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動情處,顧慈聲音裏帶幾分哀切:“得知別墅遇襲,第一時間趕過去,對著燒成灰燼的三家大本營,你霍大哥說的第一句話是:他們還活著。他相信你們絕不會死得這麽不明不白。可你們呢,你們就用這樣的惡意來揣測他?”


    話音剛落,霍衍悠悠地……鼓起了掌。


    “不愧是顧會長,這番演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聲情並茂感人至深。可惜我們易小少爺是不吃這一套的。”霍衍微勾起唇角,目光落到夏泓那兒:“不過沒關係,有人吃。”


    夏泓此刻眼眶含淚,很是動容的模樣。


    顧慈:“……你一天不拆我台會便秘還是怎麽?”


    霍衍:“倒也不會,就是見不得你這麽做作。”


    顧慈:“那還真是難為你了竟然沒有打斷全程安靜聽完。”


    霍衍:“我不同意你說的話,但我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顧慈:“……”


    孟曉笑道:“會長你誤會了。阿勉沒有懷疑你們。他要是懷疑,是不會直接問你們的。”


    夏泓點頭:“這倒是。他會旁敲側擊瘋狂試探或者直接暗算。”


    孟曉:“所以,他既然問出口,就說明信任你們。”


    易初勉不語,是默認的意思。


    霍衍看著他:“那晚有亡靈法師在場麽?”


    易初勉:“除了惡靈就是協會的人,沒有其他可疑人物。”


    霍衍沉吟:“躲在背後不出麵……你們很可能早就被他們盯上了。至於為什麽之前不動手而是選在剛剛,又突然撤退了……完全沒有頭緒。”他抬眸,“你們有想法麽。”


    易初勉搖頭:“動機不明,行為詭異。”


    霍衍:“亡靈法師這個群體過於神秘,加上敵在暗我們在明,我們現在很被動。”


    夏泓:“那怎麽辦?”


    霍衍略一沉吟,道:“從現在開始,你們不要踏出這個房門一步。也不要妄圖去找什麽線索。”他神色凝重,“今天你們也看到了,對方要取你們性命,易如反掌。”


    易初勉:“所以呢?我們就坐以待斃?”


    霍衍:“當然不。交給我,我去查。後期你們也許會成為我手裏的籌碼,但在那之前,你們要明確自己的處境。”


    夏泓:“坐以待斃?”


    霍衍勾唇:“被我軟禁。”


    片刻的沉默。


    易初勉:“好。”


    夏泓一頭霧水:“啊?”


    ***


    見霍衍起身,顧慈也跟著要走,然後被他按回椅子上:“等會兒,我去看看那小孩。”


    顧慈於是坐回去。四人目送著霍衍走近那扇門,打開房門的一瞬間,眾人齊齊屏住呼吸。


    房門緩緩合上。


    夏泓:“霍大哥鼻子比狗還靈,怎麽能忍受那股味兒的。”


    孟曉:“給你一張過去的cd~”


    顧慈:“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


    夏泓:“……他們幹嘛突然唱歌?”


    易初勉:“你還小,不懂。”


    ***


    門一拉開,霍衍就被那一言難盡的氣味熏得兩眼一黑。


    雖然味道已經散去大半,但對他來說,還是難以忍受。


    他幾乎就想退出去把門重新關上,可一抬眼就對上床上那人睜得溜圓的一雙大眼睛。


    孟曉走之前沒有關燈,屋裏燈火通明。


    二人在明亮的燈光下四目相對。


    霍衍:“怎麽不睡。”他在床邊坐下,伸手探了下洛一鳴的額頭。沒有發熱。


    “衍哥,我有話要和你說。”


    他挑眉:“你說。”


    洛一鳴:“我覺得自己不適合做你的守夜人。”


    洛一鳴其實一直在苦惱要怎麽和霍衍開口。


    真正的原因不能說,那就隻能找借口。


    至於這借口,一來要誠懇,二來不能突兀。態度和時機很重要。


    如果借口過於拙劣,一眼被看穿,勢必要被追問。


    隻能說夏泓他們搞這一出,也不全是在搗亂,至少讓她找到了尚且算合情合理的借口。


    霍衍默了一陣,說:“為什麽這麽覺得。”


    洛一鳴:“我覺得小泓說得很對,我會拖累你,甚至會害你丟了性命,根本不配做你的守夜人。”她做出一副完全被夏泓洗腦了的樣子。


    霍衍輕笑:“拖累我?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拖得住我。至於配不配……這年頭,就算談婚論嫁,門當戶對這種老掉牙的觀念也早已經過時了。何況,隻是做個守夜人而已,不要想太多,放輕鬆。”


    洛一鳴:“……”


    不太對,怎麽和預想的不一樣……


    霍衍並不待見自己,靈契也不是自願簽下的,按理說,洛一鳴這麽一提,應該正順了他的意。


    然而這看上去……怎麽倒像是在寬慰她?


