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師說著話,已經越過幾位弟子,走到了祭台的最前方,低頭注視著祭台下黑壓壓的人群。


    “世民百姓和虔誠的信徒們!”大國師向人群大聲說道。


    人群聽到大國師的聲音,紛紛昂起頭看向高高的祭台。大國師居然和他們說話了,人群在片刻的目瞪口呆之後,爆發出了一波狂熱的呐喊聲和歡呼聲。人們頻頻揮舞著雙手,向高高在上的大國師致敬。


    “神主在世界之初創造了我們的靈魂,恩賜我們以智慧,並將生命置於我們軀殼,然後,向我們宣示神啟和善行。我以內心的喜悅和純潔的動機宣告你們,現在,為取悅神主和諸大天神,在神主創造的大地上,在眾靈體選中的地方,一位最偉大、最優秀、最仁慈的善使降世了。”


    “她手握日月星辰,得天地精氣滋養。從今以後,勸善懲惡的的神主將佑助她,平息一切叛亂。強大的諸大天神將支持她,製服桀驁不馴者。真誠者必將得到拯救和歡樂,踐約者必將如願以償目睹天國的光輝……”


    大國師的聲音蒼老而略帶嘶啞,卻穿透力極強,從半空中飛落下來,直達每個人的耳際,人們的情緒也隨之激蕩了起來。


    “善使降世了!”人群歡呼著。


    “大國師萬歲!”眾信徒紛紛拜倒在地。


    祭台下的歡呼聲高亢得近乎瘋狂,大國師站在高台上,風吹散了他的白發,上下飛舞,他如同一尊屹立在天地間不倒的神,巍然不動。


    “現在,我要把每位智者應該記住的事,告訴那些非常想聽和正在洗耳恭聽的人們。我要說,凡牢記我的話,並身體力行者必將得到拯救和歡樂,如願以償地沐浴在天國的光輝中。”


    大國師加重了語氣:“世民百姓和虔誠的信徒們,請睜大你們的眼睛,尋找到神主恩賜的善使。拿起武器,做好戰鬥的準備,追隨她的步伐,戰勝那些淩辱和恐嚇我們的人,將偽信者趕出我們的家園。”


    “為達成你們的意願,我將以我的生命祭獻給偉大的造物主。祈求神主扶持和佑助你們,戰鬥到底!隨著時光的流逝,終將以我們的勝利而告終!”


    大國師說完,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他高擎起雙臂,昂頭看向天空,身子微微向前傾,像一隻準備展翅高飛的蒼鷹。


    就在人們猜測著他的用意的時候,突然,一道閃亮的弧光從他胸前劃過,激閃出星星點點耀眼的火花,一團金色的火焰出現在他的身上。


    就在人們大驚失色的時候,火焰在他身上漫延開來,把他變成了一個火人。熊熊燃燒的火光折射出了他平靜而蒼老的麵容,他的身軀象太陽一樣發散著金光,閃亮得連白晝都有些黯然失色。


    “找到善使……隻有她能拯救你們!”大國師的聲音遠遠地傳來,連同他燃燒著的身軀一樣飄忽不定。


    當最後一縷火光消失在祭台之上,人們才從驚駭中回過神來。


    “神主保佑!”人群又匍匐到了地上。


    臉色慘白的惠宗皇帝跌倒在座椅上,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你的目的達到了!”蕭冼衝著台上那一堆還在冒著火星的灰燼狂叫起來,他的眼中露出了刻骨的怨恨和惡毒,這讓他的臉變得更加猙獰。


    “原來這些年你裝神弄鬼,就是為了利用我,掌控朝政、掌控西澤!我辛辛苦苦伺候你了三十年,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不過是個黃毛小丫頭!你不惜把自己點燃,以身獻祭,就是要讓世人永遠記住這一幕,記住你的訓令,記住她!”


