,還有另外的我們?”


    “不,不全是這個意思。”


    十七說道,“我們在預知未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場景,未來與現在的偏差不大,隻是他們的時間過得比我們稍快一些,本來應該是兩不相交的平行線,現在卻被人強行打破了。”


    “打破?”


    “就好比兩條河流本來是互不交集的,忽然有一天有人在中間挖了條小道,把兩邊打通了,高處的河水自然往低處流,也跟著打破了這水麵的平和。”十七說道,“您是最早受到影響的,可能是因為這件事的中心,與您的關係巨大。那個打破平衡的人……”


    童糖的眉頭皺起,“是劉雪梅?”


    十七兩手藏在衣袖中,就不再繼續說。


    他點點頭。


    童糖歎了口氣,“那個女人不好對付。”


    “確實如此。”


    “是什麽讓她變成這個樣子的呢?”


    十七想了想,道:“原因有許多,最主要的一點,是她身上的那股神秘力量。”


    “神秘力量?”


    “沒錯。要打破時空必須要很強大的力量,才能夠做到。甚至能夠影響其他人身上的氣運,本身就不大正常。她身上若是有那種力量加持,確實普通人很難與她對抗。”


    童糖想到自己之前回回在她那裏討不到好,心情就很糟糕。


    “有什麽辦法可以打破這種重疊?”


    十七想了想,道,“要世界恢複原來的平和,就隻能把錯漏補缺上。”


    “什麽意思?”


    “解鈴還須係鈴人。”


    “……”


    “還需從那位劉小姐入手。”


    “……”


    一直以來。


    童糖都是和她作對的那一個。


    冷嘲熱諷也有,當麵作弄也有,童糖又很多不擅長的事情,但唯一特別不擅長的,就是和劉雪梅相處。


    她有些不想相信自己理解的意思,嘴角抽了抽,“您的意思……該不會是……”


    十七站起來,朝她行了個禮,“還請娘娘多多用心,化解她心中的執念,若是能讓她的怨念消散,那麽破洞也能補漏上了。”


    “喂喂!你開玩笑的吧?全城誰不知道我和她不對付。”


    十七明顯愣了一下,道:“我不大聽這些事情。”


    騙人的!


    絕對是騙人的!


    童糖刷地一下站起來,拍著桌子,“不行!絕對做不到!”


    十七道:“為了大局考慮,還請娘娘多加忍耐。”


    “她差點想殺死我!兩次!”


    “哦……”十七的表情很淡然,“看來劉姑娘心中的業障已深,如此一來,更是需要娘娘的幫助啊。”


    童糖氣得渾身發抖,覺得這個國師怎麽一點都聽不懂人話!


    “我不會去的。”


    十七道:“隨娘娘的心意。”


    他說著便告退了。


    童糖一個人在屋子裏坐了很久,最終以摔壞了一套杯具告終。


    次日。


    她自然是不能出門,雖然太子在明麵上不說,暗地裏派了不少人在追捕他們,這一點從每天暗衛逮到的刺客數量來看,可以非常明確太子想除掉言墨澤的決心。


    李鸞月走到府內,喝了三杯水之後才坐下,氣喘籲籲道:“老娘為了甩掉那些跟蹤的人,跑得腿都快斷了,好不容易才甩開跟屁蟲,摸到你的府上來。好了,現在你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了?為何要突然這樣?”


    童糖也不打算瞞她,把事情從頭到尾講了一遍。


    一開始李鸞月還是認真地在聽,到後來,越來越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麽,最後幹脆換上了一副問號臉,呆呆地看著童糖。


    “你的意思是……”


    童糖說道:“去關心她、愛護她、幫助她。”


    這一個三連讓李鸞月忍不住伸出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


    眯了會兒眼睛,道:“沒有發燒啊。”


    過了片刻,麵上驚悚得不行地看過來,“你說認真的?”


    “嗬嗬。”童糖問,“我像是開這種惡心的玩笑的人麽?”


    “……”認真說的更可怕好嗎?


    “不可能!”李鸞月的反應簡直跟她一模一樣,直接跳起來,拒絕說:“我和她這輩子都不對付,對付不來!”


    “……”


    還能怎麽辦呢?


    兩人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妥協了。


    李鸞月代替不方便出麵的童糖,幾次上劉家去關心嗬護了一趟,差點被人誤會自己是下毒去的。


    不光光是周圍人,李鸞月自己都掉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一聲聲姐姐妹妹叫得她整個人都不痛快,可偏偏劉雪梅最喜歡這個調調,說什麽都要加上這樣的前綴。


    李鸞月隻好忍著強烈的不適配合她。


    好在最後惡心得劉雪梅也受不住了,李鸞月被人下了逐客令,鬆了口氣從她府上出來,整個人差點死在她劉府門口。


    李鸞月信誓旦旦地和童糖說,自己絕對不再去了。


    第二天還是被迫去了劉雪梅府上,這樣去了三四趟左右,李鸞月總算受不住了!


    這天她崩潰地扔掉了自己手裏的書冊,大聲喊道:“幹脆把她丫綁來算了!”


    童糖說:“綁來有什麽用?能冰釋前嫌嗎?”


    “冰個屁!”李鸞月氣得爆粗口,“她那個性格,睚眥必報,小氣得很!我看冰刀飛刃還差不多!”


    “所以啊,要有耐心。”


    “那你怎麽不去啊?”


    童糖勾著唇角,好不自在地翻了一頁書,笑道:“這不是情況不允許嗎?不然我一定當麵和她聊。”


    李鸞月道:“你就偷著樂吧!”


