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鯤進了王宮,直接就去了鳴翠殿。他滿身的血汙把張王後嚇了一跳,急招了太醫來給他療傷。


    得知祁鯤肩膀的箭傷沒有傷及骨頭,張王後這才鬆了口氣。再細問了被刺殺的整個過程之後,她胸中的怒火已經燃了起來。


    “真的是祁曜做的?就他平日裏那樣,他能做這事?”冷靜下來,張王後還是有些不大相信。


    “不是他還有誰?是我們小看了他。”祁鯤咬著牙說,傷口很痛,他心裏很鬱悶。


    “這麽說來,他早知道你的行刺計劃了,才會拿捏得這麽準。把人都殺了,刺傷了你,還讓你有冤無處訴。真是好手段,怎麽我們以前就沒看出來,祁曜這麽有能耐?”張王後語氣中有憤慨,也捎帶了幾分自嘲。


    這次還真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原以為祁鯤的這刺殺嫁禍設計得很妙,一旦成了,她在烈王耳邊再煽點風點把火,祁曜就死定了。可現在這局麵,祁鯤吃了啞巴虧不說,還得自己忍下去,她實在是不甘心。


    “就這事,我們還是可以有所為。”張王後在大殿裏來回走了幾步,忽然又了主意。


    “怎麽說?母後。”盡管不太相信事情還有轉機,祁鯤還是張口問道。


    張王後陰陰笑道:“我說的是那些屍體啊。活人可以開口,死人雖然不能開口,也可以說話啊。”


    她這話把祁鯤弄糊塗了,“這死人還能說話?母後,您是想讓我們裝神弄鬼嗎?”


    張王後搖搖頭,“你這當街被刺受了重傷不假吧?那些屍體也都還躺在那裏吧?你把那些屍體收拾下,讓你父王派人去驗看,再稍加點暗示,那不也是鐵證如山嗎?他祁曜還能否認掉自己的罪責?”


    祁鯤聽了這話,眼睛一亮,把鄧興發叫了進來,在他耳邊低聲吩咐了幾句。鄧興發會意,一瘸一拐就出了鳴翠殿。


    “來人,給我換件衣服,我這就去見父王。”祁鯤自信滿滿地就要出大殿。


    張王後把他擋住了,把他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衣服就不用換了,這滿身的血跡,你父王看了正好。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能自個兒行走嗎?”


    她說到這裏,轉頭吩咐身邊的太監:“你讓人抬兩個步攆來,把世子和本宮抬到宜春苑去。”


    宜春苑禦書房裏,烈王端坐在龍椅上,目光從哭天抹淚的張王後身上,轉到渾身血跡斑斑、半躺在步攆上的祁鯤身上,看了半天,眉頭皺成了川字,卻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張王後見此,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末了抽抽搭搭地說道:“王上,你可要給鯤兒做主啊,嚴懲凶手。這次若不是他僥幸逃過了一劫,這命都讓人拿去了。臣妾就鯤兒一個孩子,若是他沒了,臣妾也不想活了。嗚嗚……我可憐的鯤兒啊。”


    “他這不是還好好活著嗎?”烈王擺了擺手,“這凶手是誰還沒查清楚,你叫本王去懲辦誰?”


    “這朝廷上下,幾百官員,哪個不是稱讚鯤兒能幹、能體恤下情,忌恨他的人也就那麽三兩個人。祁弘、王宣沒了,剩下的沈懐也躲了起來,除了祁曜還有誰?”張王後說的理直氣壯。


    “你說是祁曜?”烈王雙眼盯向張王後,目光冷冰冰的,“他為什麽要刺殺祁鯤?世子名位他是主動讓出來的,每天深居簡出,連話都不和別人多說一句,怎麽可能是他?”


