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三人稟告了實情後,三休真人並未動怒,隻把銀子接了,說是找人去修玉皇殿。


    他也沒有讓三人回竹林院住,按照教規,直接把三人罰去思過崖,麵壁思過去了。


    思過崖是懸崖峭壁之上一塊天然形成的巨大石台,可以容納幾十人打坐練武。石台的西邊是一道光滑如鏡的峭壁,東、南、北三麵環繞著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連遮陰擋陽的樹都沒有一棵。


    不過三天,祁渺三人已經被曬得脫了層皮。


    “這麽下去,怎麽得了?再有幾天,身上就長草了……”祁渺昂頭望著老天自言自語。被曬還在其次,若是師父罰他們麵壁三個月,那就很慘了,滿身汙垢,到時候身上長出雜草怎辦?


    “不就是身上長幾顆草而已,不用那麽絕望吧?”李叢信和她並排站著,嬉笑了一句。


    祁渺朝邊上挪了挪,想離開他遠點,這叢信師兄頑劣也罷了,還會猜測別人心中所想,這也太恐怖了。


    “你也不用怕,我哪有那麽閑,成天盯著你。”李叢信說著,走上前一步,挪到了懸崖邊上,還探頭往下望去。


    “別,叢信師兄,你別在那裏往下看了。那兒危險,你還是站過來,要真掉了下去,可是屍骨無存了。”


    祁渺驚得臉色雪白,就李叢信現在站得那個位置和那個站姿,稍有些風吹草動,準得掉下去。


    “哈哈!”李叢信忽然一陣狂笑,身體也左右搖擺起來。


    “小心!”祁渺隻來得及說出這兩個字來,懸崖邊上已經不見了李叢信的身影。


    “王楫師兄!”祁渺張大著嘴愣在那裏,半響,才模模糊糊意識到要喊王楫救命。


    “怎麽啦?叢信師兄呢?怎麽不見了?”


    王楫自打上了思過崖,就一直在練功,不是打坐練氣,就是自個兒練習劍術。這會兒聽見祁渺的驚叫,急忙跑了過來。


    祁渺指著剛才李叢信站立的位置,結結巴巴說道:“叢信師兄,從……那裏……掉……掉下去了。”


    “真的?”王楫也吃了一驚,怔了怔,走到李叢信剛才站立的位置,探頭往下望去。隻見懸崖之下,層層雲霧遮擋,也望不到底。


    “怎麽辦?叢信師兄一定摔死了。嗚嗚!”祁渺都急得哭起來了。


    王楫皺著眉頭,問了一句:“叢信師兄是自己掉下去的嗎?”


    祁渺一聽他這話,有些惱了,大聲責問道:“王楫師兄,聽你這意思,莫非你懷疑,叢信師兄是我推下去的不成?”


    王楫連連搖頭,急忙解釋:“不是,我隻是覺得,叢信師兄不象是個會自殺的人。”


    “是嗎?你這麽想?如果他真想死呢?”祁渺微微搖頭。


    她沒有去反省自己對王楫的誤會,卻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之中。說不出為什麽,她總覺得在那個嬉笑、頑劣、漫不經心的李叢信背後,似乎還藏有另一個決然不同的李叢信。


    “不,叢信師兄絕不是那樣的人,他活得那麽自由自在,那麽開心。”王楫的語氣中居然流露出幾分羨慕,這讓祁渺有些吃驚。


    這幾天的相處,雖然李叢信經常擺出一副嬉皮笑臉和滿不在乎的樣子,她卻覺得遠不是那麽會事。她並不覺得李叢信那是開心,在經曆了那些慘痛經曆後,她覺得他的內心,應該如同她的一樣,很難真正開心起來。


    她似乎忘記了,王楫也經曆了和他們一樣的慘痛。其實王楫羨慕得不過是李叢信能夠恣意妄為,做讓自己開心的事而已。每一個乖孩子的身體裏,都深藏著一顆想作怪搞事的心,隻是習慣了忍耐和守規矩而已。


    “喂,你們兩個,看著我死了,也不哀悼一下,還在這裏討論我會不會自殺的狗屁問題。”


    半空中忽然傳來的李叢信的聲音,把祁渺又嚇了一跳。


    “你是人還是鬼?”祁渺問,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顫抖。


    “是人。”王楫替李叢信作了回答,答案就像他的人一樣沉悶。


    “為什麽騙我?”確定李叢信沒有死,祁渺懸著的心總算落地了,胸中卻起了憤怒。剛才她不僅受了驚嚇,還很真心實意地為他難過,那哭聲也是發自內心的。


    “因為你太笨!”李叢信忽然從山崖下蹦了上來,閑閑地站在他剛才掉下去的位置,有些懶洋洋地說道。


    “你混蛋!你去死吧!以後我再也不會被你騙了,再也不會替你擔心流淚了。”祁渺狠狠跺了跺腳,跑到峭壁另一邊去了。


    “你不該騙師妹,她剛才被嚇到了,哭得很傷心。”王楫扔下這一句話,徑直往祁渺那邊走去,沒再搭理李叢信。


    “真的哭了嗎?真是個膽小鬼。”李叢信衝著二人的方向不屑地大聲嚷嚷。


    在回頭的刹那間,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是淡淡的懊悔。他其實早已相信祁渺是為他哭了,他已經後悔不該那麽嚇唬她了。


    冷戰持續到了半夜,兩個人誰也沒搭理誰,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當祁渺被李叢信從睡夢中叫醒的時候,她還記恨著他。


    “帶你們去個好地方。”李叢信壓低了聲音說。


    “你想偷偷下山去?”王楫問,很有些戒備的樣子。


    “不是,是我白天下去的地方。”李叢信看向祁渺的眼神裏一本正經,這讓祁渺內心裏立刻有了警惕。


    “這石台下麵莫非另有洞天?”祁渺盡管警惕著不要再被李叢信騙,卻不得不相信他的話,白天的一切正好為他的話作了最好的注腳。


    “小聲點,別驚動了山下的那人。”李叢信“噓”了一聲,出言阻止。


    這山下離這山崖上那麽遠,怎麽可能驚動下麵的人?祁渺見李叢信還在故弄玄虛,忍不住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他好像不騙人就活不了似的。


    “我說的是真的,那個人是你師父。我白天看到他了。”李叢信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我師父?”祁渺幾乎沒怎麽想,就確認了李叢信話的可信度。


    她可是親眼目睹三休真人怎麽修理端木行那些人,不但計謀百出,那手段也是層出不窮。暗地裏觀察弟子這種事,放他身上,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這一路上來,她可是領教過了。


    “你們究竟去不去?”李叢信有些不耐煩了,他今晚可是一片好意,想領他們下去見識一翻,隨便洗個澡,享受一下。


    “我去。”祁渺一向對周圍未知的一切充滿著好奇,不去見識一下,不滿足一下好奇心,她實在心癢難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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