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順理成章。


    南幽若同楚天遂回了建康,一日日過去,她眼中的笑意也愈發多了幾分。


    可即便如此,每每夜深人靜時,她還是時常一人坐在窗前,遠遠望向西北的方向,而這些寂寥,卻是誰也不知道的。


    將軍凱旋,平定霍亂。


    楚天遂回了建康,賞賜不斷。那時還是青年的燕王與他情同手足,很是為他的凱旋而歡喜。


    隻是,出乎楚青臨意料的是,燕王更為歡喜的是,他的父親楚天遂領回了一個女子。


    兩人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燕王的‘擅自’做主,給楚天遂賜了婚,同時為了配得上楚家的地位,也給南幽若一個誥命的封號。


    對此,當時朝野都在傳,燕王厚愛楚家。忠臣良主,實在叫人豔羨。


    彼時的燕王豈會看不出,楚天遂對南幽若的歡喜之情?他一個榆木疙瘩,如此討好一個姑娘家,可不是愛到骨子裏了?


    為了避免這廝拖拖拉拉,燕王才下了聖旨。自然,楚天遂更是心中歡喜。


    如楚青臨所想,是年,楚天遂便和南幽若成親了。楚家老太君和老太爺,樂的嘴都合不攏了。


    那兩年,是楚家最熱鬧,最鼎盛的時候。


    不久之後,楚天姚也跟著娶了媳婦兒,但依舊是不太著調。


    南幽若很快,懷了孩子。


    十二月底,燕王微服楚家,毫不戒備的在楚家醉了一晚上。


    當天夜裏,楚青臨看著燕王醉醺醺的模樣,說著將來自己要是生了公主便要將公主嫁給楚天遂的兒子,絮絮叨叨的,委實不像是一朝之君。


    楚天遂詫異,就問:“陛下怎麽知道,幽若懷的是個男孩?”


    燕王笑了笑,道:“朕的眼光,一直很好。弟妹一定懷的是男孩兒,且這個男孩兒,將來定會如你一樣,成為天下兵馬大將軍!”


    “陛下厚愛。”楚天遂起身,拱手道:“臣權當陛下此言,是個許諾了。”


    許諾什麽?


    許諾的是,將來若是當真生個兒子,是要與公主成親的。


    “不過天遂,你若是生了閨女,這個許諾便作罷了。”燕王擺了擺手,讓他不必如此虛禮,隻眯了眯眼,抿了口酒道:“你知道為何嗎?”


    “臣知道。”楚天遂頷首。


    如何能夠不知道呢?畢竟相識這麽多年,肝膽相照。


    “你明白就好。”燕王笑了笑,隨即又歎了口氣:“天家男子,皆是薄情寡義,嫁不得,嫁不得啊!你的閨女,自是要配上這世上一等好的郎君!”


    他清楚的明白,天家的皇子,瞧著身份顯赫,但是也最無情,終究不是良配。


    燕王繼續道:“所以啊,說好了,若是我生個閨女,你生個小子,便結親!”


    楚天遂笑了笑,答道:“臣,遵命。”


    ……


    ……


    次年,南幽若的確生出了一個男娃。燕王得知後,特意親臨楚家,給孩子賜了個名字——楚青臨。


    南幽若因著自小習武的緣由,身子骨很好。所以生完孩子,她很快恢複過來,這一點倒是同建康之中旁的閨閣女子不同。


    就這樣,楚家愈發熱鬧了起來。


    楚天遂和南幽若兩夫妻,自從有了孩子,便更是甜蜜萬分。


    楚天遂對南幽若極為體貼,他會在她極度疲憊的時候,主動抱過孩子,不讓她受累,也會學著去做一些北方的吃食。


    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人人敬佩的大將軍……誰也沒有想到在內宅之中,會為了自己的妻子,老老實實的請教師傅,如何做好北方的吃食,如何熬湯更為滋補。


    許多人說,南幽若如此快恢複的原因,是因為楚天遂悉心照料。但楚天遂聞言,卻是搖搖頭,隻道自己讓她受罪了,她本是身子骨極好的……


    漸漸地,楚青臨牙牙學語。隻是他卻是開口的極晚,還未學會喚爹爹,娘親。北部霍亂便再度生起。叛賊未滅,複又卷土。


    於是,楚天遂夫婦帶兵前往北部。然而這一次,楚青臨知道,楚天遂沒有回來,隻有南幽若一人,領著丈夫的屍首,麵容宛若縞素。


    如他所想,出征不過兩日。楚青臨本是讓南幽若在建康等待,但南幽若卻極為堅持。說是要陪著他,患難與共。


    楚天遂拗不過妻子,於是便帶著南幽若領兵前往。


    那年的硝煙,一幕幕落在楚青臨眼底。他生平頭一次如此的畏懼硝煙,怕是隻是親眼見證自己所不願意看見的曆史。


    曆史終究還是重現了。


    眼見著楚天遂已然打了勝仗,但卻於歸途之中,染了風寒。


    那夜,天色清明。月色皎潔,讓人不由便回想起故土。


    南幽若獨自站在帳外,望著天邊升起的明月,思緒沉沉。


    彼時,身後有一人疾步而來。


    是個身材高大,相貌平平的男子。


    他徑直走到南幽若的跟前,跪道:“公主,藥已經煎好了。”


    公主?


