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五更天,軍中大鼓擂響了三遍,訓練場上,除了楊雲起帶領的那一千侍衛筆直地排列著,其餘大漠飛鷹的人和老黑的人,都隻有稀稀拉拉的幾十號人,還衣裝不整,想來都是臨時從被窩裏扒拉出來的。


    大漠飛鷹唬著臉,盯著自己那些陸陸續續趕來的手下。他雖然帶的是一幫馬賊,平日裏自認紀律嚴明,一聲令下,也能全軍齊發。這會兒和楊雲起帶的那一千正規軍一比,高下立分,簡直不成個樣子。


    就是和老黑的人比起來,也是相形見拙。老黑的人雖然稀稀拉拉,兩刻鍾內也到齊了。大漠飛鷹這一邊呢,連彭乘都是磨磨蹭蹭,到的時候早超過了三刻鍾,其餘人趕到,差不多整整慢了半個時辰。末了,還有六個人說是宿醉不醒,沒能趕來,這很讓他沒麵子。


    大漠飛鷹看了眼高台上端坐著的祁渺,很有些氣悶。這祁渺公主昨晚不是也喝多了麽?還熬夜和簡先生等人商議軍情,怎麽今天一大早不但準點到達,還精神奕奕,看不出半點宿醉的樣子。


    他都忍不住要懷疑,昨天祁渺公主帶了酒肉來,是不是故意想讓他和一幹兄弟出醜,好借機整頓軍紀。可惜燕肅被簡先生指派去了南靖,若燕肅在,以他的謹慎,今天斷然不會出現這麽難看的局麵。


    點將台上的祁渺,此時心裏也並不比大漠飛鷹舒坦。昨晚她居然喝醉了酒,若不是簡先生幫她遮掩過去,說是要連夜商議軍情,留宿軍營,沒有讓她在左路軍將士麵前丟掉顏麵,今天的事還不知道要怎麽收場。


    隻是,一想起自己居然醉倒在簡先生麵前,醉後還不知道說了多少醉話胡話,她隻想把腦袋往牆上撞去。她拿眼瞟了一下台下筆直站立的楊雲起、王楫兩人,全然沒有為她熬了一夜的疲態,就連自己邊上端坐著的簡先生,也是如往常一般淡然。


    “左路義軍全體聚結完畢,請公主檢閱。”先鋒官楊雲起向點將台行了禮,祁渺這才回過神來。


    今天的點卯實在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這樣的兵別說打仗,就是長途行軍也是個問題。若按軍紀軍規來處置,這下麵大半的人都是要受到處罰,處罰麵過大,隻怕惹了眾怒。


    隻是不處罰的話,往後又怎麽服眾。更重要的是,戰事逼近,以這些人的底子,單單依靠軍紀軍規,隻怕也訓練不好,隻有出奇招,才可能收到效果。


    祁渺一邊思考著,一邊把眼光移到簡先生身上。簡先生目光直視台下眾將士,嘴角微微上翹,似乎掛上了一縷淡淡的笑意,若不是祁渺挨得近隻怕也看不真。可看到比看不到更讓祁渺揪心,簡先生這笑莫不是暗示,昨晚她真的出醜,丟人丟大了。


    祁渺穩住心神,掃了眼台下,見郭大智眼巴巴地瞅著自己,還用手指了指自己。


    郭大智這是想幹嘛?讓他來處理這事?他能行嗎?搗亂還差不多,等下回去锝好好教訓他一下。想到教訓,祁渺頓時有了主意。


    她輕咳了一聲,肅然道:“今天的情況大家都看到了,這樣的軍紀軍容,別說是打仗,就是站在人前,也不成個樣子。作為左軍主將,對眼下這種糟糕的狀況,本人自然應該負主要責任。眾將士聽令!今天早操,最後到場的五百名士兵出列,都站到右邊的空地上去。”


    她這令一出,台下一片嘩然,楊雲起已經臉色發白,心道,祁渺公主這是出的哪一招啊,按軍紀,這遲到、不到的兵士都要進行處罰,重的砍頭,輕的杖責,公主單挑五百人出來,莫非是覺得違紀人太多,隻懲罰這些人,以此整頓軍紀軍容?可這樣一來,也犯了軍中大忌,法不責眾啊。


    稀稀拉拉折騰了好半天,總算是湊齊了五百人,祁渺起身下了高台,來到這些士兵麵前。她注視著眼前這些軍容不整,還丟三落四的士兵,臉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一向反應有些遲鈍的郭大智在看到祁渺的笑容後,也覺得脊背發涼,公主這一笑和往常不同,看起來實在有些邪惡了,整個的不懷好意。


    “從明天起,作為懲罰,本將親自帶領你們訓練。同樣,作為懲罰,你們必須接受本將的訓練,違令者斬立決。大家聽到了沒有!”


    “聽到!”


    “聽到!”


    ……


    回答聲稀稀拉拉,大多還有氣無力。祁渺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焦急和怒氣,她提高聲音繼續命令道:“楊雲起!王楫!郭大智!三人出列!”


    “王楫聽令!”王楫人影一閃已經站到了麵前,緊跟著他的是楊雲起。


    “末將聽令!”郭大智打了個激靈,也跑到了隊伍前麵。


    “自明天起,本將五更天在此點將,操練這五百兵士。楊雲起!”


    “末將在!”


    “從你的隊伍裏抽調五十人,擔任這五百人的小隊長。”


    “末將聽令!”


    “郭大智!王楫!”


    “末將在!”


    “郭大智擔任五百人的隊長,王楫負責監軍。在此,本將宣布六條軍紀:其一:聞鼓不進,聞金不止,旗舉不起,旗按不伏,此謂悖軍,犯者斬之;其二:呼名不應,點時不到,違期不至,動改師律,此謂慢軍,犯者斬之;其三:夜傳刁鬥,怠而不報,更籌違慢,聲號不明,此謂懈軍,犯者斬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製,此謂構軍,犯者斬之;其五:揚聲笑語,蔑視禁約,馳突軍門,此謂輕軍,犯者斬之;其六:謠言詭語,妄為是非,調撥軍士,令其不和,此謂謗軍,犯者斬之。”


    “除此之外,十人訓練中,有不能、不力、不會者,其餘九人一同受罰,延時操練,學會為止。本將十日之內,要見成效。”


    祁渺說完回到點將台,對全體將士大聲說道:“從今天起,所有左路軍將士,再有違規違紀的,隨時隨地進入五百人隊一起受訓。”


    大漠飛鷹對祁渺這種取後進特訓的法子不置可否,這些人的性子他比誰都了解,自由散漫慣了,想在十日之內訓練好,那是比登天還難。


    其餘眾人也都紛紛搖頭。隻有簡先生端坐在那裏,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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