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南上任後,還沒有興奮多久,已經有很多事情讓他感到頭疼。本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也是在他無家可歸的時候,宋雅欣慷慨地讓他搬進了她為他提供的新居,那是讓他高興的事情。當他還沒有來得及感謝宋雅欣的時候,那天晚上他就去了一趟張恒家,也就是他的這次張恒別墅之行,讓他的頭上如同被潑上了一盆冷水。原來宋雅欣和張恒的關係一直是在暗處,而自己與宋雅欣的關係卻一直是在明處。他感到難堪,那是一種被人羞辱後,尤其是被一個女人羞辱後的難堪。秦南根本就沒有想到,他住進的不是一個溫暖的港灣,而幾乎就是一個陷阱,他陷入了如同陷阱一樣的迷宮之中。


    自從秦南離開張恒的別墅後,他的心裏就沒有安寧過。他除了因宋雅欣對他的戲耍而產生的懊惱之外,還麵臨著一個更大的難題。那就是他將如何麵對已經出之他自己之口的“長遠規劃”。張恒已經讓秦南感覺到了壓力,可秦南分明悟出那壓力絕不是來自於張恒本身,還有來自於更權威的一方——那就是李凡。李凡為什麽對此那麽感興趣呢?當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秦南的腦子裏不時地出現這樣的問號。


    秦南百思不得其解。可他又不能去問,張恒是不可能再告訴他什麽的。他已經悟出隻要他不按照長遠規劃去實施,那就是下野,那是必然的事。張恒雖然沒有明說,但那絕不是危言聳聽。他們能讓自己上去,就也能讓自己下來。這一點是不用懷疑的。汪洋不就是一個例證嗎。


    怎麽辦呢?這是秦南想得最多的問題。自從離開張恒的別墅後,秦南還明白了另外一個道理,那就是關於這方麵的問題,今後隻有自己一個人拿主意了。他不能再去找宋雅欣或者張恒,就更不能去和他們商量了。幾天下來,一個想法漸漸地在秦南的頭腦裏成熟,他給出了一個明確的答案,那就是他一定要麵對現實,實現報業發展的長遠規劃。


    又是一天下班後,他在報社的食堂裏隨便吃了點兒飯,就回家了。他的新家還是讓他滿意的,盡管那10件套的酸枝木的紅木家具和那些他喜歡的古董都沒有搬回來,可那個“浩然正氣”的橫幅卻早已堂而皇之地掛在客廳中央的牆上。這一下就顯得有了生活氣息,還能顯現出主人的情操和品位。


    他到家沒有多久,宋雅欣就來了。那是秦南約她來的。秦南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想與她橫眉冷對,他是想利用這個晚上的機會,一掃被汙辱的尷尬。可宋雅欣的情緒並沒有讓秦南有什麽不正常的感覺。宋雅欣就像走進了自己的家那般,進門後,就把外衣脫掉,坐在了餐廳的飯桌前。


    “你已經吃過飯了,可我還沒吃飯呢。怎麽約我到這兒來,而不去外麵?”宋雅欣慢條斯理地說道。


    秦南沒有向宋雅欣發泄的理由,便說道:“你怎麽知道我吃過飯了?”


    “你去食堂打飯時,我看到了。”


    “你沒吃,我也管不了那麽多,你可以讓張恒請你去吃呀?”


    “你這是什麽話?像是情緒不好?為什麽?”宋雅欣十分鎮靜。


    “你別故作鎮靜,你告訴我,這房子本來是張恒的,可你為什麽說是你的,為什麽不如實地告訴我實情?”秦南的情緒像將要點燃的一把幹柴。


    “哦,你就為了這個呀。我以為是為什麽事呢?房子是誰的,這重要嗎?我是指是我們倆誰的那還重要嗎?”宋雅欣還是不溫不火地說道。


    “當然重要,如果是你的,我可以搬進來,而我早知道是他的,或許就不一定搬進來。”


    “那你現在就可以搬出去,現在就搬。”宋雅欣的聲音高了起來。


    秦南見宋雅欣根本就沒在意他的意思,就沒有再說什麽。宋雅欣看到秦南沉默著,反而來了勁:“你如果有地方住,那你就去住呀。沒人會攔著你。”


    “那你為什麽不如實地和我說?”


    “那是張恒讓我這樣做的,他說等著他親口告訴你。”


    “什麽意思?”秦南問道。


    宋雅欣沒有回答。秦南便自己說道:“他無外乎就是想讓我感覺到,我已經坐在了他的賊船上,好讓我受製於他。”


    “別說得那麽難聽,哪有那麽嚴重,他有條件幫幫你的忙,那就幫幫唄。你有條件再幫他。這不是互利的事嗎?”


    “你是說,他本來就是有目的的?”


    “其實,你早就在幫他了,何必那麽緊張呢。”


    “你指什麽?”