    哪國的公主?


    “嗯。”南幽若緩緩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公主可是……下不了手?”男子勸道:“公主可莫要忘了,楚天遂屠我羌族,殺我王上……公主當年委曲求全,不正是為了今日嗎?”


    “我知道,不必你來提醒!”南幽若冷聲道。


    “公主莫要再遲疑了!”男子卻繼續道:“遲則生變,此時正是好時候,明日我們的人會趁其不備,攻打過來,公主可莫要等燕狗的援軍抵達……”


    南幽若轉身,不再去看男子,隻漠然道:“今夜,我會讓他償命的。你自是不必操心!”


    一番對話,楚青臨心中再明白不過了。


    南幽若很快,入了營帳。她接過下人端來的藥,悄無聲息下了毒。誰也不會懷疑,將軍的枕邊人,那個巾幗女子,會做這般事情。


    楚天遂在她的呼喚下,緩緩睜開眸子。


    隻是,他似乎悉知在心,隻是揮退了一眾人,獨獨剩下南幽若和自己。


    “幽若。”他虛弱的靠在榻上,低沉的嗓音,很是溫柔。


    “將軍。”她一如當年,所有的稱謂都是冷淡。可彼時,她眼中的柔情,又是讓人難以忽視。


    他看向她,眸底滿是憧憬:“你這些年與我一起……可是歡喜過?開心過?”


    南幽若頓住,似乎沒有料到他會問這個。


    她的沉默,讓他以為那是否定的回答。


    他歎了口氣,輕飄飄道:“不開心嗎?”


    她凝眉,想駁斥他的話。


    可下一刻,他卻是又道:“也罷,是我欠你的。若是能讓你開心……”


    “將軍,你今日為何……”


    “幽若,喂我喝藥,可好?”他笑了笑,俊秀的蒼白容色,讓人忍不住想要疼惜。


    “好。”南幽若愣愣的應了一句,隨即沉默下來,一勺一勺,將這致命的毒,喂給他喝。


    她腦子有些混亂,也不知是想著什麽,整個人與往日極為不同。


    可就在這時,粗糙的掌心忽而落在她的臉龐上,隨之而來的是溫溫柔柔的安撫:“幽若,莫要傷懷。”


    她抬眼看向楚天遂。


    便見那青年……他的夫君,一如既往的對她笑著,滿眼皆是愛意:“此生遇見你,我很是歡喜。”


    鮮血,自他的嘴角溢出,她驀然有些恍惚,心口處傳來一陣劇痛。


    她沒有說話,腦子裏嗡嗡作響。


    “幽若,好好活著。”他仿佛洞悉一切,隻交代道:“活得歡喜一點。將來你若是遇到心儀的人……便與他在一起罷。莫要……莫要再委屈了自己。從前種種是我自私了……我……”


    自私的將心儀的人綁在自己的身邊,明明知道,她是這樣恨自己……卻還是舍不得放開。


    每每說一句話,他便溢出一口鮮血,直至最後,他閉上眸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愣愣的坐在他麵前,看著他仿佛睡下的容顏。


    從前的無數個夜晚,她看著他沉睡的側臉,想著……終有一日她要殺了她報仇雪恨。


    可到了今日,他真的死了。


    她心中卻又滋生起怪異的感覺,就像此時此刻。她半點動彈不得,連去確認她是否還活著的勇氣,也絲毫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她恍惚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


    心下一片冰冷,猶如墜入冰窖。


    楚天遂,死了。


    ……


    ……


    而後的事情,如他所知的一樣,他的父親楚天遂死了,北部亂兵又起,楚天姚起兵而去。卻毀了雙腿。


    他的這雙腿。毫無疑問是羌族人所為。楚家一派蕭條,縞素漫天。


    楚老爺子派人前去探查,查不出絲毫,北部險峻,最後隻得了一個揣測。


    楚家樹大招風,帝王容不下楚家。


    似乎隻有這樣的解釋,才最是合理。


    楚家猜忌燕王,君臣離心,也算是進了羌族之人的圈套。


    那之後,南幽若服毒自盡而亡,死前留下的隻言片語也是與燕王‘謀害’楚天遂有關。


    燕王背了黑鍋,卻沒有遷怒於楚家,照樣給死去的楚天遂一個追封,隻道楚天遂為國捐軀,隻字不提風寒一事。


    此外,他還封賞了楚天姚。


    但楚天姚性子倔,婉拒了。並領著家中妻子,離開了建康。


    至此,一切真相大白。


    楚青臨垂下眸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從未想過,恨了多年的燕王竟是最護著他的那個。從前那些未解之事,突然也在一瞬間,悉數明白過來了。


    ……


    ……


    ------題外話------


    阿楚的事情解決了,現在來看看,國師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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