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是身著黑袍,手握鐮刀的骷髏,可是眼前的這位老兄手裏莫得鐮刀,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盞昏暗的馬燈。馬燈很暗,暗到隻能照亮他那雙空洞的雙眸,那空洞的雙眸猶如在白布上的兩處漏洞,裏麵深邃無比,外麵卻皎潔如玉。


    與骷髏不同的是,這位老兄是一個幽靈,雖然他們都是白色的,可後者顯然連軀體都沒有了,比前者更為淒慘。


    不過,如果他當時不這麽做的話,恐怕會更加的淒慘。


    天空是暗黑色的,是那種由鉛筆繪畫出的一道道漆黑,網格般地布置於整片天空中。這種程度的昏暗不允許任何雜色與它共生,無論是那夜幕的深藍還是那月光的雪亮,都無法擺脫這黑洞般的陰沉。沒人知道這些很不自然的昏暗是怎麽來的,它們像蜘蛛網一樣布在天空中,給下麵的人帶來了難以形容的壓抑,就像那種困獸猶鬥的壓抑感,希望是如此的渺茫,但誰又會輕易地把希望放下呢?網開一麵,可網外的又會是什麽?


    望著四周的斷壁殘垣,曾幾何時,自己的故鄉,是那麽的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可現在……有著翅膀的人形怪物撕咬著人類的殘肢敗體,就好比是鬣狗在咀嚼著腐食。現在,這是個連月光都灑不到的村寨,已經淪為了奧術畸體的餐桌,而那些奧術畸體,則是被一種古老的巫術所汙染了的人類。


    “師傅……抱歉……我盡力了……我盡力地戰鬥了……”他絕望地跪在了地上,不由得自言自語地說了起來。


    “不!你還沒有!”一個空靈的聲音說道。


    “師傅?”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可是,除了那些肆無忌憚的奧術畸體,別的,什麽都沒有。


    “是~我的幻象?”他笑了笑,站了起來,說:“的確,我還沒有盡力,我還能做些什麽。”


    他並不恐懼,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那麽我現在要這軀體有何用?


    一陣空靈的氣浪之後,剩下的隻是一團更為空靈的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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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技之城的某處,有著一個與眾不同的研究所,在那裏人們研究的不是科學,也不是魔法。按常理來說,科技之城的研究所應該研究的是科學,可在轉移現象發生後,科技之城融入了這個充斥著魔法的世界。科學家們對這些用知識理論解釋不了的東西很感興趣,而法師們也對這些不消耗魔力的科技產品很有好感。於是很多研究所都是科技與魔法合作共存的,可但是……隻有一個研究所,它研究的既不是科學也不是魔法,而是……早已失傳多年的禁術——巫術!


    注意,巫術可不同於法術,雖然它們都屬於魔法。法術主要是與元素,召喚物或實體概念締結契約,通過吟唱箴言,精神力或念動力引導而完成釋放。若要提升法術能力,天賦與反複訓練缺一不可,當然裝備與藥水也起很大的作用。


    而使用巫術則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也就是說巫術需要獻祭觸媒才可以釋放。觸媒有很多種,小到可以是石頭,樹枝,水滴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大到可以是各種生物,奇珍異寶,甚至是施術者本身。因為付出的代價高昂,所以巫術隻要擺好陣勢準備好觸媒即可釋放,無需那種被稱為熟練度的東西。


    這也意味著巫術有時會相當的殘忍,但利益熏心的人甚多,他們無視著人道法則,隻是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愈行愈遠。不過在漫長的曆史演化過程中,巫術已被視為是一種禁術,逐漸消失在世人的視野中。


    可是,能夠使用巫術的人並不占少數,一些以犧牲一塊石頭或一塊木頭之類的危害性極小的巫術,在帝國各大魔法學院裏都是主要的教學內容,而且課本是不會把這些稱為巫術,而是把它們放在了法術的範疇。


