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童糖穿著好幾層的衣服,在這個天愣是悶出不少細汗來。


    她遠遠站在院門外,反應略遲鈍地扭過頭去,“嗯?”


    風月無奈的看了她一眼,道:“您是不是緊張了?”


    童糖確實很緊張。


    她長這麽大,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想想似乎也沒什麽,臨到眼前了,忽然就變得全身都僵硬了。


    她順手攏了攏衣袖,低頭輕咳了一聲。


    風月覺得有趣,蹲下身子幫她整理裙?,說道:“您別緊張,按平時的去做就行了。”


    “還好。”


    “等下我會在您旁邊的,若是做錯了,我會給您打暗號。”


    童糖被她說得一笑,反而倒沒那麽緊張了。


    冊封儀式之前,有一段很長很長的宣白,群臣站在台下,無一不認真聽著,烏泱泱的一片全是人頭,其中有兩個名氣大一點的,童糖也認識。


    “皇上駕到——”


    李公公拖著嗓子喊著,台下的人立馬又挺直了背,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入口。


    童糖這個方向,有些被擋住了視線,遠遠隻看到了明黃色的衣袍,她有些出神,看著那人慢慢地走上了高台。


    他站在群臣之上,寬大的衣袖在轉身的瞬間轉動,與她相比,看起來是遊刃有餘多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遭的聲音一下子安靜下來,童糖的眼裏隻剩下那個人。


    長長的走道,兩旁都是人。


    忽然有人撞了下她的胳膊,童糖下意識邁開了步子。


    原先她以為,走在這條路上,她或許會很緊張、忐忑、不安,可實際卻並非如此。


    思緒像是沸騰的油鍋,卻不知道被什麽安慰,一下子陷入了安靜當中,細小的水波微微晃動,逐漸歸於平靜。


    每往前走一步,她就靠近他一分。


    就像是理想與現實的碰撞,熱烈得充滿能量。


    “娘娘。”李公公彎腰讓開位置,輕聲提醒道:“往這邊走。”


    好在童糖回神快,底下的人也沒有注意到這麽一點細節,童糖及時轉了個方向,走到了言墨澤的右側。


    她的目光定定看著台下,餘光忽然瞥見那人伸出了手,愣了一下,遲疑地側過頭去,視線筆直地與人對視著。


    言墨澤的手落在空中,靜靜地等著她。


    她猶豫了片刻,才將手伸出去。動作又輕又緩,不知道在顧慮什麽,隻是片刻後,又在他的視線中,躊躇著握住了他。


    “請入座——”


    這邊李公公也念完了一長串的開場白,總算是正式開始了。


    這大典進行了整個上午,童糖下來的時候,還沒有結束,好在她不用再回去了。


    雖然她有名分,但在這麽多人麵前,難免有些難受。


    她也知道有人在議論,私下說她並不合適的話語。


    童糖不在意那些人的話,卻不能不在意言墨澤的眼光。


    他也會這麽覺得嗎?


    又或者說,自己會讓他失望嗎?


    明知道這些猜忌都是多心,心思卻忍不住轉悠過去。


    “娘娘,劉小姐求見。”


    童糖坐了不過一刻鍾,便聽到這句話。


    這日是許多人都來了,作為大臣的家屬,劉雪梅進來也沒什麽奇怪的,再加上她本人又是宮裏的常客,也少有人會攔著她。


    童糖隱隱有些頭痛,取下了重重的鳳冠,側頭說道:“讓她進來吧。”


    “是......”


    一支、兩支。


    手中的釵子緩緩放下,銅鏡中映出她漆黑的長發與柔美的臉龐,童糖不知何時開始,眼中的淩厲散去不少,越發溫和可人起來。


    “娘娘。”


    宮女通稟道:“劉小姐來了。”


    “嗯。”童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劉雪梅,很不習慣她的這種態度,閉上眼睛揮揮手,道:“你們都退下吧。”


    “是。”


    屋子裏的人迅速地走了個幹淨。


    劉雪梅跪在地上,沒有獲得首肯便不再起身。


    “你也起來。”


    劉雪梅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看向童糖,眼裏全是不甘願。


    “這麽看著我作甚?又不是我想這樣的。”


    劉雪梅說:“他想起來了?”


