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蘇梅朵正要說話時,卓春紅和桌卓秋紅已經從隔壁的屋子裏出來了。


    她們看到卓文君把整個身子都靠在了後麵扶著她的司馬相如身上,頭卻仰著,額上放了一塊折疊成長條的毛巾,驚愕起來。


    “姑奶奶這麽了?你不是說沒事的嗎?”卓春紅問。


    卓文具斜眼看著諾蘇梅朵不說話。


    “對了,你們先在這裏照顧著我姐,”諾蘇梅朵卻隻是對卓文君說,“其餘人要裝著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在這走樓上暗中注意著那邊。”


    狐仙女說完,想了一下,還是暗地傳聲給了師兄岩石,叫他如此如此,才轉身進了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所住的房間。


    她極速地走到後麵,身子一碰後壁,就懸掛在了吊腳樓後邊的板壁上,貼著板壁往天坑那邊滾動著身子,如同一枚空中飛旋的陀螺,一下就到了昨晚被阿彪他們燒掉了繩梯的天坑口頭上那棟吊腳樓的後麵,往裏一靠,人就到了屋裏。


    屋子擺滿了竹子編成的囤籮,有老鼠在屋角吱吱的打鬥。


    “原來這是熱布巴托家的糧倉,”諾蘇梅朵想著,“從前應該是主樓,對麵新修了黑漆房後,過去的主樓變成糧倉了。”


    狐仙女可沒時間多想了,她立即打開了後窗。右手往腰間一摸,就把那隻馬鞭子握在手裏,往窗外伸出。


    鞭梢垂懸進天坑後便瘋長,如同流動液體,帶著狐仙女的意念,一股勁地被天坑裏的力量拉長。


    狐仙女隻在窗戶後麵站著,口裏無聲地念著咒語。


    她知道鞭梢垂到了天坑底了,進入水中了,被流水衝擊著,開始飄颻搖搖,蛇一般蜿蜒著順著水流遊走了。


    對了,那天他們是從對麵的天坑飛下的。諾蘇梅朵測算著距離:鞭梢到了那邊的天坑底下了,又轉了一個彎,一路搖搖擺擺地奔向下遊,一直進入了通往幾邊都是崖壁的潛流中。


    “可以了!”諾蘇梅朵心裏想著,便把握著鞭子的手把抬了起來,用嘴唇對著,慢慢地、輕輕地吹氣。


    她知道鞭梢正在潛流中極速地膨大。


    她吹著鞭子的手把,那是在輸入一種意念,如同年關夜郎人裏家家戶戶的兒童在吹著的豬尿包,那膨大的鞭梢會塞滿那邊流著水的洞壁,堵住水流。


    天坑裏傳來了水流回旋的聲音。


    諾蘇梅朵知道大功告成,就不再吹氣,手裏卻依舊握著鞭子的把手,人卻跑到前麵的窗戶後邊。


    鞭子在她手裏自如地延長。


    她沒有開門走進前麵的走樓,隻是用左手的食指往窗戶紙一捅,把眼睛放在破洞後麵往前方張望。


    窗戶正好對著那棟黑漆房子。


    房前那對石獅子麵目猙獰地盯著這邊。石獅子前麵不遠的場地上,晾曬著一大片黑色的木炭粉末。


    那堆黑煤炭往這邊一些,一根三四尺高的木頭舉起一個圓圓的大木盤,木盤中間插著一根木棍。諾蘇梅朵知道,那是用於測定時間的日晷。


    初冬的太陽總是往南方偏。這不,才不過未時光景,黑木炭就有一半籠罩在了木板吊腳樓的陰影裏。


    黑漆木房裏正好走出了兩個人,各扛著一個皮囊在木炭旁邊放下,把一些白中帶著黃的粉末往木炭上撒,然後攪拌均勻。


    那兩個人就是阿彪的手下阿豺和阿狸。


    諾蘇梅朵知道:那個了緣和尚一定已經借著給熱布巴托治療腿傷來到了對麵的屋子裏了,說不定正站在窗戶後麵準備著,等待著屋子前麵的火藥燃起,就用內氣把那火團往熱布巴托家客房下麵推呢。


    諾蘇梅朵眼睛盯著前邊,耳朵卻在聽著後麵天坑裏的聲音變化。


    那聲響,始時嗡嗡,其後轟轟,這時謔謔。


    接著那邊的房子與房子間,突然出現的水流嘩嘩地往場院裏湧。


    這邊的屋子顫動了起來,也有水流往兩排相互對視的屋子中間湧去。


    那邊,阿豺和阿彪攪拌好了,開始把製造好都火藥攏在一起,回頭卻見四麵八方都有水流湧來,一下子傻了眼。


    水流聚匯在一起,仙人橋頭上不一會兒就開始翻波湧浪,成了一條河流。


    阿豺和阿狸還跪在地上,他們的褲腿浸泡在流水裏,攏成了一堆的黑火藥在極速地往水裏塌陷,被流水衝走。


    這時,黑漆木房子吊腳樓上的一扇門突然洞開,阿彪舉著一把火嗷嗷叫著衝向了吊腳的走樓,急不可耐地把火把往阿豺和阿狸的火藥堆上扔。


    火把謔謔地飛向了阿豺和阿狸之間的火藥堆中,把火藥堆頂端還未被流水浸濕地地方噗的一聲點燃了,像是誰放了一個屁,一團黑煙在兩顆醜陋的腦袋中間冒出。


    兩顆奴才嗷嗷著跳了起來,仰著臉往樓上張望時,他們已經成了兩個黑鬼。


    這時,岩石的身子卻從熱布巴托家客房的陽台上飛了出去。他的身子一躍就到了兩排屋子中間立著的日晷,一踩日晷的圓盤又飛了起來,如同撲食的大雕,向黑漆木屋的走樓上就竄。


    阿彪在陽台上抖抖索索。


    “不……不關我的事啊!”他叫喊,“是……是……”


    “是那個喜歡吃狗血的和尚吧!”岩石直奔屋裏,“我給他帶來了好吃的呢!”


    了緣和尚還真就在屋裏。


    他看著阿彪點燃的火藥還不如一個響屁,知道什麽用處也沒有了,就沒有發功把火焰往斜對麵的客房推。


    沒想到自己不招惹別人,那邊陽台上卻有人一躍而下,輕靈的身姿似曾相識。


    “不好!”了緣轉身要穿壁進入另一間屋子,聽到來人帶著狗血就更加驚慌了,他知道凝聚不了心力就做不了法,隻得飛身跳出了後麵的窗子。


    那窗子是他們剛剛聽到坑裏異樣的水響時才打開的。了緣和尚往外麵一躍就飛進了汩汩往外冒出的水麵上,借水流往上湧出的力再次騰挪,逃之夭夭。


    這不是六十年前他與李少君的那場大比拚。水裏也沒有長出蓮花來,他腳下踏著的是一個極速地往下陷落的漩渦。


    原來諾蘇梅朵早就算計好了:她知道岩石一提狗血,了緣便會往後麵跳跑,便把手裏的鞭子一抖,那鞭子便成了原來的樣子握在手中。


    被堵塞的暗流一下子被疏通了,天坑口裏的水流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吸力,一下子把了緣和尚吸進了坑裏,一路旋轉著往下陷落,洗刷過土壤的水流此時已經嘩拉拉成了泥漿,把這個被封閉在鬼麵崖裏達六十年之久的了緣和尚蓋了一個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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