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櫻的想法,忘憂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她明白王櫻是一個怎樣性格的人,她性格熱烈而執拗,之前若非關係到王氏家族的名聲和利益,她是絕不會進宮做這個貴妃的。當初她喝下那碗紅花燙也不是完全聽信了楊太妃的蠱惑。


    這一年多的時間她守身如玉,再加上沈熹年跟王桐不合,這都會讓她堅持最初的想法。但她又是孤獨的,深宮寂寞,能有個孩子陪在身邊,日子過得會快一些。


    “我知道你是個喜歡孩子的人,可是,撫養一個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尤其是你現在的身份,這事兒若是傳揚出去怕是會招惹一些非議。你要認真的想一想,等你想清楚了,我去跟陛下說這事兒。”忘憂微笑道。


    “臣妾認真地想過了,雖然皇族的孩子特別注重血緣,但女孩兒不比男孩兒,充其量將來也無非是一筆厚厚的嫁妝。這個我自己可以給她準備。我是真心喜歡靈韻的,還請皇後娘娘成全。”


    “中書令那邊呢?”忘憂又問。


    “皇後娘娘放心,父親即便身居高位,但依舊是陛下的臣子。我一定會對靈韻視如親生——您也知道,我這輩子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就是想……”王櫻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


    忘憂一把握住王櫻的手,歎道:“我是信得過你的。別說你想養靈韻,就算是想養靈熙我也放心。”


    王櫻頓時紅了眼圈兒,起身跪在忘憂的腳邊,哽咽道:“王櫻深謝皇後娘娘的厚愛。”


    “快起來。我知道你心裏的苦,也希望你能過得快活一些。”忘憂用力把王櫻拉了起來。


    *


    至晚膳時候,忘憂看趙禎還沒有過來,便讓白芷把膳食裝了食盒,親自送到乾元殿去。行至乾元殿外,見張四平在門口站著,因問:“陛下是有要緊的事情嗎?”


    “宴先生來了,在裏麵跟陛下說話。”


    “晏先生?晏殊?”忘憂驚訝地問。


    張四平躬身回道:“是的,晏先生昨日晚上剛回京,陛下聽見消息今日立刻叫小人把他接進宮中,二人一直在說話。”


    “我做了一些小菜,你拿進去吧。”忘憂說著,看了一眼薑蘭。


    薑蘭把手裏的食盒送到張四平麵前。


    張四平躬身接了,又說:“娘娘先別走,小的把這個送進去,順便跟陛下說一聲您來了。”


    “不必了。晏先生是陛下的良師益友,他們分別多年,今日才重逢,一定有許多話要說。你不必說我來過,隻說是我打發人送來的就是了。”


    “是。”張四平躬身答應著。


    忘憂帶著薑蘭出了乾元殿信步往回走,遠遠地看見兩個宮女一邊聊天一邊走著。其實忘憂也沒有認真的去聽,但剛剛好就聽見一個宮女說的一句話:聽說皇後娘娘抱回來的那個姑娘就是原吳王的女兒……


    忘憂頓時止住了腳步,皺眉看向薑蘭。


    薑蘭忙躬身,低聲說:“娘娘明鑒,奴婢從沒跟旁人透露一個字。”


    “本宮沒有怪你的意思。偌大的宮闈之中人多嘴雜,有些人喜歡捕風捉影也是正常。但是這件事情關係到靈韻的未來,且這樣的話怎麽聽都透著別有用心。你去悄悄地查一查,看這樣的流言是從哪裏散出來的。”


    “是,奴婢知道了。”薑蘭忙躬身答應。


    回到未央宮後,忘憂依舊先去看過靈熙靈韻兩個小娃娃,看她們二人都有些倦了,方讓奶娘哄她們入睡,自己則回了日常起居的內殿把晌午時分林府送進來的《千金方》最新的書稿拿到燈前來細細的看。


    何媽媽端著一碗血糯紅棗粥進來,低聲說:“娘娘吃點粥吧。”


    “嗯,放著吧。我這會兒也沒什麽胃口。”忘憂頭也不抬地說。


    何媽媽又勸:“雖然立了春,但夜還長著。娘娘又要熬夜看這些方子,空著肚子可不好。”


    忘憂歎了口氣,把書稿放下接了何媽媽手裏的粥,說:“晏先生回來了。陛下在跟他秉燭長談,我想陛下這次是要從科舉開始實行一番改革。而這一部《千金方》想要大力的推廣,最好還是借著陛下改革的這一股春風,才能更快的在地方展開來。這是當初祖母在世的時候想要做的事情,如今兄長已經把書稿整理出來了,我得趕緊的看一遍。再想辦法快些的刊印兩萬冊出來。”


    “這事兒並不難,您也犯不著為這事兒著急上火的。”何媽媽勸道。


    忘憂吃了兩口粥方歎道:“這事兒我已經有了打算。隻是有件事情比我預料的要壞一些。”


    “娘娘是說關於韻姑娘身世的那些流言嗎?”


