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王後對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看得有多重,月虹比別人更清楚,急忙道:“奴婢們自會睜大眼睛盯著這宮裏,但凡有那些不長眼睛的撞上來,奴婢們也會擋在前麵,絕不讓公主受到半點傷害。”


    祁湘見奚王後臉上還有憂色,又勸慰道:“母後請放心,我看渺丫頭言行,倒象是比這宮裏的人都更懂禮法些,那份心智膽識也是別人比不了的,真要害了她去,隻怕也不能夠。再說了,不是還有母後您為她周全麽?等尋到了那配的上她的青年才俊,憑她的樣貌品性,還怕過不上那好日子麽?”


    “你說的也是,隻是這人的命啊,有時候真說不準。本宮也說不出為什麽,偏偏就為她擔心。”奚王後說著歎了口氣,怔了半晌,臉上漸漸現出痛楚來。


    祁湘正待開口詢問,奚王後已經低聲說道:“這個丫頭啊,還真是命苦。才滿月,大祭司占卜,就說她是大凶之命,還說她有可能是魔神轉世。”


    “魔神轉世?”月虹、月翠有些茫然,她們進宮晚,對祁渺當年的事自是不曉得。


    月翠嘴快,便把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娘娘,什麽是魔神?”


    祁渺出生時,祁湘已經八歲,當年那場占卜,她雖然知道一些,詳情卻不是很清楚。這麽多年來,宮裏宮外,好像有了默契似的,對此事皆是諱莫如深,緘口不言。母後一直隱忍至今,想來其中的曲折是非一定不簡單。這會兒,忽然聽奚王後提起,她也是有些吃驚。


    奚王後見三人臉上都露出了驚異的表情,苦笑道:“事情過去了那麽多年,現在想起當年那一幕,本宮還覺得後怕。”


    奚王後說到這裏,聲音也低沉了許多,“月虹、月翠年輕,自是沒有聽說過,就是湘兒,隻怕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百年前,咱們北方一直有關於魔神的傳聞,曆經了百年,也漸漸成了禁忌,輕易沒人提起,你們不知道也正常。”


    “傳聞說‘魔神出,天地變,人世滅’。大祭司端木闊占卜說,渺丫頭的卦象,《卜書》無解,吉凶難料。端木闊請示的神諭還說‘天煞星現,魔神降臨’,偏偏渺丫頭出生時,天上又出現了天煞星,這些凶兆全都指向了渺丫頭。”


    “啊!”月虹月翠兩人張大了嘴,“渺公主怎麽可能是魔神?”


    “本宮當時也不信,可是大祭司這麽說了,所有的人就都相信了。本宮的女兒居然是魔神轉世?按慣例,這樣的孩子是要被釘在樹樁上活活燒死的。女兒是本宮懷胎十月所生,怎麽能忍心看著她才出生,就要被活活燒死在眼前呢?那時候本宮隻覺得,自己的心口象是被人插上了一把尖刀,痛得都快要窒息了。”


    奚王後說到這裏,深深吸了口氣,仿佛那種疼痛還在繼續。


    “本宮哀求王上,希望他能網開一麵,可是王上說,一旦宿命成真,整個部族就會血流成河,遭受滅頂之災。他決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哪怕是隻有一分的可能,也絕不允許。”


    “哭訴無望,求告無門,本宮絕望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要死就陪她一起死!抱著渺丫頭一頭撞向了大殿中央的木柱。”


    “啊!”月虹和月翠被奚王後的敘說驚得半天回不過神來,祁湘那時候雖然年紀小,卻是親眼見到了那一切,現在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渾身發顫。


    過了好大一會,月翠才後知後覺地驚呼了一聲:“幸好娘娘沒事!那後來呢?王後娘娘,後來是誰救了渺公主?”


    “是太後開了口,再三替渺丫頭說情,還搬出了先王托夢的事,陛下才同意把渺丫頭送走,偷偷養在了烈王領地裏的趙家馬場裏。直到她六歲那年,我求了王上,才讓秦風接了她去西澤國,求了烏孫大國師重新為他占卜。”


    “果然,烏孫大國師說她不是什麽魔神轉世,東華道的三休真人,也就是那個子虛道長,還說她命裏雖然帶了煞星,有貴人相助,權煞相扶,反而是諸邪褪盡,逢祿貴及長生。”


    “哇,這麽說,公主和那鍾馗一樣厲害了,能降妖除魔了,以後,咱們宮裏要有什麽異物,請公主來作法就好了。”


    月翠咋呼起來,滿眼直冒星星,若是祁渺在場,隻怕立刻就要頂禮膜拜起來。祁湘、月虹聽她這麽一說,相視一笑,也沒出言糾正她。


    “那時候,本宮以為渺丫頭回來後,就可以守著她,不再讓她離開了,不想,本宮還是食言了。也不知怎麽著,渺丫頭回來後,三番五次都險些喪命,若不是她隨了東華道的三休真人去了東華道,隻怕小命早已不保。”


    奚王後收回了思緒,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沒有一天,本宮不為她擔心,每次夢到她,不是奄奄一息,就是惡鬼纏身。唉!”


    正說著,三更的鍾聲遠遠傳了進來,奚王後這才吩咐三人道:“天不早了,你們也早些歇息。湘兒,你明天還要趕回去,我準備了一些吃的用的,你帶回去給那三個小外孫。”


    “母後,您那麽忙,還總記掛著他們幾個,我那裏什麽都有,以後,您就別替我們操心了。”祁湘說著,眼圈又紅了。


    奚王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小就沒讓我操過什麽心,有些事,我就是想替你操心,也是不能夠的,隻能眼睜睜看著你受委屈。我心疼你,自然也心疼我那些外孫們,能為你們做些事,我心裏會好受些。”


    祁湘知道她說的是自己兩番遵從父命遠嫁的事,心裏除了一聲沉沉的歎息,再也說不出話來,隻得強忍著眼中的淚水,轉過頭去。


    “月虹,你明天去看看渺丫頭帶回來的那些人,哪些可以帶進宮來,哪些是要打發走的,都安排仔細了,隻是別委屈了他們。再挑些心性純良的宮女、太監去侍候她,領頭的要伶俐些,最好能識幾個字。”奚王後又吩咐月虹道。


    “奴婢知道了,明兒先聽公主安排,仔細斟酌人選,待娘娘過了目,再送去侍候渺公主。”


    月虹出去喚人端進水來,與月翠兩人侍候奚王後和祁湘公主梳洗就寢。


    奚王後想著祁渺這麽多年輾轉流離,獨自一個人孤苦伶仃在外,心酸的不得了。又擔心她的將來,這一夜睡得不甚安生,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打了個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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