    再舉個例子,讓我們把時間追溯到幾十年前,北線統領還年輕的時候,那是的他是一個十分惡趣味的法師。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把一百隻雞放在了事先畫好的魔封陣裏,就在月至中庭,星轉鬥移的一刹那,九十九隻雞猛然慘叫,身上的羽毛盡數燃燒了起來,化為九十九道陰森森的淡綠色光芒,不等餘下的那一隻雞反應過來,這九十九道綠光一飛衝天,在半空中來回的盤旋縈繞,須臾,綠光匯聚成一體,徑直地砸向位於魔封陣正中央的最後一隻雞身上。


    那隻雞雖然被嚇得不清,但是那股綠光砸在地麵後就好像是消失了,看不出對這隻唯一幸存的雞有什麽影響。不過,這正是北線統領要的結果:他可以遠程操控這隻雞。


    如果你以為北線統領僅僅是遠程操控這隻雞,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北線統領控製著這隻雞,讓它躡手躡腳地鑽進熔域領主的院子裏去。可是北線統領沒有料到,熔域領主是個夜貓子,剛到午夜,他是睡不著的。


    熔域領主感受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有什麽來到我的院子裏了!”語音剛落,就一把推開了通往庭院的木門。


    北線統領暗道:“不好!得趕緊讓雞打鳴!”


    原來,這巫術的必要之處就是讓雞打鳴,而且凡是聽到這隻雞打鳴的人都會被巫術所影響。


    一聲尖銳的悲鳴響徹雲霄,配上沉寂的夜色,仿佛在一瞬間就傳遍了整個小鎮,知情者知道這是雞在打鳴,不知情者還以為是什麽厲鬼在痛苦地?嘶鳴。


    熔域領主登時就怒了,這隻雞私闖民宅也就算了,還大叫擾民!半夜三更,自己還沒吃宵夜呢,正好拿這隻雞下酒!


    這其實正是北線統領算好的計策,熔域領主這個人很怪,而且還是分時刻的怪。若再早些時候,熔域領主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餓,也就不一定會把這隻雞抓來下酒;而若要再晚些時候,熔域領主餓過了勁兒,直接睡著了,那麽就憑這隻雞鳴叫的分貝量,根本不會弄不醒他。隻要熔域領主睡著後,任憑是天上的五雷轟頂,還是地上的地動山搖,都奈何不了他。就算是要直接把他搖醒,也得破了他的防禦——熔域領主身旁的空氣可都是被附上剛墨之禦的,雖然隻有那肉眼都看不到的薄薄的一小層,可是它卻能承受住三十千克的撞擊力,隨隨便便的一道空氣膜就相當於一個汽車保險杠了!更別說他身上的那層剛墨之禦了!所以,北線統領控製的這隻雞現在出現可以說是剛剛好。


    “呼啦啦~”一道火光閃過,那隻可憐的雞被一陣火紅的風浪殘忍地掀起,在半空中還不曾落下,就已經變成燒雞了。熾熱的風浪在一瞬間蒸發掉了這隻雞的羽毛,而且風浪之後的火舌從雞口進入,在它的消化道裏來回穿梭遊刃有餘,烹製整隻雞的同時撕裂開了雞的前胸,把一切不適合食用的烤成焦炭並從這裂口裏抖落出來,而且火焰溫度也恰到好處,在燒焦那些七零八碎的東西時又不會傷到任何一塊雞肉,而是把那些雞肉烤得外酥裏嫩,不膩不膻,香遠益清……嗯……猶如一件藝術品!一個吃貨能把食物加工成藝術品也是很不容易的。


    最後幾道火刃把還在半空中的燒雞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十六塊,用被剛墨之禦暫時強化過的空氣製成的托盤盛著,端到了熔域領主的麵前。


    就在熔域領主大快朵頤的時候,“砰!”一名身著紅袍的老年男子一把推開了熔域領主家的門,他後麵的……是黑壓壓的人群。


    “哦豁!我忘關門了?”熔域領主低聲地自言自語,然後他大聲地說:“喂!主教先生,什麽風把你刮到這來了?難不成是烤雞的香氣?”


    “你……褻瀆雞神!”年邁的紅衣主教都要氣得說不出話了,他的聲音因憤怒而變得顫抖而尖銳:“你不僅是褻瀆!…你…你……還把它給吃了!”


