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我知道你不敢跳,你拽住繩子下去。”李叢信說著,俯下身從石台下拉出一根手腕粗的繩子來。


    他把繩子塞到祁渺手中,自己則從白天的位置縱身一跳,就下去了。


    祁渺看著黑乎乎的深淵,還是免不了替他擔心,定了定神,這才決定拽繩子攀了下去看看。


    臨下去前,她對王楫說:“王楫師兄,你一定要下來,一會我到了,晃動繩子,你就下來。”


    王楫沒有點頭,祁渺知道他一定會下來,哪怕隻是為了保護自己。


    祁渺在往下滑了幾丈遠之後,繩子被人抓住,腳也平穩地落在了一塊大石頭上。她晃動了幾下繩子,給上麵的王楫報信。


    隻聽李叢信在黑暗中說道:“別怕,我拉著你走。”


    李叢信的手很暖和,祁渺被他牽著在黑暗裏行走,居然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這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李叢信怎麽會給她這種可以信賴的感覺呢?


    順著岩壁走了一段路後,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亮光,是石壁上插著的一隻火把的光亮。


    走近一看,祁渺這才發現,原來這裏是個天然的岩洞。洞口雖然狹窄,裏麵卻很寬敞,最大的那個地方,足足可以容納上百人。


    洞裏有現成的石桌石凳,還有一張石床。雖然是就地取材,做工也有些粗糙簡陋,山洞裏比山崖上可是舒服得多。風吹不到雨淋不著不說,洞中還有一灣活的泉眼,這下不用為身上長草發愁了。


    “我去把王楫帶進來。”李叢信轉身走了出去,這裏四處漆黑,他卻如履平地,顯然是常來的。


    叢信師兄想是常常被罰,無意中發現了這裏,倒是因禍得福了,祁渺渺暗自揣測。


    隻是這麽個地方,他是怎麽發現的呢?那繩子看著像是新的,隻怕是最近才安放上去的。唯一可能的話,就是失足從山崖上摔下來,以李叢信的個性,她實在想不出,他怎麽會失足?


    難道他還真是想自殺不成?冒出這個念頭,祁渺自己都嚇壞了,李叢信象是個會自尋短見的人麽?她一時也懵了。


    待王楫下來,三人在洞中玩耍了一會,祁渺還洗了把臉,又把頭發洗幹淨了,這才回到山崖上。


    一個晚上,王楫和祁渺都在為這個小秘密而興奮,隻有李叢信仍然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誰知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三休真人就上思過崖上來了。


    “很舒服?很有趣?還可以捉迷藏?是嗎?”三休真人看著三人,沒有很嚴肅,語氣裏甚至還有些揶揄的成分。


    祁渺心裏打鼓,聽師父這話的意思,是不是發現了他們昨晚的秘密了?她瞟了眼邊上站著的李叢信,隻見他嘴角掛上了一些滿不在乎的笑,似乎並不擔心秘密被發現。


    祁渺有心提點一下,當著三休真人的麵,卻不敢開口。


    卻聽李叢信說道:“師伯,您老半夜不睡覺,總盯著我們,很是辛苦。那山洞裏的泉水,清澈溫潤,功效神奇,您老要不要去洗漱沐浴一番,解解乏?”


    眼見叢信師兄這麽肆無忌憚,祁渺心裏更是不安。和三休真人相處了這麽久,她自然知道自己師父決不是一個輕易罷手的人,對付李叢信的這種狂妄,他有上百種的手段可以收拾他。


    三休真人沒有接李叢信的話,反而一笑,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聽說你棋藝高超,道門裏已經鮮有敵手了?”


    “馬馬虎虎吧,不是我太強,而是他們太弱。”李叢信輕聲一笑,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這樣吧,今天你們三個與貧道,各對弈一局,隻要其中有一人勝了貧道,就免了你們的處罰。怎麽樣?”


    祁渺跟隨三休真人時間不算短,卻從沒有見過他與別人對弈,一直以為他不擅棋道。這會兒聽他這麽一說,心裏倒是有些好奇,心道自己棋藝也算不錯,正好可以勉力一戰。


    她這還沒開口,李叢信已經說道:“師伯此言當真?能向師伯討教棋藝,叢信求之不得。”


    三休真人一眼掃過三人,臉上露出了一摸意味深長的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們輸了的話,可得任由貧道處罰了。”


    這個模樣的三休真人,讓祁渺心裏一顫,有種被算計了的感覺,卻又說不上來具體是哪裏出了問題。


    三休真人席地而坐,令人擺上棋盤來,三個棋盤在地麵上一字排開,卻是要一人和他們三人同時對弈。


    祁渺轉頭看了看李叢信,見他眼中也露出了訝異,已知他和自己一樣,深感意外。再看王楫,明顯有些忐忑不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棋局開始了,三休真人手執白子,讓他們三人執黑子先行。


    期間,他不但以一對三,還指揮一個小道童在一邊燒爐煮茶,時不時出聲指點一二,該暖壺了,水燒開,可以煮茶了……甚是悠閑。


    祁渺下到五十餘子,看出白棋並未發力,自己的黑棋反而占了先,白棋局勢有些不妙。再下到八十餘子,局勢已經反轉,自己的黑棋已經被逼入了困境。


    祁渺正想著怎麽解決困局,隻聽王楫悶聲說道:“師伯,我認輸了!”


    她瞄了一眼身邊的李叢信,見他皺著的眉漸漸舒展開來,嘴角還泛上了一絲笑。


    祁渺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王楫已經認輸,她的這盤棋敗勢已顯,唯一指望的隻有叢信師兄了。


    她正猜測著李叢信是不是有贏的可能,隻聽李叢信已大聲說道:“大局已定,黑子當贏!”


    “你覺得黑子真的能贏?”三休真人目視李叢信,淡然一笑,又執一白子落了下去。


    又下了二十餘子,祁渺見自己一方已無勝算,正想棄子認輸,三休真人忽然一揮袖,把三個棋盤上的棋子全都收進了袖子裏了。


    一時之間,祁渺三人都覺得莫名其妙,三雙眼睛全部看向三休真人。


    李叢信最先醒悟過來,說了一句:“師伯,你這是想悔棋?”


    祁渺倒沒覺得三休真人會悔棋,他這麽做,必有緣故,卻也想不出為什麽。她轉頭看向三休真人,想從他臉上看出點破綻來。


    王楫隻是呆呆看著三休真人,滿臉的惘然。


    三休真人氣定神閑地喝了一口茶,這才從容不迫地對三人說道:“貧道自小喜歡下棋,於這棋道之上還有些造詣。祁渺六歲學棋,開蒙雖然晚些,卻頗有些天分。這次回道門,又得知叢信和王楫也擅棋藝,特別是叢信,天分極高,道門上下送了個‘小棋王’的雅號。”


    三休真人說著,微微眯了下眼睛:“貧道一時技癢,這才想和你們比試一番。今日對弈,方知傳聞當不得真。不是貧道狂妄,你們今日的水準,別說棋王,至多也就是個三流棋師的水平……”


    說完這話,三休真人從袖中拿出棋子,擺了剛才對弈的三盤棋,居然是一步不錯,一道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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