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阿棠回憶起教部講授過的相關細節,磕磕絆絆地答,“常人被煞氣所傷,隻……隻有一炷香的時間。而且被感染部分必須以火焚淨……”他麵色慘白地後退,又把青池翻回正麵。“但是即使截肢或許還有救。老大你聽到了嗎?隻要把你的軀幹部分截掉,還能剩下一雙腿可以安葬呢!”


    女孩聞言,似乎有了反應。少年激動地按住她,“老大,你還有什麽遺言盡管告訴我。嵐溪人民不會忘記你,一定為你做全套法事,你就安心地……”


    青池感覺非常不妙,強撐著困意地睜眼,掙脫了少年的拉扯。“哭啥,我還好好的。”她轉念一想,又道,“不過你說的法事還算數嗎?法事暫時不用,那個,可以給我訂套棺材嗎?”


    阿棠被嚇得彈開幾步,“你……你已經被邪氣所傷,還有氣力,難道也要化煞了嗎……”


    “阿棠,”主祭終於忍無可忍,提點到。“這位姑娘倘若真被煞氣所傷,為父出手之前就已經暴斃了!”


    阿棠這才醒悟過來,仔細看向她背部的傷口。那傷口皮肉翻卷,還殘留著一些血漬,但與尋常傷口看起來沒有什麽兩樣。


    “咦,你有沒有覺得渾身僵硬石化,心跳很快,但是吸不上氣,還很怕光?”


    青池搖搖晃晃站起來,怒踢了他一腳。“你看到這太陽了嗎?”


    嵐溪主祭這才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神色嚴峻。“你們都需要療傷休息,回去再說。”


    *


    治療特殊病症也是祭廟的主職之一。受傷後野慣了的青池也隻能趴著,由人上藥。而剛剛處理過傷勢的少年阿棠正在周圍團團轉,並且喋喋不休。


    “這麽深的傷口,幾時能好?這藥還夠用麽?既然受到邪氣侵擾,不如用我份額內的靈藥……”


    青池懶得與他爭辯。她心裏有點暖意也有點酸澀。阿棠還真是個幸福的孩子啊,她想,幸福的孩子才能如此不加吝嗇地關照著他人。而像阿棠這樣,那位明明能夠熟練操辦最複雜的祭祀,卻會為她的頭疼腦熱而緊張得不知所措的婆婆,已經不在了。


    卻不知道另一個欠揍的現在在哪,過得如何。


    當日下午,主祭將青池與阿棠叫到神廟側殿。主祭的麵貌一如青年,仿佛是阿棠的長兄。凡人壽數長短之別,似乎從成年後才開始顯現。因此青年的外形是他們駐留最久的一種。


    主祭大致問出了事情原委,歎道,“無魂屍乃大凶,你們能夠死裏逃生,簡直奇跡。今日若不是青池姑娘,阿棠你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樣濃重的煞氣,即便是靈修者中了,雖不致死,也要被毀掉畢生修為,無緣長生之道。主祭說得鄭重,並向青池致禮。按照少年以往的脾性必然要反駁,此時卻垂著頭,倒是叫主祭有些驚奇。


    青池吃飽喝足,便滿不在乎道,“這沒什麽,他喊我老大,自然不是白喊的。”


    主祭與阿棠俱是一哆嗦。阿棠的臉埋得更低了。


    主祭揭過話頭,看向青池。“你背上被魂煞抓傷,卻沒有被邪氣侵入,現在可有什麽感覺?”


    青池撓頭讚道。“好像沒有。你們的藥效果真好。”她被抓傷之處並無特別的感覺,倒是左肩的傷疤有些發癢。


    從記事起她肩上就有道菱形的疤,卻想不起是從何得來。


    *


    卻聽主祭沉吟片刻,屏退左右。偌大的側殿裏,除了他們三人,隻有無數沉默的神像和搖曳的燭火。


    “青池姑娘,我剛剛探過你的經脈和神魂,”主祭緩緩地開口。“你的體質確實異於常人,不為煞氣所感染。但是……”他略過阿棠歡欣的臉,續道,“你可有什麽天賦?”


    青池腦中略過那種神秘的軌跡,但未敢明說。“我也不知道……有時,我可以聽見風裏的話語,這算麽?”


    主祭挑眉。“這種天賦……我到未曾聽說。但是你的靈知能力一定不俗。你的魂魄呈現出為一種罕見的混沌態,這使得你對周遭的靈氣有極佳的感知和掌控,因此完全不為煞氣所傷。但是相應地,也有其負麵影響,”他定睛看著這懵懂的女孩,“你的壽數因此,會被極大地削減。”


    “什麽?”阿棠驚呼出聲,“可是她身體明明好得很啊!”


    “不錯,”主祭答道,“她的身體並無異樣,完全是因為魂力消耗過大……若不加以限製,恐怕不出五年就要壽終正寢。”


    對麵的女孩聞此噩耗,卻沒有驚訝之色,反而從陷入了回憶。


    這其實是她已經知曉之事。她並未在那間象征壽數的燭室內找到自己的靈位,要麽是她位不在此,但更可能的原因是,她的壽數還不夠燭火計數的底線。葛婆婆總不忍心告訴她這個事實,不斷拖延著她的命名式。其實她早已猜到了。


    但她也不會為此而特別沮喪。按照葛婆婆所言,她已經死過一次,是因一瓶百年神醴而意外返生。所以她活一天,賺一天。


    “這可有什麽辦法?”阿棠卻不像她這樣棱鏡,仿佛被判夭折的是自已一般焦急。


    “說來倒是湊巧。”主祭輕輕敲著法杖,“靈力控製乃是祭司的必修,倘若你早日進修,或許還有……十餘年的壽命。”


    “才十餘年!這怎麽夠。”阿棠臉色垮了,他偷偷瞄了眼少女的臉色。女孩似乎還在思索,用苦修去換五年的壽命是否值得。


    而這,絕不是常人會猶豫的問題。


    “十餘年還是修煉極其順利的情況。”主祭毫不隱瞞。“但是如今,上祭院秘寶即將現世,你或許……還有機會。”


    青池曾經在無常市隱約聽到相關的話題,但是無人挑明這秘寶究竟為何。“我聽說為了這秘寶,幾大教部都在擴招,而且競爭極其激烈。這到底是什麽東西呢?倘若是秘寶,您為何鼓勵我,而不是阿棠前去?”


    主祭瞥了眼同樣懵懂的阿棠,歎了口氣。“這是一個司祭之間不成文的秘密。往古之時,天地交通,人人皆可登天成神。而後天路斷絕,但是某種登天的機製卻偶然保留了一兩例。直到今日,最後一例【神位】恐怕就在上祭院。”


    “直接……登天成神?”阿棠倒吸了一口氣。他雖然資質平庸,卻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麽。“近二百年來,已經……沒有人能夠僅憑修煉而飛升登天了。有這種好東西,上祭院那些神秘老頭為何不自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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