    想著自己三十年來的忍耐,不休不眠的精心謀劃,最終還是功虧一簣,蕭冼失去了最後的理性。


    他聲嘶力竭地咆哮著、詛咒著:“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會用盡一切手段,抹掉你留下的印記,也抹掉她!這所有的一切,大國師府、整個西澤,都是我的!是我蕭冼的!是我的……”


    接到了趙丫和牟羽,祁池收留了跟隨了他一路的唐五,秦風一行人就馬不停蹄趕路。不到幾天工夫,就到了西澤與北洹交界的邊境。


    這一路上,秦風見無人攔阻,還暗自有些奇怪。他們沒有見到祭台上的情境,自是猜想不出緣由。


    一路護送他們的牟羽倒是明白,之所以沒人阻攔,是烏孫大國師最後的安排,讓蕭冼所有的謀劃都落空了。特別是最後祭台自焚獻祭的那一幕,太過於震撼,不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還打了蕭冼一個措手不及。


    蕭冼現在要忙於權利的轉接,還要應對惠宗皇帝和其他人的責難。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惠宗皇帝不會滿意,朝臣們不會滿意,西澤的子民也不會滿意。他們不滿意的話,蕭冼就坐不上大國師的位置。


    這麽一來,蕭冼隻能忙於善後,他已經無暇顧及祁渺這些人,即便是稍後騰出手來,也已錯過了追殺的最佳時機。


    牟羽可以想象到蕭冼對烏孫大國師的那份怨恨。


    祭祀火神那日上午,出大國師府的時候,他按照事先的安排,沒有和蕭冼他們一起上車,而是躲藏進了蒼月殿,四師兄莫賀代替了他。


    趙丫雖然上了馬車,卻在祭台前,在大國師的精心安排下,被另外一個小女孩替換下來。


    待牟羽從蒼月殿密道出來,到了城郊祭台前,趙丫早已經坐在一輛豪華的馬車裏等候多時,這輛馬車的主人卻是大將軍李坦的母親。


    大將軍李坦在西澤國的權勢可謂如日中天,能與他較量的人,唯有一個樂平王了。


    惠宗皇帝顯然很樂意看到手下兩位重臣的爭鬥,以此製衡他們。很多時候,惠宗皇帝會明顯偏向樂平王,自然不是因為親情的緣故,而是因為大將軍在軍中的聲望過高,有越過他控製線的風險。


    就在幾月前,惠宗皇帝把樂平王一係的幾個宗室子弟,指派到軍中去任職。還借口李坦手下的幾個將軍治軍不力,撤換了軍職,改任地方小官。


    即便是這樣,李坦的聲望也並未受到影響,他的母親,自然也是受到百姓敬仰、百官禮讓的豪門貴婦。作為蕭冼的盟友和合作者,李坦母親的馬車,當然也不會在蕭冼的人嚴格盤查的範圍內,大國師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對於大國師來說,這次的“金蟬脫殼”,把莫賀裝扮成牟羽,把另一個小女孩裝扮成趙丫,再替換出來,並非難事。最關鍵的一點,是要讓蕭冼察覺不到絲毫的異樣。


    所以,大國師精心策劃了高調出行和祭台前萬人圍觀喧鬧的盛大場麵,又算準了蕭冼的心理,讓他親手把趙丫抱上了馬車,安心地看著他安排的自己人駕駛馬車一路前行。


    大將軍李坦的母親信奉夷教,連帶她府裏的下人也都是大國師虔誠的信徒。不用大國師出麵,隻一封蓋有大國師私人印鑒的手書,就讓那些人狂喜不已,這“借車”“借人”之事,就辦穩妥了。


    祭壇前萬人跪地頂禮膜拜之時,大國師馬車裏的趙丫,便輕而易舉地換成了李坦的小女兒。李坦母親的馬車,也就那麽堂而皇之地拉著牟羽和趙丫,離開了祭祀現場,一路順暢地來到了與秦風等人會合的地方。


    蕭冼雖然一向心思細密、行事謹慎,但他那日心裏有鬼,又擔著謀逆那麽大的事,顧此失彼也是正常的。莫賀不說話,也不和他接觸,一時半會,他也發現不了。


    直到祭祀完,蕭冼才有所察覺,但那個時候,為時已晚,牟羽和趙丫已經離開了他掌控的範圍。接下來的大國師自焚獻祭的一幕,更是徹底擾亂了他的心智,等他平息下來,牟羽等人早就遠走高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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