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家主帶著府上家眷衝進來的時候,朱棠梨正優哉遊哉的喝著從窖裏取出來的好酒,酒香四溢,映襯著房裏忽明忽暗的燭火,這場景,倒頗似前世朱棠梨冷宮自決時,外頭燈火通明,她這裏卻影影綽綽形隻影單。


    “爹爹和二娘好興致啊,這個時辰,闖我的院子,是有什麽要緊事兒?”


    朱棠梨抬手端起了杯子,一飲而盡,看過來的眼睛裏麵帶著的寒光,卻讓朱家家主還有二夫人驚了一下,霎時間冷汗直流,好像這個女兒身上有千鈞威壓,難以承受,可是下一瞬再定睛看去,還是那個機敏乖巧的女兒沒錯。


    “你做出這麽不要臉的事兒,還在這兒裝!朱棠梨,我早就說過你行為不知檢點,今日就抓你的現行兒!來人,給本小姐搜!”


    “我看誰敢!”


    酒杯傾置,朱棠梨霍然起身,嚇得還站在一丈之外的朱棠月踉蹌幾步,要不是身後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她,估摸著就要直接摔在地上了。


    “月兒,退到一邊。阿梨,為父並不是有心要與你為難,而是聞聽有人稟報,說是你的院子裏頭,進了些不幹不淨的人,為父擔心你的安危,這才急著帶人過來,你若是不知情,那就更應該聽為父的,為父命人搜上一搜,也就罷了。”


    朱家家主麵上還帶著笑,這次到沒有那麽魯莽,反倒是想要和朱棠梨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隻是這話說的,一字一句都是在逼她主動承認,還擺出一副相信女兒擔心女兒的好父親模樣,當真是讓人寒心。


    “爹爹還真是一心為了我啊...隻是,倘若今日搜查一番搜不出任何人來,父親可想好了,如何在外人麵前將今日之事遮掩過去,給女兒一個清白的名聲?”


    “哎呀棠梨,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今日隻要搜上一翻,老也自然會證明你的清白,在場的也都是自己家裏的人,哪裏會走漏了消息傳揚出去。”


    朱家家主被問住,他的確是沒想過今日會搜不出人來,他們是得到確切消息才趕過來的,完全沒想過消息會有誤,朱棠梨這麽一問,他倒生出了一絲絲愧疚,他好像真的沒有替他這個嫡長女想過。


    二夫人看著朱家家主似乎是有所動搖,趕忙接上朱棠梨的話,她今日可就是為著讓朱棠梨名聲受損過來的,若是這個時候這麽輕巧就讓她翻了盤,豈不是白費這麽多的心思,也白浪費了這樣好的時機。


    “二娘,你有什麽資格,對我說教?”


    朱棠梨勾唇輕笑,緩緩地抬步走向二夫人,她笑的春風和煦眉目如畫,落在二夫人眼裏卻帶著絲絲透骨的寒涼,朱棠梨不過一介閨門小姐,怎麽會有如此威勢,怎麽會單單就這麽幾步路,就讓人生出跪地叩首的衝動。


    “放肆!阿梨,你怎麽能對你的母親如此講話!”


    “放肆?我的母親?我的母親是正二品誥命夫人阮時絮,是我大祁現如今唯一的一位二品級誥命夫人,我承著我娘的爵位,位同二品大員,就算是爹爹你,按照禮數在我麵前也要行禮參拜,我敬你是我生父,從不以禮作為威勢,至於二娘你...在我大祁境內,論嫡不論長,你不過是朱家一個妾室,我喚你一聲二娘是給你臉麵,若是我不給你臉麵,你時時見我便要時時叩拜。”


    朱棠梨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玩兒的話,頗有些玩味的重複了朱家家主的話,隨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瞬之間神色凜然,將眾人都唬在了原地,朱棠梨緩緩地吐字,到了最後那一句時時叩拜,抬腳踹到了二夫人膝蓋處,二夫人沒有防備她突然發難,朱棠梨身上又有點功夫,當即踉蹌一下跪倒在地,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朱棠梨!你這是要反了天嗎?竟然敢如此對待我娘親!你真是目無尊長,你自己做出這種不知檢點的事,還想拿你的權力要挾我們!你真是太不要臉麵了!”


