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美氣衝衝奔向停車場,拉開車門衝進車裏,“嘭”地一聲關上了車門。聲音大得震耳欲聾,把葉磊嚇一大跳。還以為她遭遇了危險狀況,警惕地向車外掃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或物!


    他正在疑惑時,聽到許純美氣呼呼地說:“我要去山頂!走東興高速,快點!”她鐵青著臉,語氣急促生硬,讓人不可抗拒。


    葉磊不便多問多說,順從地照著她的話去做。他不明就裏,心裏還尋思著:剛剛從雅婷回來還好好的,回了一趟公司就變成這樣。這是因何生氣呢?難不成是工作中出現不順心的事?可是她剛剛簽下了代言,正該春風得意才對!又或跟林總吵架了?情侶之間吵架拌嘴也是常有的事。都說“小別勝新歡”,林總剛從美國回來,此刻兩人應該甜甜蜜蜜才對,這麽快就吵架?


    車子駛出停車場時,外麵下起了瓢潑大雨。剛才還是晴空萬裏,這會兒卻是大雨磅礴。猶如許純美的心情,陰晴不定。


    其實剛剛在等她的這段時間裏,他想明白了,決定跟她坦承一切,告訴她哥哥的病情,告訴她哥哥目前急需一筆手術費,所以自己才去皇朝做侍應生。相信她明了真相後應該能夠諒解的。但是見她回來時怫然不悅,他也就隻字未提。


    雨刷“嘩、嘩、嘩”的擺動著,天地間像掛著一副巨大的水簾,到處籠罩著灰蒙蒙的水霧氣,車輛、行人、路麵都看不清晰,車子艱難地行駛著。上了高速以後,更加危險重重,所有車輛都放緩速度,打著雙閃,提醒前後左右的車輛。葉磊更是絲毫不敢大意,瞪大眼睛,提高十二分的注意力,謹慎小心地駕駛著。


    車外大雨傾盆而下,卻始終澆不滅許純美心中的怒火怨氣。她將臉貼在車窗玻璃上,眨著眼睛看著外麵的大雨。茶水間那兩個女人的對話猶在耳邊!她惱怒她們對她的評論,什麽明星名人?在那些人眼中不過是低賤的戲子!但她更憤恨葉磊的所作所為。她不止一次給他機會,說服自己他不是那種人,一切隻是自己的憑空猜測,他一定不同於那些俗人!但他終究讓她失望了!現在人證、物證都有了,她還如何說服得了自己?心裏的怨恨、委屈一股腦地蜂擁而至。


    “停車!”她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大喊一聲。


    葉磊正全神貫注地開車,被她這聲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一跳,他深覺不可思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高速上,下著大雨,前後車輛有節奏地、緩慢地魚貫而行,此刻,她叫他停車?


    他眼睛一邊左右掃視著,一邊盡力向她解釋:“許小姐,現在停車很危險,高速上,又下著雨……”


    “那是你的事!我現在隻想停車!”許純美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


    葉磊無奈,隻好前後左右四下環顧,一邊緊張地盯著過往車輛,打開轉向燈,一邊握著方向盤,小心翼翼地向著路邊靠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川流不息的車流中,把車子從中間車道靠到路邊。待車子停穩後,看著前方十米開外模糊不清的道路,他長長地籲了口氣。


    其實許純美心裏也是捏著一把汗,她怎會不知曉此刻的危險程度?她的任性是在以生命為代價!這樣的路狀,一旦發生事故,很可能就是連環相撞,後麵的車輛將會避之不及!毫不誇張地說,剛才真的就是命懸一線。所以待車子安全停穩後,她也忍不住呼了口氣。


    “許小姐!”安全停穩後,葉磊首先打破靜默,他轉過頭對她說:“其實我去皇朝打工,是因為目前我急需用錢,我哥……”


    “急需用錢?”許純美怒視著他,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所以就不擇手段?”


    “不擇手段?”葉磊滿臉困惑。自己隻是去皇朝做侍應生,怎麽就不擇手段了?


    許純美見他驚訝的表情,直覺他做作虛假,心裏更生厭惡。心想做了拒不承認,還故作無辜,真是徹頭徹尾的偽君子!


    葉磊盡量平複著自己的心情,他平緩著語氣向她解釋:“許小姐,我知道你還在為昨晚皇朝的事生氣,也怪我沒能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其實很簡單,我去那裏隻是打一份工,規規矩矩地賺錢,並未做見不得人的事。但是卻因此使得宋倩有機可乘,對你進行羞辱,那是我連累了你!我向你道歉!”