    童糖以為這事兒也就這麽一說,誰知道第二天,李鸞月真的把人給綁來了。


    還是五花大綁,一點麵子都不給留的那種。


    童糖從外頭散步回來,推門看到椅子上坐著的被遮住眼的劉雪梅的時候,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這不是要和好,這是要徹底撕破臉了啊!


    現在裝不是她,還來得及嗎?


    這童糖的心思剛剛轉過,旁邊李鸞月這個豬隊友就是一聲大吼:“姓劉的!我老大有話和你說!”


    好了!


    這下什麽法子都沒有了!


    **


    被綁在椅子上的女人,眼前的布條被拿下來的瞬間,眼中的殺意和不滿表現得淋漓盡致!


    “童糖,你什麽意思?”


    這下連表麵和氣都沒有了。


    童糖幹笑了兩聲,說實話她也不習慣在人前裝乖,幹脆不繞彎子了,“有話和你說。”


    “這就是你談話的態度?”劉雪梅的目光滿是不悅,整個人被綁在椅子上,怕是誰都不會高興得起來,平日裏的乖乖女麵貌已經全然不見,她咬牙切齒地說道:“給我鬆開!”


    童糖對她的態度有些意外,片刻後,忽然坐在椅子上,搖著圓扇笑了。


    “我本來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但再看你這個態度,我想……”她勾著唇說道,“還是很有必要的。”


    “……”


    李鸞月在一旁樂得高興,這兩天受得氣,全然消了。


    “你鬧啊?再鬧啊?!瞧把你給厲害的。”


    劉雪梅簡直要吃了他們一眼,眼睛狠狠地盯著,說道:“你們!”


    “你想要什麽?”童糖忽然說話打斷了她的發怒。


    劉雪梅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眉頭隱隱皺了起來,側過頭問:“什麽?”


    童糖又重複了一遍,“我問,你想要什麽?”


    “……”


    “嫁給王爺嗎?隻是這樣?還是要當王妃?甚至皇後?”


    “……”


    劉雪梅沉默片刻,看著她,道:“你什麽意思?”


    “嗯?我?”童糖指著自己,道:“我沒什麽意思啊,我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你是什麽意思?”


    “……”


    “你是喜歡我家王爺,還是單純想要坐上高位?”


    劉雪梅的臉忽然就紅了,她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道:“你以為我是什麽人?”


    “……”攀龍附鳳、心高氣傲、矯情愛作。


    童糖隻以微笑代替回答。


    劉雪梅已經不需要答案了,她氣得牙癢癢,道:“我為何要同你說?!”


    “如果我說,我可以讓給你呢?”


    “什麽?”


    “如果你的答案讓我滿意,我可以把正妃的位置讓給你。”


    劉雪梅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事實。


    “你,你願意這樣做……?”她不是喜歡他嗎?這麽容易就放手了?


    童糖無所謂地聳聳肩,道:“本來我就是想嫁給太子的,他不過是運氣差了一點,和我一起站在了一夥兒。我們打小就鬥了很久了,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原因,若是你真心喜歡王爺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退出。”


    劉雪梅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但她的態度還是存疑,“你說真的?”


    “當然。”


    “你不喜歡他?”


    童糖笑道:“我反而想問,你喜歡他什麽?”


    “……”


    童糖道:“回答我啊?”


    喜歡他什麽?


    劉雪梅心想那可太多了。


    他無論對誰都很溫柔,就連對她都一樣,她一邊喜歡他的這種溫柔,一邊又討厭他的這種溫柔。


    無時無刻不在關照別人,卻不會想到有人會因為他的態度,而淪陷愛上他。


    明明奪取了其他人的心,又不願意再給予她們更多地關注。


    有人在暗地裏心碎。


    有人在哭泣。


    也有人像她一樣,求而不得,直至瘋魔。


    劉雪梅是真的沒有動心嗎?自然不是的。隻是她的喜歡,是相對淺顯的喜歡,她的喜歡足以讓她去掠奪,卻不足以令她奉獻與成全。


    說到底她是喜歡言墨澤的。


    越是得不到,心中的執念越深。到了這會兒,一時半刻她也說不清了。


    太長了。


    兩輩子的時光,讓她在光陰中迷失了自己,如果拋開這些爭取掠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剩下什麽。


    她在家中時,所受的教育就是一切都要最好的。


    不是最好的東西就配不上她,不是最好的東西她就不要,得到的就緊緊抓在手裏,得不到的就寧可毀掉。


    劉雪梅垂下眼眸,不去看她的眼睛,說道:“如果我回答了,你就讓我入門嗎?”


    她心裏覺得這一定不可能,懷疑童糖又在耍什麽花招。


    可是對她來說,入王府太重要了,姑且還是試著問了一句。


    “嗯。”出乎她意料的,童糖似乎一點傷心糾結也沒有,隻看著她說,“如果這答案讓我滿意。”


    劉雪梅連忙抬眼看她,確認她的表情是否在撒謊。


    半晌後,才開口說道:“我最喜歡他,能夠為了一個人拚命努力的樣子。”


    “……”


    劉雪梅看著她一臉平靜,好笑道:“你一定忘記了吧?”


    忘記?


    忘記什麽了?


    不如說她一直都不知道那些發生的事兒。


    “噗。”劉雪梅看著她一臉呆樣,嘲諷地笑出了聲,“有些事情,人家相遇也遇不到,你倒是好,這麽重要的回憶,也能說丟就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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