    “你這話還真是說對了,我就是要拿權利要挾你們,能怎麽樣?朱棠月,你記著,隻要我還是朱家嫡女,你終究低我一等,無論什麽時候你隻能是朱家小姐,永遠稱不上那一個嫡字!”


    朱棠月反應過來之後趕忙蹲下身去扶住癱倒在地的二夫人,義正辭嚴的辱罵朱棠梨,說的冠冕堂皇,話語裏麵的嫉妒和不甘不加掩飾的顯露出來。


    朱棠梨噙著笑,一字一句都往朱棠月心窩子上插刀子,朱棠月順風順水慣了,唯一不甘心的就是這個庶出的身份,如今朱棠梨明明白白說出了貶低她的話,她當然氣不過,隻是也隻能是氣不過,朱棠梨這個嫡女的身份,她的確是無法越過去。


    “好了!為父今日來不是來聽你教訓的!就算是為了你自己的清譽,你也不能做出不知檢點的事兒!為父方才已經給足了你麵子,你竟然還不承認!為父就明白告訴你,你的一言一行早有人來報,你的院子裏今日進了不幹不淨的野男人,也有人過來稟報了,待我把人抓出來再和你說旁的!”


    朱家家主厲聲喝止朱棠梨,他奪過身後小廝手裏的棍棒,直衝衝的就想往內室裏麵走,朱棠梨卻意外的並沒有加以阻攔,朱家家主快要踏進內室的時候,卻被一股氣力直愣愣的推得向後退了十幾步,眾人趕忙上前把人扶起來,等人都站定之後,發現朱棠梨身前多了一個人。


    “我倒不知道,我什麽時候就成了朱國公口中,不幹不淨的野男人了?”


    謝良安一身戾氣站在朱棠梨麵前,眼中的殺意毫不掩飾,謝良安的威勢和朱棠梨的就又不一樣了,朱棠梨是浸染了皇家權勢的威勢,而謝良安,那是雲水關外多少英魂堆砌起來的威勢,三尺青鋒一杆銀槍,燕山大雪大漠風沙,從修羅場裏麵滾過幾回的肅殺之氣,不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了得。


    “謝...謝將軍?怎麽是你?”


    朱家家主愣愣的看著謝良安,後者的出現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怎麽可能是謝良安,為什麽會是謝良安?他們得到的消息是個陌生男子,為什麽會成了謝良安?


    “不然,朱國公以為,應該是誰?”


    “不不不...沒有誰...沒有誰了......”


    “沒有旁人,也就是朱國公說的不幹不淨的野男人,還是指的我?”


    謝良安卻並沒有這樣輕易的放過他,他剛剛一直沒出現,卻把這些人對朱棠梨的刁難聽得清清楚楚,他一直以為,他的小姑娘是朱家嫡長女,在朱家應該沒有人能夠欺負的了她,可是他沒想到,朱家人心險惡至此,朱棠梨在朱家,算的上是如履薄冰眾矢之的,嫡長女的身份非但沒有護住她,反倒是給她招來了更多的嫉妒和詆毀。


    “謝將軍是以什麽立場來教訓爹爹?朱棠梨並未許配謝家,你今日夤夜前來,私自相會,我爹爹說你是野男人,難道說的不對嗎?”


    朱棠月今日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給朱棠梨定下這個罪名,故而也就不在乎謝良安究竟是個怎樣的身份地位掙開二夫人的阻攔,站起身來衝著謝良安吼了出來,朱家家主想要出聲阻止,卻也為時已晚。


    “真是不好意思,二妹妹的消息還不夠靈通,謝將軍今日晨間,親自過府下過聘書了,三媒六證,謝將軍可不是什麽野男人。怎麽,這麽大的消息,二娘都沒有告訴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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