    霍衍見她突然放空,以為她是在介意夏泓他們的所作所為。


    “易初勉懷疑我,想從你這裏套話;夏泓愛管閑事,覺得把你趕走了是在幫我——說起來,你遭這次罪,根本原因在我。”


    等等,這個話題方向好像不太對……


    “你有情緒,也是應該的。但像這種氣話就不要說了。我不好動他們,但你也大可以放心,孟曉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不等你開口,她也能幫你把這口惡氣出個徹徹底底漂漂亮亮。”


    如此強烈的幸災樂禍語氣是怎麽回事……


    等等,這是以為自己在說氣話?


    洛一鳴:“衍哥,我沒有說氣話,也不是在鬧情緒。我是真的仔細思考過了。其實就算沒有夏泓他們,我對自己也沒有信心。”


    洛一鳴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誠懇,語氣真摯。


    霍衍看她一眼,歪了歪頭:“所以呢?”


    洛一鳴:“所以你可以解除靈契,廢了我。”


    “廢了我”三個字未經思考脫口而出,她頓時覺得不妥,但是哪裏不妥又講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身上的傷,她覺得腦子不太清醒,講話時候舌頭也有點兒不聽使喚。


    霍衍失笑:“廢了你?當自己是太子爺還是皇後娘娘呢。”他瞧見洛一鳴嘴邊有一點血跡殘留,抬手去擦,卻已經幹了,抹不掉。於是抽了張紙,從床頭櫃上的杯子裏倒了點水沾濕了,一邊給她擦幹淨,一邊說:“你要是真覺得氣難消,可以罵我,但要背著我,別讓我知道。至於解除靈契,你顧哥應該和你說過,隻要你背叛我,靈契會自動解除。所以,小丫頭,你可以試試看,背叛我。”


    最後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帶著某種誘哄和玩笑的意味。


    洛一鳴有片刻的失神。


    她算是明白了,夏泓他們整這一出,讓霍衍覺得是因為他才讓自己遭罪的,所以,他多多少少會有些過意不去。就算不待見自己,出於良心和道義,他也不會主動解約。


    而洛一鳴此刻不管說什麽,在霍衍聽來,恐怕都是氣話,一概不會當真。


    洛一鳴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


    她本來還想著孟曉下手沒輕重,回頭讓她手下留情不要把人打殘了。


    而現在,這一刻,洛一鳴隻想讓孟曉千萬別手軟,給他們往死裏打。


    她再次做出掙紮:“衍哥,我沒有生氣,真的。我更不可能罵你。整個事情都是誤會,我能理解,完全理解。衍哥你也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所以你不考慮主動解約麽,長痛不如短痛,你不是不喜歡我麽……”


    霍衍仿佛挑釁一般,微勾嘴角:“我也沒說喜歡你啊。隻是這次算我欠你,作為補償,把主動權交給你了。就像我剛剛說的——你大可以試試看,背叛我。”


    洛一鳴:“……”


    霍衍恐怕不知道,背叛他這件事——她剛才在靈域的時候認真嚐試過,但是好像失敗了——她左腕上的靈契依然亮晶晶。


    所以這話在洛一鳴聽來,就莫名透出那麽點仗著自己不會背叛他,還偏偏要故意氣自己一把的意思——雖然她知道霍衍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洛一鳴一時無言以對。


    霍衍終於將她嘴角那點血漬擦幹淨了,似是很滿意:“好了。看著我的眼睛。”說著牽起她的左手。


    洛一鳴瞧見他的眸子緩緩變藍,她看進那雙眼裏,心裏突然覺得安定,眼皮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她感受著霍衍手心處傳來的溫度,呼吸平緩地合上了雙眼。


    霍衍在床邊坐了一陣,見她睡熟,把她的手輕輕放進被窩裏,起身離開。


    離開的時候,他沒有關燈,隻是輕輕把門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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