    “什麽?”


    “殿下他......”劉雪梅猶豫片刻,咬著唇道:“和我們一樣,想起了以前的事。”


    “咚。”


    童糖的動作晃了一下,手上的東西沒拿住,全往地上摔了,她皺著眉頭,完全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眼中全是驚愣。


    “不可能......”


    劉雪梅本以為她已經知道了,眼下看她的反應,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不甘心的同時,又羨慕她萬分。


    “你運氣真好,不論何時都有人護著你。”劉雪梅低下頭,說道:“就算他不記得你,也總是護著你。”


    “呃......”童糖語塞。


    劉雪梅看了她一眼,道:“我原以為我還有機會,能夠和你一決高下,現在看來,真是我想多了。有些人就是這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其他人得不到的東西。”


    “也就是傳說中的,命好吧?”


    “你自己也知道?”劉雪梅大抵是沒了脾氣,其實自打上次她就有些想明白了,不是自己的東西,苦苦追尋隻會讓自己痛苦,“你有一點說對了,我確實很自私。我在這個圈子呆的久了,便以為這是正常的。任何勾心鬥角、追名逐利,都是可以容忍的。就算扭曲了自己的想法,就算改變自己的生活,隻要能成功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可以放棄任何東西。”


    童糖道:“你想要什麽?”


    “完美的人生。”


    “你的完美是什麽?”


    “以前我以為是當皇後,成為全天下最高貴的女人。我必須做第一。”


    “現在呢?”


    “現在......現在不知道了。”劉雪梅笑了一下,“我隻知道一點,真正的大能不會隻是對自己好,不是心懷天下、慈悲有為的人,是做不到的。”


    “難道你覺得我是?”


    “你都不照鏡子嗎?”


    “......”


    “我說的當然是殿下。”


    “......”


    可以。


    這很劉雪梅。


    童糖都不笑了,生氣地看了她一眼,最後又覺得挺沒意思的,搖搖頭,道:“那你今天來找我,要做什麽?”


    “不是說有問題嗎?”


    “嗯?”


    “我來配合你們解決。”


    童糖聽明白之後,整個人都驚呆了。


    “你說什麽?”童糖站起來看著她,“認真的?”


    劉雪梅聳聳肩,道:“反正最想糊弄的人已經糊弄不過去了,再這樣下去,怕是要被盯上了。我可很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惹他生氣不如我先主動投降,爭取寬大處理。”


    您還挺機智?!


    童糖無語了一陣,又立馬被興奮所取代,“我立馬讓人去請國師!”


    **


    “嗯......”


    十七坐在位置上,一臉地困擾。


    大半夜的人倒是很多,李鸞月坐在最前麵,焦急的等待著結果。


    “你倒是說話啊,別裝深沉。”


    十七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道:“誰裝了。我這是在研究該怎麽辦。”


    “不是你說的嗎?隻要本人願意......”


    “當時是有個法子,但眼下情況不一樣啊!”十七轉頭看向童糖,道:“娘娘,這劉小姐與你不同,您是因為受到影響,多了一份記憶,而她是本來就是記憶的主人,隻是霸占了這個軀體,如果想解決此事,就得......”


    劉雪梅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得什麽?”


    “就得送回去。”


    “......”


    劉雪梅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眼下的意思,就是她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


    可她長在這裏也快二十年了,跟童糖她們也沒什麽不同,這一下子說得她好像不該活著,劉雪梅再怎麽說心裏也有些膈應。


    “那怎麽辦呢?”童糖說道:“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生魂產生的影響,必須由生魂來補。其實也不能保證一定不會出錯......”


    劉雪梅黑著臉:“什麽意思?”


    “或許可以把您的身體一起送回去......”


    “不行!”劉雪梅相當激動,說道:“兩邊重疊的意思是,那邊的殿下也察覺到了吧?!我在這裏做的事情,被人發現的話,也是一樣掉腦袋的!”


    而且那邊的言墨澤隻會更狠心,比起這邊有童糖的時候不一樣,劉雪梅可是親眼看過他是如何處置害死童糖的那些人的。


    “呃......”


