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渺見安撫住了祁曜,出了房門來尋王楫。王楫正在他房間裏打坐,聽見祁渺來,睜開眼睛看向她,卻沒有開口說話。


    “王楫師兄,殺害我趙家爹娘、屠殺趙村人的凶手,我找到了。”祁渺聲音有些低沉,情緒也不好,在王楫麵前她不想偽裝自己。


    “是誰?”王楫問,這個消息對於祁渺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傷疤一旦被揭開,總是會血流出的。


    “是烈王宮的侍衛總管楊泰,當年就是他帶著手下,去趙村追殺我,沒有能找到我,為了泄憤,屠了趙家馬場和趙村。”


    “我們去殺了他。”


    “現在不行,還得多留他幾天,拿下祁鯤的那天,就是他的死期。”祁渺語氣停頓了一下,“有件事還得請師兄幫忙。”


    “師妹,你說。“


    “祁鯤這兩天應該會有行動,也就是說,他身邊隨時可能上演一幕他被當眾刺殺的大戲。我想請師兄帶上幾個人,從明天起,全天候跟蹤祁鯤和他的那幾個心腹侍衛,留心一下他們都和什麽人接觸,有什麽異常的情況。”


    王楫點點頭,來到樊城的這些日子以來,祁渺象變了一個人,看著她每天絞盡腦汁幫祁曜謀劃,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比他還小兩歲的祁渺,這會兒的神態頗有幾分叢信師兄的神韻。


    祁渺見王楫愣愣地看著她,也是一愣,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問了一句:“王楫師兄,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王楫搖搖頭,他剛才想得入神,讓祁渺誤會了。


    “沒有就好。”祁渺眨眨眼睛,王楫的所思所想,在他沒有說出來之前,也不是她所能夠想到的,盡管他說得一向簡單直接。


    祁鯤從宜春苑出來,腳步輕快,春風滿麵。他不是個膚淺的人,也不缺心機和城府,隻是最近以來,有利於他的好事接二連三地趕著來,讓他有些飄飄然。


    他先是除掉了祁弘這個心腹大患,又被冊封為世子,謀逆案和宮中的大清洗頗得烈王的賞識,讚賞他說有自己年輕時的風範。如果接下來再把祁曜鏟除掉,那麽他就可以安心地等著繼承王位了。


    才出王宮門,他的侍衛隊長鄧興發就湊了上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微微點頭,嘴角含笑,眼中多了幾分玩味,彎腰上了馬車。


    “回世子府。”祁鯤吩咐了一句,鄧興發一揮手,馬車緩緩啟動,朝著他的新府邸走去。


    馬車過了繁華的東大街,轉進了與之相鄰的另一條大街長樂街。這裏商鋪林立,人來人往,寬敞些的地方,還有人擺攤表演雜耍等。


    一對侍衛在前麵清場,兩邊的商販和行人匆匆躲避到街道兩邊的屋簷下,望向馬車的眼神各不相同,有羨慕有怨恨,更多的是淡漠,因為司空見慣而淡漠。


    透過紗窗,祁鯤密切注視著街道上的一切,一張俊臉上,隱隱露出幾分期待和興奮。


    馬車在喧鬧聲中繼續緩緩地行進著,街上的行人還在紛紛躲避,小販們也停止了吆喝,一切忽然變得安靜下來。


    就在這時,隻聽一片“唰唰唰”的聲音傳來,天空忽然暗了下來,漫天的箭枝飛向了馬車。轉瞬間,馬車的車廂就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枝,如同一隻豎起了全身倒刺的大刺蝟。


    “有刺客!”有侍衛大叫了一聲。


    周圍的侍衛一下聚攏了過來,街上的行人一片混亂,四下裏逃命。剛才的那一波箭雨後,街上已經躺倒了不少人,有三成的侍衛也中箭倒在地上。


    “怎麽會事?”祁鯤打開了馬車門,露出頭來大聲責問。


    “世子,出了點意外,這個好像不是我們安排的那樣。”鄧興發臉上有些迷惑。


    祁鯤掃了眼地上的屍體,忽然麵色一變,“不好,有人渾水摸魚。”


    話未落音,又有箭枝四下裏飛來。隻聽“哎呦”的一聲,祁鯤的左邊肩膀上已經中了一箭。鄧興堯也反應過來,伸手一把推倒祁鯤,俯下身擋在祁鯤的身子上麵。


    又是一陣箭雨落下來,鄧興堯的右腿也中了一箭。他咬牙忍住痛,瞅準時機,就勢一滾,拉著祁鯤躲進了馬車底下。


    半空中的箭雨並沒有停歇,地上橫七豎八的落滿了箭枝。祁鯤一張俊臉因為疼痛已經變得慘白,眼中又驚又怒,問鄧興堯:“你剛才看清楚了沒有,都是什麽人?”


    “那些箭手都躲在房頂上,我以為是我們安排的人,沒有太在意。”鄧興堯伸手一把拔出腿上的箭枝,轉頭看了看祁鯤的肩膀,似乎有些猶疑著要不要幫他一下。祁鯤搖了搖頭。


    “世子,你先別動,我先出去看看,一會兒我們掩護你先殺出去。”鄧興堯鑽出了車底,緊靠著馬車廂站起身來。


    他抬頭望向街道周圍的房屋,奇怪的是房頂上已經空蕩蕩的,沒有半個人影。街道上,除了地上的屍體和幾個受了輕傷,還勉強能站立起來的十幾個侍衛,已經再沒有其他人了。


    “人呢?怎麽都不見了?都去哪裏了?”鄧興堯大聲問道,眼中噴射出怒火。


    祁鯤也從車底下爬了出來,幾個侍衛上前,把他攙扶了起來。


    “有刺客!”一個侍衛忽然指著左邊的房屋叫了起來。他話音未落,隻聽一陣“撲通”聲,十幾個黑衣人從房頂墜落下來。


    這個時候再有刺客現身,他們這些人還真是必死無疑。剛剛站起身來的祁鯤雙腿一軟,身子搖晃了一下,差點栽倒下去,鄧興發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他。


    鄧興發持劍護住祁鯤,雙眼看向黑衣人,這一看還傻了眼,隻見那十幾個黑衣人或仰麵或臉朝下,一動不動,全躺倒在了街上。


    “怎麽會事?”祁鯤問道,他被鄧興發擋在身後,沒有看見前麵地上的那些黑衣人。


    “有些古怪。”鄧興發遲疑了一下,持劍走了上去,劍尖指著地上的一個黑衣人,十分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看了半天,也不見那人動一下,他這才用腳踢了踢那人的身體,軟軟的,沒有絲毫的動靜。


    “好像全死了。”鄧興發又逐個上前查看,還把黑衣人臉上的蒙麵黑巾扯了下來。


    “是他們,我們安排的那些人。”他轉頭看向祁鯤,臉上又驚又恐。


    祁鯤沉沉地歎息了一聲,心底湧起了極大的憤恨。偷雞不成蝕把米,本來計劃好的假刺殺,現在居然演變成了真的刺殺,更令他憤懣的是,來人還把他安排的人手全都殺死了,扔到了他的麵前,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和羞辱。而這個對手,不會是別人,隻能是祁曜,那個他一直沒有放在眼裏的廢物。


    “回王宮。”祁鯤冷聲吩咐道,下一次他不會再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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