    許純美顯然對他的解釋並不買帳,“你去哪裏、去做什麽與我無關!我也沒那麽多閑心去管閑人閑事?”


    “可你為何說我不擇手段?”葉磊心有冤曲,忍不住問她。


    許純美緊緊地盯住他,“你自己做過什麽,你不清楚嗎?”


    葉磊絲毫不心虛,不回避,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我做過什麽?又哪裏惹到你了?做你的保鏢也好,去皇朝做侍應生也罷,我靠自己的雙手賺錢,行得端,做得正,我問心無愧!怎麽就不擇手段了?”本就苦悶的葉磊,無緣無故遭她質疑,此刻他的內心幾近崩潰。


    其實從始至終,有個疑惑一直困撓著他,令他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為什麽許純美從一開始就不待見他、處處排擠他、刁難他?他自問從沒做過逾越之事,也沒觸犯過她的約法三章,為何她就是容不下他呢?


    “好一個問心無愧!”許純美發出一聲冷哼,“賺錢?沒錯!錢,真是個好東西,為了它,某些人可以泯滅良知,踐踏人格,不惜出賣他人!”


    許純美的含沙射影,令葉磊怒氣填胸。“某些人?你是說我嗎?泯滅良知?踐踏人格?你無須指桑罵槐的!出賣他人?我出賣誰了?你嗎?我又如何出賣你了?我一沒向人提起過在給你做保鏢!二沒把你的私事抖摟給旁人!何來出賣?”葉磊長這麽大,從未被人詬病過良知、人格,今日她對他的指責竟上升到道德品格層麵,可見她對他的誤解絕非一日兩日,乃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他卻想不明白他錯在哪兒了?


    許純美輕蔑地撇撇嘴角,鄙夷嘲諷之意溢於言表。心想做了虧心事,抵死不認帳,還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真是“煮熟的鴨子——嘴硬”!


    葉磊清晰看到她那鄙夷的神色,心下發冷。“是,我是極需用錢!但是我絕不會為了金錢傷及無辜,更不會為了金錢出賣良心!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是你無權侮辱我!更無權攻擊我的人格!也請你對別人有最起碼的尊重!”他的聲間嘶啞無力,聽上去十分疲倦。


    “值得尊重的人我自會尊重,但是虛偽、陰險的人,我隻會厭惡!”許純美憤然回擊,“再給你一句忠告:做人要光明磊落,少做見不得人的事!要知道,人在做、天在看,沒有不透風的牆!敢做不敢當的偽君子!”許純美嗤之以鼻。


    “我做了什麽?你憑什麽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葉磊悲痛萬分,五內如焚。


    看著他灼痛的目光,許純美的心稍稍軟下來。但是剛剛軟下一點,茶水間那兩個女人的對話又回蕩在她的耳邊。


    “今天早上我們頭兒接到林老板的電話,然後頭兒就過來吩咐我馬上給葉磊打一筆錢。”


    “可是老板日理萬機,總有防不勝防的時候。那怎麽辦?隻能安插一雙眼睛在許純美身邊,幫著老板時時刻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這雙眼睛能是誰?她的貼身保鏢是最好人選。所以,老板得把這個人培養成心腹之人,培養成他自己信的過的人。這些做保鏢的也不傻,識得清誰才是他們真正的老板,誰給他們發薪水,誰養活他們,給他們飯吃,也樂得為老板通風報信。”


    “他才剛來,就一下拿到5萬的好處費,這可是普通員工幾個月的工資了。長久下來,他這錢也太好賺了!”……


    “下車!”她越想越氣,大聲喝令他!


    葉磊錯愕萬分!他瞪大眼睛看著她,卻是滿目的絕望蒼涼。大雨之中、高速之上,她竟然趕他下車?他一下明白過來,她去山頂是假,故意讓他開到高速上來,就是為了嘲弄他。原來她剛才的憤憤不快,不是因為工作,也不是與林子坤吵架了,而是因為他!究意她回帝豪的那段時間裏發生了什麽?讓她對他深惡痛絕?


    “你馬上下車!我不想再見到你!”許純美再次驅趕他,然後她扭過頭去,不由分說!