    童糖有些不相信,“他不恐怖吧?”


    “你在說什麽鬼話!”劉雪梅抖著身子,道:“你死後他做了什麽你根本不知道,如果讓他知道我的做的這些事情,回去一定會將我千刀萬剮!”


    “這......”十七和童糖說道:“本人如此抗拒的話,我也沒有辦法了。”


    這種感覺就是隻差臨門一腳了,卻死活踢不出去!


    李鸞月道:“那你就跪在地上求原諒啊。”


    “你說什麽?”劉雪梅呲牙看過來,“我才不做這種事。”


    主要是毀形象。


    童糖理解。


    正當一群人苦思冥想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房門被推開了。


    在外忙了一天的言墨澤走了進來,他脫下了帽子,靠近了人群,他這個方向,最先是讓十七瞧見的,不過十七是個喜歡惡作劇的人,故意沒有告訴其他人。


    言墨澤一手搭上童糖肩膀的時候,就成功把所有人嚇得一哆嗦。


    童糖回頭看他,“你走路怎麽不出聲?”


    言墨澤的臉上笑容依舊溫和,隻是當配上他現在的身份,這溫和的笑容就讓人覺得後怕。


    “聊什麽呢?”


    也隻有童糖毫無察覺,“在說夢境的事。”


    “夢境?”言墨澤好看的眉頭擰起來,道:“需要這麽多人,大半夜的在這裏討論?”


    “哎呀,越快越好。”童糖有些不耐煩,甩甩肩膀,道:“別打擾我們。”


    “......”


    言墨澤還在笑,眼神卻暗了下來。


    好嚇人!


    周圍的一眾都察覺到了危險,接二連三地起身。


    “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沒有處理......”


    “是太晚了,我要回家睡覺了。”


    “去吃點東西吧,突然好餓呢。”


    童糖疑惑的看著他們,“誒?”


    前後不到半分鍾,屋子裏就空了。


    言墨澤看著他們離開,相當地無所謂,視線下滑,碰上童糖的時候,才浮現了一絲笑意。


    他的手往上滑,食指擦著她的臉頰,仿佛是在玩弄什麽有趣的東西,“夫人,都走了。”


    “嗯?”


    “天都快亮了,你還不睡嗎?”


    童糖這個時候還沒察覺到他的暗示,真的去看了看外頭的天色,驚訝道:“這麽晚了?”


    “明日還要早起。”


    “嗯嗯。”童糖也暫時停下了思考,道,“累了一整天了,我先去沐浴。”


    她說著,拿了兩件衣裳往浴室走。


    等快走進浴房的時候,才察覺不對勁。


    兩手忽然收攏,抓著手裏的衣裳擋在身前,猛地回過頭,看著身後的男人,他就像隻無害的巨型犬跟了一路,差點跟她進了房間。


    “你幹嘛?”


    無辜的眼睛看著她,“為夫也累了一天。”


    “那,等我洗完......”


    “不行。”他笑著走過來,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她的腰,瞬間與人拉近距離,直到這一刻,他的侵略性才被釋放出來,“一起,比較節約時間。”


    “???”


    直到第二天。


    日上三竿。


    童糖抱著被子,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懵逼狀態。


    “娘娘,您醒了?”


    風月拿著一盆水進來了,“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童糖保持著沉默。


    “殿下說了,如果您要出去也可以,但一定要有專人陪同。”


    童糖扭過頭來,就看到風月指著自己,說到:“剛剛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我。”


    她可能誤會了什麽。


    童糖忽然想到昨天劉雪梅的那個態度,腦子裏閃過不適宜的猜想,“他該不會......”


    “什麽?”


    “......算了。”


    冷靜點,童糖。


    童糖看著天花板,默默地在心裏嘀咕道,不要自己嚇自己。


    “咳......”童糖慢慢地起身,說到:“我知道了,你過來扶我一把。”


    風月扶著她洗漱穿衣,都弄完了之後,又讓人抬了頂轎子過來。


    “娘娘,我們去哪?”


    童糖有些昏昏欲睡,剛有點困意,又被驚醒,於是提起精神說道:“李府,找李鸞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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