    “雞神?”熔域領主笑著說:“主教先生,你什麽時候改信雞神了?這雞神又是誰啊?我咋沒有聽說過?”很快,熔域領主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了紅衣主教身後密密麻麻的人群。


    黑暗中的眾人緊握著各式各樣的武器,甚至是農具,比如鐵鍬,鐮刀之類的,甚至就連農婦都來了,她們手中緊握著菜刀和剪子。


    “我就吃個雞!犯不著整個村子都來討伐我吧!”熔域領主大喊一聲,緊而這就是接著就跳窗而逃,他怎麽想也想不明白,這隻醜陋的雞有什麽可讓眾人膜拜的。


    而這正是北線統領布下的巫術,他以九十九隻雞作為祭品,把這九十九隻雞的能量注入那最後一隻雞身上,再讓這隻雞故意惹怒熔域領主,迫使熔域領主把這隻雞給殺了。由於這隻雞身上有著九十九隻雞的能量,所以當它鳴叫之時,方圓一千米的人都會把這隻雞當作神靈來看待,不過這需要一分鍾的延遲才能生效,而在這一分鍾內,如果這隻雞被殺了,那麽凶手就會成為眾矢之的,會被一切受雞鳴影響的人所追殺。這便是一個古老的巫術——村落雞神傳說!


    這個雞神巫術需要施術者完美地計算出整個事件的流程,稍有一點兒失誤都會使雞神巫術失敗。當然,這個巫術的生效時間與被獻祭的雞的數量有關,差不多是一隻雞可以維持一分鍾的生效時間。北線統領這次布置的巫術使用了九十九隻雞作為了祭品,所以在這九十九分鍾內,方圓一千米的人們都陷入一個長長的夢境,一個由施術者惡意編製的甜蜜夢境,在那裏,一切的憂愁與憤恨都不複存在,人們隻會記住施術者下達的命令。當然,北線統領也知道熔域領主的實力不弱,這麽做也無非是要捉弄他一下。


    熔域領主在原地轉了一圈,瞬間就出現了一道火焰旋風,他憑借著風浪的氣旋,雙腿快速踩踏著被剛墨之禦暫時強化過的空氣,一點一點地來到了半空中。“嗯哼,就憑這幫凡人,還想追上我?”熔域領主大笑道:“就算是把我給包圍了,我也能逃到天上!”


    一陣冷風吹過,那並不是從朔北刮來的冷風,卻是如此的寒涼,隻見空氣逐漸化為了一片片凝結的冰霜。原來在熔域領主腳下那些被剛墨之禦暫時強化過的空氣登時變為了一個個冰霜組成的圓盤,這些冰做的圓盤看起來要比那些空氣結實多了,實則不然,之前的空氣是可以被熔域領主掌控的,他可以把那些空氣附上剛墨之禦,而那些冰霜是他人釋放法術後的產物,熔域領主根本無法掌控它們,也就無法將其附上剛墨之禦。


    “北線統領,你~”此時此刻熔域領主心知肚明,這一切都是北線統領計劃好的,而北線統領現在肯定躲在哪裏看著熱鬧。忽然,這冷風“呼啦啦”地吹得更烈了,風中夾雜著銀針一般的雪花,為了抵禦刺骨的嚴寒和銳利的雪花,熔域領主不得不在自身的皮膚上形成一個熔岩保護膜。“該死,完全控製不住方向了!”可能是能力不同的緣故,熔域領主不能像北線統領一樣綻放出雪鷹般的雙翼,他隻能憑借著火焰旋風產生來回搖擺的風浪低空飛行,而那不安好心的北線統領,居然放了個小規模的暴風雪……


    以上兩個例子形象地表明了巫術的殘忍和它那令人欲罷不能的快感,巫術是魔法的大忌卻又屢禁不止。當然,也不是所有的法師都會專研巫術,雖然帝國還沒有頒布與巫術相關的法律,但是出於法師的職業道德,他們一般不會花費大量時間研究巫術,就算專研了,也不會公開對外聲張,開個什麽研討會之類的。恐怕也隻有北線統領會拿巫術來捉弄別人了,畢竟藝高人膽大,就算是事態嚴重,北線統領也有挽救的手段。所以,普通法師不敢使用巫術的原因主要是害怕,害怕自己控製不住巫術,因此導致嚴重的後果。畢竟巫術不是法術,法術是完全由施術者控製的,而巫術的不確定性實在是太多了。