    “薑蘭跟你說的?”忘憂心想薑蘭這丫頭的嘴巴什麽時候這麽快了?


    何媽媽愣了一下,反問:“薑蘭也知道這事兒?”


    “剛才我們從乾元殿回來的時候聽見了幾句閑話。”


    “老奴是下午去禦膳房的時候聽見兩個粗使的婆子閑著沒事兒湊在一起嚼舌根子,因想著這事兒總要查個根源,就沒打草驚蛇,想回來討娘娘個主意再做打算呢。想不到娘娘居然也聽見了。”


    “你也覺得這是有人故意為之?”


    “是的,隻是這事兒查起來怕是不容易。”


    “我也知道。流言蜚語從來都跟風中飛絮一樣,無孔不入,不處不在又輕飄飄的讓人摸不著抓不住。”忘憂抬手揉了揉眉心。


    “娘娘也別煩惱,其實老奴有個法子讓這流言不攻自破。”


    “哦?什麽法子?”忘憂忙問。


    何媽媽笑了笑,低聲說:“娘娘何不借助神靈?”


    忘憂看著何媽媽含蓄內斂的眼神,片刻便懂了她的意思。於是輕笑道:“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那咱們擇個吉日,請暮雲觀的慧慈道長進宮一趟吧。”


    忘憂點頭說:“陛下的生母李宸妃的靈位在暮雲觀裏供奉著,我小時候也在暮雲觀住過幾年,如此說來慧慈道長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就有勞媽媽替我走這一趟吧。”


    “娘娘放心,老奴一定把這事兒辦的妥妥的。”何媽媽說著,又勸忘憂:“就這麽一小碗粥,娘娘好歹吃完了吧。”


    忘憂無奈的笑了笑,把剩的半碗粥都吃幹淨方把碗還給何媽媽,又叮囑她早些歇息。


    何媽媽下去之後薑蘭進來,把爐火撥旺一些,又往香爐裏加了兩塊香餅。


    二更天過,張四平來了。說天已經很晚了,陛下就不過來叨擾皇後娘娘歇息了,陛下說,請娘娘早些歇息。


    忘憂點頭答應著,又吩咐薑蘭:“讓白芷去裝幾塊芙蓉卷給張四平拿去做宵夜吧。”


    張四平忙躬身謝恩,然後跟著薑蘭退了出去。


    忘憂抬手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又反手給自己揉了揉脖頸,然後起身下了坐榻伸了個懶腰,然後拿了自己的鬥篷裹在身上,往偏殿去看兩個小娃娃。


    靈熙和靈韻都已經熟睡,兩個乳母分別側臥在床邊睡得也很安靜。


    屋裏值夜的小宮女看見皇後過來忙揉了揉眼睛起身行禮,忘憂按了按手,示意她們都不必聲張。


    兩個小娃睡得很是安穩,靈熙比靈韻胖一些,圓嘟嘟的臉蛋兒泛著健康的紅暈。靈韻像是在做夢,小嘴巴忽然撇了一下,忘憂以為她會哭,沒想到卻咯咯的笑了兩聲,又咕噥了兩聲。乳母在半睡半醒之間拍了拍她,她又繼續睡了。


    已經是夜深人靜時刻,外麵的風吹著窗戶紙,嗚嗚咽咽的宛如母親低柔的歌聲。


    忘憂看著屋子裏的孩子,乳母,小宮女等七八個人,一身的疲憊漸漸地散去。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責任,而她身為皇後,身為國母,肩上擔負著的不僅僅眼前這兩個小娃的平安幸福,更是天下萬千百姓的平安康順。


    跟天下人相比,眼前的這點煩惱算得了什麽呢?


    第二日一早,趙禎趕過來陪著忘憂用早膳,又興衝衝地說:“一會兒你跟朕一起出宮去,晏先生在他府中擺了小宴,邀請了幾位遠道而來的飽學之士,朕要去跟他們暢談一番。”


    忘憂給趙禎添了一勺湯,方柔聲說:“昨兒中午兄長把《千金方》修改過的書稿送過來了,昨兒看了大半夜才看了一小半兒,這會兒頭有些暈呼呼的。而且還要照顧靈熙和靈韻,我就不陪陛下一起出宮了。陛下不如帶貴妃同行,她熟讀詩書,見識才學不比那些學子們差,或許能幫上陛下。”


    “算了吧,朕自己去就可以了。”趙禎笑著捏了捏忘憂的手指。


    “也好。陛下要記得早些回來,政事雖然是及要緊的,但不能不顧身體。另外,晏先生剛回京也不宜太過勞累了。”忘憂叮囑道。


    “嗯,朕記住了。”趙禎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說:“朕回來的時候路過大相國寺的集市,可以給你帶羊肉酥餅回來。你叫小膳房做個酸湯魚,朕一定回來陪你用晚膳。”


    “好。”忘憂擦了手起身,接過何媽媽手裏的鬥篷披在肩上,然後繞到他麵前為他係好了絲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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