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進入王帳,祁池向北洹王行過禮,又拜見過王叔衛王後,便站到了一邊候著。


    王帳內還聚著二王子祁漠、三王子祁灃和大將軍黎木等人。祁灃等人見了祁池,都點頭示意,招呼了一聲,隻有祁漠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祁池明顯不快,卻也忍住了。


    鄒雲先是四處打量了一番帳內陳設,眼光掃過祁灃等人,略略有些訝異。待一眼看見王座上的北洹王,不知怎地,就有些發愣,全然沒有了之前的機靈勁。


    “來的何人?見了陛下,還不行禮?”一邊的祁灃見鄒雲是大哥祁池帶來的,好意出聲提醒。


    祁池感激地看了祁灃一眼。


    祁漠、祁灃與祁池不同,二人皆是奚王後親生,隻是二人無論相貌、性格都決然不同。


    祁漠身材瘦削,五官雖然長得俊秀,麵容卻有些陰鷙,性子也涼薄,行事陰狠寡恩,祁池一向和他不對付。


    祁灃身材敦實,圓臉大眼睛厚嘴唇,一眼看去極是忠厚樸拙,為人處事也和氣,在軍中人緣最好,與祁池一向走得近。


    聽了祁灃的喝問,鄒雲仿佛這才醒悟過來,對著北洹王行了大禮:“小民……鄒雲,見過陛下。”


    北洹王低頭看向匍匐在地上的鄒雲,微微皺了皺眉。他身材高大,五官生的冷峻硬朗,在戰場上廝殺了這麽多年,又久居上位,這一皺眉,渾身上下就露出了幾分淩厲霸道的氣勢來。


    祁池暗叫不好,這鄒雲剛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麽一下就變呆傻了?這一來就惹惱了父王,隻怕情況不妙,忙說道:“父王,這小子是北洹商人鄒世全的兒子,說是有破城的法子要獻給父王,兒臣這才帶他來覲見父王。”


    “鄒世全?就是那個號稱北方首富的鄒世全?他也在翼城?”北洹王略略有些驚訝,又仔細打量了下鄒雲。


    “正是,這小子帶了二十萬兩銀子來,說是求父王饒了他一家大小的性命。還說,能說服翼城太守趙琢生來降。”


    祁池瞟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鄒雲,見他已經鎮定下來,方才鬆了口氣。


    鄒雲聽祁池這麽一說,忙把手中捧著的錦盒高高舉起,大聲說道:“請陛下開恩,赦免了小民一家人的性命,小民願意效忠陛下。”


    祁灃上前從他手裏接過錦盒,呈到北洹王麵前的案幾上。北洹王看了一眼錦盒,起身走到鄒雲麵前,低頭直視著他,沉聲問道:“你小小年紀,有什麽本事可以拿來效忠本王?”


    鄒雲朗聲道:“小民略知些天文地理、兵法謀略,也學了些治國理事的本領,不敢說有安邦治國之大才,做些治軍打戰、治理城池的小事還是可以的。”


    祁池聽他這話,倒抽了口冷氣。知天文地理,懂兵法謀略,還會治國理事,這小子還真敢吹,父王一向不喜說大話吹牛的人。唉,這小子真是自己找死。


    祁池這裏正鬱悶著,隻聽鄒雲又說道:“陛下一定以為小民這話是吹牛,小民還真不是吹牛。小民跟隨師父學藝多年,足跡踏遍天南地北。這次來,正是想尋個賢明的君王輔佐。這一路上,聽得人們說北洹王一代聖主,雄才大略,器量恢弘,經天緯地,乃當世之秦皇漢武,今日一見果真傳言不虛。剛才,小民驚喜之下失態了,還請陛下降罪!”


    “本王怎麽聽說,很多人都在罵本王窮兵黷武、橫征暴斂、凶殘無道,是個地地道道的昏君。”北洹王目光炯炯地逼視著他,有些不置可否。


    “天下人說天下事,利益不一樣,看事情的角度不同,說法自然好壞皆有。一般人看到的,不過是自身的一些蠅頭小利,是眼前的利益。他們哪裏知道,陛下的帝王業功在千秋利在萬世。”


    “想那秦皇漢武,一代雄主,開疆拓土,統一了天下,威服四海,還不是有人說他們濫殺無辜,殘暴無道。但他們的文治武功,不世功勳,哪樁哪件不是人人讚頌,彪炳青史,為後世開創了千秋基業。”


    他這翻話,雖然不乏狡辯的意味,卻也暗合了北洹王的心意,這馬屁拍的可謂恰到好處,祁池自歎不如。


    果然,北洹王聽了這話,不再糾纏,隻大笑一聲道:“你這娃娃好伶俐的口齒。你說要輔佐本王,總得拿出點真本事來給本王瞧瞧。難道你這本事,就是這區區二十萬兩銀票不成?”


    北洹王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旁邊的眾人也跟隨大笑起來。


    鄒雲並不為北洹王的取笑所動,又說道:“既然陛下要小民拿出點本事來,小民鬥膽,敢請陛下頒布一道聖諭,若翼城來降,不殺一人不毀一房,小民一定說服翼城太守趙琢生來降。”


    “我北洹將士在翼城死傷無數,放過他們,怎麽給眾將士一個交待?”開口說話的是二王子祁漠,語氣甚是咄咄逼人。


    鄒雲沒有理會祁漠,對著北洹王繼續說道:“如果陛下隻是想得到幾箱金銀珠寶,虜來幾個美貌女子,屠城自然是最簡便的法子。但陛下不應該是那樣的人。以陛下的胸襟膽略,區區一點財富和幾個美女怎麽看得上眼?小民想來陛下如今想要的隻有一樣……”


    說到這裏,鄒雲忽然停了下來。


    “本王想要的是什麽?”北洹王出聲問道,目光中多了幾分考究。


    “逐鹿中原,君臨天下。”


    鄒雲這話一出,把帳中所有的人都驚呆了。祁池忍不住歎了口氣,這些話不是沒有人想到,也不是沒人說過,隻是前幾年說這話的人早已身首異處了。


    “你這娃娃好大的口氣,就算本王有此打算,一個小小的翼城,能有什麽用?”北洹王並沒有雷霆大怒,反而很有興趣地問道,這讓在場的人又一次驚的目瞪口呆。


    “非也,翼城雖小,卻能彰顯北洹的大國風範。能讓全天下的人看到,在所向披靡的北洹大軍麵前,他們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即使他們曾經犯下錯,也是能夠得到寬恕,而不僅僅隻有死亡。”


    “還能讓天下的能人異士歎服,陛下有接納他們的胸襟和氣度,也有識人用人、不拘一格任用人才的膽識和魄力,這也是北洹作為一個大國,將來與東陽、南靖、西澤比肩應有的氣量和風度。”


    北洹王聽他這番話,沉吟起來。誰知鄒雲並不罷休,繼續說道:


    “不知陛下想過沒有,北洹犧牲了那麽多的將士,得到的城池如果沒有人居住,占領的土地如果沒有人耕種,一切還有什麽意義?陛下損失的兵員又將從哪裏得到補充?大軍行軍征戰的糧草又能從哪裏取得?沒有兵員和糧草源源不斷的補給,陛下遠大的抱負豈不終就成為一句戲言?”


    “放過了翼城,你能保證那些人,將來不會起來報仇謀反?”祁漠臉上滿是譏諷和嘲笑,看向鄒雲的眼光很是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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