    總的來說,巫術還是不為人知的好。


    月下守夜人是一個純粹的巫師,像他這樣純粹的巫師已經少之又少了。很多的巫師害怕輿論,輿論有時會比巫術更可怕,他們在終日的聲討中選擇了改行或是隱居。有一部分老法師年輕時就是做巫師的,他們有時會釋放一些神奇的“法術”,他們堅持管這些叫法術,其實這些就是巫術,由於大多數人都是分不清它們的,所以那些老法師們也就開始理所當然地釋放那些“法術”了。還有那些隱居了的巫師,他們依然在山野間搞著一些研究。有時在荒無人煙的地方會有著一些年邁的老人采摘草藥,那些老人或許就是在尋找著觸媒的巫師。


    但月下守夜人就是這麽與眾不同,他依然是一名巫師,但他從不會傳授他人巫術,因為巫術奪走了他的一切。


    現在的月下守夜人,身著一破爛黑袍,遮住了整個身子,手提一盞馬燈,卻僅能照亮他那幽靈般空洞的眼睛,他沒有實體,隻是一團飄在半空中的人形白霧,而且是隻有上半身的那種,若要再搭配把鐮刀,那儼然就是一個落魄死神的形象了。


    月下守夜人曾經也是人類,但是在一次保衛自己家鄉的戰爭中,作為一名巫師,為了釋放巫術,他用盡了所有事先準備好了的觸媒,但在源源不斷的暗夜亡靈麵前,這一切都顯得是那麽形同虛設。


    最後……別無他法,月下守夜人隻得祭出自己最後的,也是最為強悍的觸媒——他自己!


    巫術與法術還有著一個不同之處,那就是發動的時間問題。法術在吟唱過後都是瞬發的,換句話說隻要是吟唱成功,那麽這個法術就會立即生效。而巫術可不同,巫術在吟唱過後還需要等待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被稱為“中間期”。在這段時間內,施術者不能被殺死,他必須引導這個過程的進行。


    所以,這個類似於自爆一樣的巫術需要引導出自己的靈魂,並憑借靈魂來“引爆”自己的肉體。這對於其他巫師來說,這種巫術簡直難如登天,但月下守夜人畢竟也是個久經沙場的老巫師了,早已具備了那些眼花繚亂的高端操作和為了理想而必死的信念。


    祭出自己的巫術並不複雜,簡單得和跳崖上吊沒什麽區別,唯一的攔路虎就是內心中的恐懼。


    月下守夜人並不恐懼,他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曾經擁有過的一切,那麽我現在要這軀體有何用?


    一陣空靈的氣浪之後,剩下的隻是一團更為空靈的雲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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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冰法,準備的怎麽樣了”這是一段高調的男聲,音調高得甚至有些尖銳,但是也能依稀分辨出這是男聲。


    “嗯哼哼哼哼~”一個聲音低沉的老人猥瑣地笑了笑,他指著身後培養罐裏嬌小的人影,說:“高科技蛋白油的效果果然不錯啊,在以前要是培養一個起碼得等上半年。”


    “這種蛋白油可是直接從植物身上活體剝離出來的。”操著高調男聲的家夥說:“必然比以前純手工熔煉的蛋白油強多了。”


    他們二人,年老的正是月下守夜人的同門師兄弟——冰魄法師,不不不,應該是冰魄巫師,但出於客觀因素,他隻得把自己改名為冰魄法師。與月下守夜人那種均衡發展不同,冰魄巫師專攻的是冰這一領域。他發現,來自於靈魂的寒涼,比物理上的寒冷……更為致命!


    他們二人中年輕的,卻是一位小有名氣的科學家。但是他在探求真理的時候忘記了自我,這相當於拋棄了科學最為基本的道德,沒有了道德的約束,他難以避免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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