    葉磊眼看著她冷酷決絕的模樣,他心灰意冷。無論他再說什麽、做什麽,都無法改變她對他的認知!他身心俱疲,無力再與她爭辯下去。這還是昨晚那個捏著他的臉、衝著他憨憨而笑的許純美嗎?這還是那個他心目中善良、爽朗的許純美嗎?他拉開車門,毅然決然走入瓢潑大雨之中!


    剛一下車,從頭到腳、從裏到外,被雨水澆透,他渾身哆嗦著,心也冷得直哆嗦,如同墜入萬丈冰窟,那麽冷、那麽冰、那麽涼!


    許純美撐著把雨傘從車裏下來,剛一下車,就被淒風暴雨吹打得站立不穩,手中的雨傘也差點被狂風卷走。她緊緊拽住傘柄,穩住身子。她徑直走到葉磊麵前,從包裏掏出一疊東西,憤憤地舉到他麵前。


    葉磊被大雨澆得眼不開眼睛,他伸手摸了一把臉,才看清楚她手裏拿著的是什麽。


    “你很喜歡錢是吧?也很需要錢是吧?這些夠不夠?拿著這些錢,馬上消失!不要再讓我見到你!”說完,她將手中的一疊錢狠狠砸在他的臉上,然後一貓腰鑽進車裏,手中的雨傘隨著狂風暴雨翻揚而飛,遠遠刮走!她則開動車子,在他眼前急馳而去!


    狂風,將他吹得搖搖欲晃;暴雨,拍打在臉上,滋啦啦的痛。渾身上下早已濕透,卻感覺不到一絲寒意。許是心涼了,身體也就麻木了!他眯縫著眼睛,雨水夾雜著淚水滑落下來,有點溫熱、有點苦鹹!他緊握雙拳,仰天呐喊!為什麽?究竟是為什麽?許純美要這樣羞辱他?上天要這樣懲罰他?他不過想給哥哥治病,期盼著有朝一日哥哥能夠清醒過來,與他並肩生活。可是5年了,他依舊沉睡不醒;他努力地比賽,艱苦地訓練,隻為拿下一個又一個的冠軍,讓哥哥以他為傲。卻遇到宋曉雪,逼得他不得不放棄拳擊;他給許純美做保鏢,隻想有份安穩的工作,和一份穩定的收入。他一心一意做好本職,守好本份,但是許純美卻無論如何容不下他;他去皇朝打工,隻為盡快湊齊哥哥的手術費,結果皇朝的工白做不說,還連累了許純美,致使她對自己更加誤會重重……他想不通究竟自己錯在了哪裏?為什麽事事不順?處處障礙?他低頭看著撒的到處都是的人民幣。那些紅色的鈔票如同一灘灘鮮血般刺人眼目,看得他頭暈目眩,雙目疼痛!


    他趕快用雙手捂住眼睛,淚水透過指縫嘩啦啦流下來。哭吧!反正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反正歌裏都在唱“男人哭吧不是罪”!他太累了!太倦了!隻有痛哭才能讓他得到些許的釋放。


    “辭職吧!”他對自己說,“既然她容不下我,何苦還要賴著不走?”他低垂著頭,雨水將他的頭發打成一綹一綹,又順著一綹綹的頭發,一滴一滴滴落下來,滴入水中,化為烏有。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臉上,令他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朦朧大雨中,他仿佛看到了病床上的哥哥。他蒼白無力的麵容上,雙目緊閉。哥哥的生命還等著他去挽救,上午剛跟林總通完電話,他答應提前預支給他5萬元薪水,隻要再湊齊剩餘的5萬,就解了燃眉之急!如果現在辭職,那這5萬元就成為泡影。何況自己並未做錯,為何要主動辭職?豈不憑添了做賊心虛的嫌疑?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相信時間能證明一切,所有的曲折是非,終有一天,會真相大白。


    他如此自我安慰著,身上回複了些體力。他又低下頭看看撒落一地的錢,無聲地歎息著。看樣子在許純美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愛錢如命、充滿銅臭又市儈的男人!他自嘲一笑,蹲下身來,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錢。那些錢被雨水浸透,牢牢粘在地上,他彎曲著手指,用力扣著地麵。手在發抖,心在顫抖,渾身都在哆嗦!每撿起一張,都仿佛被鋼針刺痛一下!有些錢刮出好遠,於是他就走出好遠,還要躲避過往的車輛。就這樣,撿了整整一個下午,也被雨水淋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太陽落山,天色暗淡時,才緊緊攥著那疊滴著水的鈔票,沿著高速公路的邊緣,舉步維艱地向前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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