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雲淡淡地掃了一眼祁漠,定睛看向北洹王,“北方連年戰爭,百姓苦不堪言,有口飯吃,誰不想過安安穩穩的日子?就是那趙琢生,他也不過是想活命而已,你給了他活路,他為什麽還要謀反?”


    “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膽量謀反,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心甘情願地提著腦袋去造反,除非你逼得他們沒有活路。如今的翼城就是這個樣子。”


    鄒雲說到這裏,提高了聲調:“當今天下,南靖偏安一隅,自顧不暇。東陽自太祖之後,幾任皇帝雖有稱霸天下之心,卻無稱霸之德,境況日下。西澤自世宗皇帝之後已日漸式微,不過是螻蟻偷生。”


    他轉頭看向北洹王,眼中有期盼:“隻有北洹方興未艾,一旦陛下把整個北方收入囊中,試問,這天下還有什麽人能夠阻擋陛下一統天下的雄心?”


    北洹王注視了一會鄒雲,回到王座前坐下,一擺手:“將來的事,將來再說。先說說你那破城的法子。”


    “小民想請大王子殿下進翼城,與那趙琢生會麵,給他一紙承諾,再略加謀劃,讓他獻城來降。”


    “不妥。”北洹王看了一眼祁池,搖了搖頭,那意思分明是說,不想祁池去冒險。


    祁池天生就是個膽大愛冒險的,這一路上來,已經暗暗打定主意要立了這一功,現在見北洹王這表情,不由心裏著急,忙上前一步,說道:


    “父王,這仗也打了大半年了,將士們都已疲憊不堪,再拖下去,隻怕於國事不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讓兒臣走上這一趟,僥幸成功,也可盡快結束這翼城的戰事,讓大軍早些回去休整。”


    鄒雲見機大聲道:“小民願意以一家老小的性命擔保,殿下此去,絕不會有半分危險。”


    北洹王沉吟了一下,又轉頭看了看祁池,見他眼神堅定,似乎早已打定主意,這才開口一一詢問了進城的每個細節,聽了鄒雲的回答,頻頻點頭。


    末了,又和衛王、奚永、黎木等人仔細斟酌了一番,這才轉向祁池,吩咐道:


    “如此甚好。祁池,你今晚就去翼城。祁灃,你拿本王金令箭去把事情安排妥當了,就在城牆外守著,等著接應祁池。奚丞相,擬旨給趙琢生,若他獻城來降,本王饒他不死,還晉升他為副將,在祁池手下聽令,除了蕭翦,其餘人員也一並赦免。”


    “多謝陛下。”鄒雲趴在地上又行了一個大禮,這才起身和祁池等人退出大帳。


    大帳內,北洹王看著鄒雲退出的身影,忽然轉頭問了奚永一句:“丞相,你看這娃娃怎樣?”


    奚永是北洹的丞相,又是奚王後的兄長,一向老成謀國,國事上深受北洹王依重。見北洹王問起,忙道:“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見地,已是不易。”


    北洹王微微一笑,說了句:“丞相一向謹慎。”


    又問衛王和黎木道:“你們怎麽看?”


    衛王哈哈一笑:“這小子膽子大,能說會道,有點意思。”


    黎木是北洹大將軍,一直跟隨北洹王南征北戰,堪稱智勇雙全,為人行事極為低調,深的北洹王信任。他低頭想了想,這才緩緩說道:


    “這個鄒雲雖說年紀不大,膽氣卻是不小,見了陛下也是全無懼色,應對得當。聽他一番說辭,想來也是個有才之人,是棵好苗子。”


    “他哪裏就膽氣大了?剛一進來,看見父王,都嚇傻了,是老三提醒,他才反應過來。”祁漠不屑地插了一句。


    北洹王輕輕搖頭:“他不是被嚇呆了,隻是有些拿捏不準。奇怪,這娃娃本王是第一次見到,怎麽覺得好像以前就認識了?”


    “不過是逞口舌之能罷了,還奢談什麽逐鹿中原,君臨天下。別看他話說的很大,就翼城這事,能不能辦好還兩說。”祁漠又冷冷說了一句,語氣中很有些不服氣。


    北洹王看了一眼祁漠,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祁漠,做大事,要容得下人。逐鹿中原,君臨天下,是我們北洹人多年的夙願。前些年不讓人說,是時機不到。現在不同了,這次滅了北洛,整個北方就是我們的了。這以後,我們的對手就不再是那些部落小國了,而是東陽、南靖、西澤這幾個大國。”


    他略略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那娃娃說的對,大國就應當有大國的氣量和風度。之前屠了北洛的六座城池,是要威懾北洛人,讓他們不再心存僥幸。這次放翼城一條生路,則是要盡快結束戰事,為將來做一些謀劃。”


    一邊的奚永附和道:“陛下真是明察秋毫。北方人口曆來就少,這些年,連年征戰,城池荒廢,商號銳減,土地無人耕種,草場無人放牧,國庫每歲稅賦入庫銀兩不足三百萬兩,臣辦理國事,常常捉襟見肘。”


    “這翼城是北方最大的榷場,店鋪商號林立,每年的賦稅少說也在百萬銀兩以上。隻要入了城,安撫好那些商人和百姓,北洹的商業何愁不興?以後老臣也不必再為國事開支發愁了。”


    黎木見此,也上前一步說道:“陛下此舉甚為英明。孫子說,‘百戰百勝,非善之善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以後我們北洹大軍,不但是威武之師,還會成為仁義之師。這天底下的能人誌士,隻怕也會想要來北洹一展身手,富國強兵指日可待。”


    說到這裏,他加重了語氣,“到時候,黎木一定要為陛下揮動戰旗,和東陽、南靖、西澤那些自詡為正統大國的將軍們大戰幾場,看看究竟是他們強,還是我們北洹的大軍更強。”


    北洹王微微一笑,不再說話,望向帳外的目光煜煜生輝。


    卻說大帳外的蘇戈幾人,見祁池二人久久沒有出來,已是急的團團轉。藍衫少年幾次按住劍柄,一副不惜一切要衝殺進去的樣子,都被中年道姑攔住了。


    唐五跟隨祁池已久,對軍中事又很了解,安慰幾人道:“沒有傳侍衛進去,應該沒什麽大事,大家安心等候吧。”


    就在這時,鄒雲和祁池、祁灃兩兄弟並肩走了出來,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祁池見了眾人,吩咐道:“唐五、薛明,還有你們兩個都尉,隨本王子一起進翼城。”


    “就四個人?太少了點吧?若是有事,也護不住殿下。要不,我去把侍衛們都叫過來?”


    唐五看了看蘇戈兩人,薛明他是知道的,又積分能耐。蘇戈這兩個都尉卻不知道實力怎麽樣?鄒雲看著文縐縐的,那個藍衫少年雖然有幾分武功底子,究竟如何卻也是不知。就這些人,進了城,怎麽護得住大王子?


    祁池一眼便看出了唐五的想法,斥責道:“你以為是去打戰?豬腦子,辦這事,人多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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