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純美還想再問點什麽,這時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了,兩個人“謔”地站起來,同時向著門口衝過去。


    葉磊被推了出來,他左眼被包紮住,鮮紅的血已染透紗布。頭上也有一處包裹,臉上多處瘀傷,右腳腳踝瘀腫,腳上被支具固定住。他臉色蒼白,眉頭緊鎖。即使在昏迷中,仍可見其剝床及膚之痛!


    其中有個醫生,戴著口罩和帽子,隻露出一雙眼睛。他的眼神肅穆威嚴,目光在許純美臉上掃過時,眼中微微泛起的一絲驚詫,瞬即便恢複得目似劍光。他低頭看向昏迷不醒的葉磊,凜然的聲音從口罩後麵傳出來:“他的右腳是不是在此之前受過傷?”


    “是的,昨晚扭傷過。”許純美回答他。


    “胡鬧!有傷還不安生休養,當成兒戲嗎?舊傷累新傷,想落個終身殘疾嗎?”醫生不怒自威的聲調,讓在場的人都提著一口氣。


    “醫生……”伊蓮忐忑不安地開口。


    醫生揮手打斷她,“他傷勢不輕,頭部遭受重創,多處軟組織挫傷,左眼角開裂,眉骨受傷,值得慶幸的是沒有傷及眼球,否則情況嚴重可導致失明。至於右腳的傷勢......”


    說到這兒,他停頓下來,眼睛掃過許純美和伊蓮,“右腳踝內側三角韌帶損傷,我們已完成韌帶修複手術,具體情況還要等片子出來以後再下判斷。但他舊傷未愈再添新傷,情況不容樂觀。但是......”


    醫生特意加重了語氣。“如若再不接受教訓,好好休養,造成嚴重後果,落下後遺症,將會遺憾終生!”


    醫生一番話把許純美和伊蓮嚇個半死,臉都變了色。


    “醫生,他的腳可千萬不能落下後遺症,更不能落下殘疾,請您一定全力治療他!”伊蓮懇切地向醫生祈求著。


    “我們當然會全力以赴!至於能否恢複如初,就看他自己的表現和造化了!”


    醫生又語重心長地嘮叨一句:“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總是仗著年輕力壯,過度地消耗自己的身體!將來就知道好受了!”他掃視了一眼其他幾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好了,先送他回病房吧!”


    葉磊被送入病房,安置在病床上。伊蓮幫他蓋好被子,心疼地看著他滿處是傷的臉。


    許純美內心也很焦急,可是她除了靜靜地看著他,什麽也不能做。


    他沉沉地睡著,像一頭被困許久的小豹子,努力掙脫,拚命抗掙,不言敗,不妥協。如今,他受傷了,倦累了,想停下來歇息了。所以睡得這般沉穩。


    他臉上雖然有傷,仍然那麽好看,好看得舍不得把眼光移開。就這樣看著看著,目光變得逐漸溫存。


    伊蓮回頭時,正好看到許純美眼中的婉轉柔情。她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許純美都毫無察覺,眼光一直落在葉磊身上。伊蓮真切感受到了危機席卷而來。


    “許小姐,今天辛苦你了,你是大忙人,怎好意思再打攪下去?現在很晚了,我看你還是先回去休息吧。”比起剛才同甘苦、共患難時的語氣,此刻的伊蓮,冷若冰霜。


    許純美自然意識到她的不快,她這是在下逐客令呢。也對,自己與葉磊即不相熟,也不相知,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自己又有何理由強行留在此處呢?


    於是,她強顏笑笑,說道:“那好,我先回去了,這裏就辛苦你了,有事可以隨時打給我!”她給伊蓮寫下一串電話號碼,當然她知道她是不會打給她的。她快速瞄了葉磊一眼,走出了病房。


    又是一個徹夜難眠的夜晚,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安穩。自認識他以來,謠言、誤會、猜忌、刁難、侮辱、陷害,種種的種種……可他從未怨恨過她,直到最後,他順從她的意願,主動提出離職,仍舊向她致歉,抱歉自己給她帶來的困擾。


    這是一種怎樣的胸懷?這才是純純粹粹的男人!這短短兩天的經曆,從旁人的口中,她對他才真正有所了解,她明了了他的為人,也明了了他的難處。她變得對他心心念念起來。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麵對他時,喜不自禁,詞不達意;離開他後,牽腸掛肚,滿心滿腦子都是關於他。


    跟他之間過往的種種,一幕幕,一樁樁,像電影一樣,反反複複浮現在腦海中:被誤會時,委屈無奈的眼神;受侮辱時,堅持自我的倔強;拉著她,瘋狂奔赴醫院的情景;苦苦哀求醫生挽救哥哥時痛苦的神情和嘶啞的聲音;治療腳傷時忍著巨痛的那聲慘叫;長長的醫院走廊盡頭,那抹孤寂落寞的背影;擂台上,那個被打的遍體鱗傷的身軀;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的那張俊美蒼白的臉龐……