    祁鯤見烈王不信,提高聲音說道:“父王,鯤兒有證據。那些刺殺鯤兒的殺手都被當場擊斃了,他們身上一定會有證物留下。還請父王派人前去長樂街驗看後,再作評判。”


    “你說有證據?”烈王沉吟了一下,轉頭吩咐一邊候著的楊泰:“你帶人去看看,把證據取來。”


    楊泰領命而去,烈王抬眼望向殿外,又吩咐了一句:“來人,宣大王子祁曜來見本王。”


    有傳旨太監“諾”了一聲,領命而去。


    祁曜這時在城西的宅院書房裏,正和祁渺、馮肅說話,見宮裏來人傳口諭說烈王要召見他,心裏直犯疑。明明已經順利破了祁鯤假刺殺的局,怎麽父王又要召見他?莫非出了什麽紕漏?


    他讓人給傳口諭的太監使了銀子,借口自己要更衣,進了書房,和祁渺、馮肅緊急商議。


    “看情況,很有可能是刺殺的事出了狀況,祁鯤那裏一定是想出了什麽應對的辦法,烈王這是要召見世子去當麵對質。”


    祁渺略略思索了一下,“世子別急,這件事,祁鯤能做手腳的地方,隻有那些屍體了,再就是莫須有構陷世子。構陷世子烈王不會信,至於在那些屍體上添加些東西麽?世子近來可有什麽重要的信物丟失了?”


    “重要的信物倒是沒有,隻是前幾天,府裏的令牌被一個仆人不小心遺失了,說是坐船的時候不慎落入水中,沒能找回來。”祁曜說完,又仔細回想,他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生怕遺漏了什麽。


    “令牌?要出問題,就應該出在這裏了。世子這次去,不管祁鯤拿出什麽證物,世子都要一概否認,對令牌遺失也如實稟報。一直以來世子都是憨厚的好兄長,這次也不例外,重點要訴說下自己的委屈,好心沒好報,這可是最傷人心的事。”


    祁渺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借此機會,世子不妨在烈王麵前提一下那些關於藥的傳聞。”


    祁曜聽了她這話,點了點頭,臉上已經顯出喜色來。他伸手擋了擋身上的長袍,邁步出了書房,步履輕快穩健,再沒有一絲的慌亂。


    馮肅目送祁曜出了房門,轉頭看向祁渺,眼神有些複雜。


    祁渺見此,微微一笑道:“馮相有話,不妨直說。”


    “先生不是普通人,來樊城的目的,應該也不是為了祁弘,是為了烈王吧?”


    “以馮相看來,烈王這些年所為,該不該死?”


    祁渺沒有否認,這些日子的接觸,她已經看出來了,馮肅心裏隻有家沒有國,他看重的是馮氏一族的生死,這也包括作為他女婿的祁曜。至於烈王的死活,他是不關心的,甚至暗地裏還會有幾分歡喜,畢竟烈王也是他的仇人。


    “隻是烈王一旦不在了,這樊城也就亂了,這些百姓就要受苦了。”馮肅歎了口氣。


    祁渺聽他說出這話來,倒有些意外,這麽看起來,馮肅心裏多少還存有幾分良知。隻是這點良知,還不足以支撐起他為國盡忠的熱情,出於自身安危的考慮,他理所當然會選擇逃避,帶著一家人,找個安穩的地方過自己的日子。


    “原來在下是想扶持世子登上大位,讓這些百姓過幾天安穩日子。可是大樹的根已經爛了,世子也無法力挽狂瀾,還可能因此而丟掉性命。在下不忍心,這才去征詢馮相的意見。在下是想,與其讓這些百姓在烈王手裏這麽煎熬著,不如讓他們換個活法。”


    “禹王就一定會讓他們過得好嗎?”馮肅臉上露出了質疑。


    “至少禹王不會象烈王這般殘暴,他治下的百姓能過上安定的日子。而且北洹的統一,已經是大勢所趨,這幾十年來,六大部族的征戰,死在馬刀下的冤魂太多了,也該結束了。”祁渺眼中盈盈有淚光閃現。


    馮肅默然,望向祁渺的眼神中多了幾分了然和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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