    一個晚上,似睡非睡,夢境連連。一會兒看到一個青年被車撞飛,倒在血泊之中;一會兒是一個懵懂少年青澀的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可是轉眼之間,又是創钜痛深,淚水滿麵;一會兒又看到葉磊拐著腳向她走來,待他走近時,發現他渾身是血,聲聲呻吟……


    許純美驀地一下子坐起來,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昨晚竟忘記關上窗戶,風吹的窗簾呼啦啦作響。


    她睡意全無,起身下床,走到窗邊,關嚴窗戶,才覺得身上有了點暖意。她站在窗邊,望著剛剛冒出頭的紅燦燦的太陽發起呆來。呆了好半晌,她轉身跑開,跑進洗手間隨意梳洗一下,便出門直奔醫院。


    輕手輕腳地推開病房的門,輕手輕腳地走進來。伊蓮背對著她,正弓著身子給葉磊擦臉。她小心翼翼地躲著他臉上的傷痕,因為太專注,絲毫沒察覺到有人進來。


    “他醒過嗎?”許純美輕聲地問道。


    伊蓮顯然被這一聲驚擾到,回過頭看到是她,目光中閃過一絲絲不悅。她一聲不吭,輕輕地搖了搖頭。


    許純美自然知道她的不受歡迎,可是她管不了那麽多,她若不親自來看看,就會如同昨夜一樣,一直胡思亂想下去。


    “趁熱吃吧。”她將手裏的早餐遞給她。


    伊蓮看了一眼,又扭過頭去。“先放那吧!”雖然她麵上仍舊一副不冷不熱,但是內心著實有幾分感動。看來這些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也與尋常人一般無二,同樣有著七情六欲,知曉人情世故,隻要她願意花心思,也有心細如塵、體恤入微的一麵。


    突然手機鈴聲乍響,在這清晨的醫院,顯得分外不堪入耳。


    伊蓮慌忙走到窗邊接聽起來。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她的臉色暗沉下來,神情也變得緊張起來。隻聽她對著電話急促地說了句:“可是我現在真的走不開!”電話裏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她麵露艱色,目光移到躺在病床上的葉磊身上,滿眼的不舍。


    掛掉電話,她躑躅不前,對著許純美,有些難以啟齒:“許小姐,我突然有急事,可是葉磊還沒醒,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這兒,我……”


    “你去吧,我會留在這兒照顧他!”許純美對著她粲然一笑。


    “可是你那麽忙……”伊蓮還是顧慮重重。


    “剛好這幾天我沒有通告!”似乎怕她還不放心,又補充一句,“等你辦事回來,一定將他完璧歸趙!”


    伊蓮想了想,雖說還有些舉棋不定,可也沒有更好的法子了,隻好硬著頭皮說了聲:“許小姐,那隻好辛苦你了!我一辦完事,馬上回來。”一邊說著,一邊戀戀不舍地看了看葉磊,然後把心一橫走出了病房。


    伊蓮離開了,房間裏隻剩下她和他,世界仿佛一瞬間沉靜下來,獨留他們二人。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變故,她還沒來的及細細消化。對他的認知,也發生了180度的轉變。此刻與他單獨相處,如此的近距離,第一次,她感覺心慌慌、意亂亂。


    她走近前,在床邊坐下來,俯身將臉貼近他的臉。她瞪著一雙明亮亮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臉。這是一張太好看的臉。她閉起眼睛,感受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和男人身上強烈的雄性氣息,一顆心兒“咚咚”直跳!


    她睜開眼睛,伸出手,想要撫摸一下他的臉。手伸到他的臉前時卻停止住,躊躇了良久,終於落在他臉頰上,那樣溫軟、那樣細滑,她心滿意足地露出會心的笑。


    “紅姐!這兩天所有的通告幫我取消!還有,暫時不要安排新的工作!”許純美打通紅姐的電話,直截了當地通知她。


    “喂!喂!純美……”當紅姐在電話那頭心焦氣躁、聲聲呼喚的時候,她已匆忙掛斷電話,火速關機!


    被敲門聲驚醒,許純美迷迷糊糊揉著眼睛。不知何時趴在他床邊睡著了,自己的手還緊緊抓著他的手。她登時清醒,如觸電般迅即鬆開他的手,似做了虧心事般偷瞄了他一眼,他仍舊沉沉睡著。看來一直未清醒過。


    外麵的敲門聲如雨點般急促落下,她站起身整了整衣角,走去開門。


    門外站著四名醫護人員,各個身穿潔白的大褂,擁擠在狹窄的門前,令人眼前隻剩白皚皚一片,禁不住從心底裏肅然起敬!


    有些人就是這樣的,話未說、行未動,單憑他們身上那身衣服,足以叫人油然而生一種敬畏之情。警官的警服、軍人的軍裝、法官的製服、還有醫生的白大褂……個個有此功效!


    打頭的是一位中年男醫生,大抵就是昨晚那位頗具權威、說話有些桀驁不馴的醫生,雖然昨晚他隻露著一雙眼睛,但是從他那犀利如劍的眼神,她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這位醫生今天沒戴口罩,裸露的五官威嚴正氣。雖然與她麵對著麵,也同樣不苟言笑,隻是微微頷首示意。他身後的三名年輕醫生倒彰顯出幾許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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