    “新世紀公司已經和我們簽下了一年的新聞紙的供貨合同,你不是在幫他嗎?”宋雅欣有幾分詭秘地說道。


    “你說什麽?新世紀公司和他有什麽關係?”秦南吃驚地問道。


    “當然有關係。我現在可以告訴你,那裏麵就有他張恒的股份。所以我上次給你的那個銀行卡裏的錢,也有他的份。那家公司隻是不是他在那裏操作而已。”


    秦南臉上慢慢地滲出了汗來:“你你你,你太過分了,你們一直是聯起手來耍我。”


    “秦總,別太激動。別把我裝進去,不是我在耍你,而是我在幫你。當時需要新聞紙,這是事實吧。如果不是人家在最關鍵的時候幫了我們一把,第二天我們還不得停刊。那可就不是錢的問題了,這你不會不懂。可後來,已經在他們那裏訂了貨,如果我不向他們提出那樣的要求,那不是便宜了他們。你不要,他們當然高興。所以我才說你幫了他們,他們也幫了你。”宋雅欣依然是不緊不慢地說道。


    秦南聽到這裏,態度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火氣十足,他仿佛開始覺得宋雅欣說得也有道理。是啊,已經決定在他們公司訂貨了,如果不要這筆錢,人家當然是再高興不過的。秦南還是在那裏沉默著。宋雅欣見秦南已經聽進去了她的話,便接著說道:“現在告訴你這套房子是他的和不是他的還很重要嗎?銀行卡裏的錢你早就用過了,還在意這套房子是不是他的?”


    秦南想了半天,為了在宋雅欣這裏讓自己那天在張恒別墅裏的感覺得到更進一步地印證,更為了看看她在其中扮演的是什麽角色,才又問了一句:“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又為我提供這套房子,他到底想幹什麽?”


    “那不很簡單,你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你現在已經是一把手了,就是想進一步和你鞏固關係,保持長期合作唄。”宋雅欣說話的時候,顯得很輕鬆,看不出一點兒像是在掩飾什麽的樣子。


    秦南想了想,也許張恒就真的沒有把什麽東西都在宋雅欣的麵前和盤托出,宋雅欣還真的有可能並不知道張恒還有更深層次的用意。如果自己真的要按照“長遠規劃”去操作,知道內幕的人越少越好。想到這裏,秦南就沒有再問什麽,而是變了個話題:“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跟著他攪和在一起,究竟是為了什麽?”


    宋雅欣的臉色馬上變了:“你現在還在懷疑我和他存在像我和你一樣的關係?你現在還以為我和他上過床?”


    “那是你說的。就算我不懷疑你和他上過床,可我也不理解你和他攪和在一起是為了什麽?”


    “我們之間早就認識,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一半句話是說不清楚的。當然這裏麵有經濟利益,我不瞞你,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曾經在新世紀公司裏兼過職。他隻是很信任我而已。”


    “那你怎麽和我解釋,那天我在張恒別墅門口見到你後,你告訴過我,你和他是因為他參與了我們印刷廠的改製後,他才邀請你出來坐坐的。我不想讓你證明你就是王曉菲第二。可這就像是一個謎局,那麽多事情我都被蒙在了鼓裏。你告訴我你怎麽解釋?”秦南很認真而又很理智地說道。


    宋雅欣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顯然,她是在考慮應該如何回答秦南的問話。秦南見她什麽也不說,就接著問道:“看來是不怎麽好回答吧?你不能說你是在愛我吧?如果愛,就算你是在幫我,是為了我,那銀行卡的事,至於到今天才說出實情嗎?”


    宋雅欣終於說話了:“別說愛與不愛的了,如果非要說愛的話,你敢說你是在愛我嗎?我也同樣是你性需要的犧牲品,你和王曉菲糾纏在一起時,同樣是瞞著我的。而我都一直以為你對我是真誠的,可是……”


    “可是什麽?可是你早已看破了這一切,所以你早就假戲真做了?”


    “我還沒有像你那樣,對誰都一樣。我還是有自己的選擇的。”


    “那你告訴我你在感情的問題上,選擇的是誰?”


    宋雅欣沒有回答,秦南又一次重複了一遍他的問話,宋雅欣站了起來,說道:“無可奉告。”


    秦南也站了起來,追問道:“什麽叫無可奉告?”


    宋雅欣朝門口走去:“我餓了,需要走了。”


    秦南迎上前去:“回家有事?”


    “回什麽家呀,我也和你一樣,幾乎就是無家可歸了。”宋雅欣的眼睛裏有些潮濕。


    “什麽意思?”


    宋雅欣站在門口,說道:“沒有什麽意思。我已經離婚了。”


    “離婚了?”秦南異常地吃驚。


    “是,離婚了。”宋雅欣肯定地答道。


    “來來來,坐下說說。什麽時候的事?”秦南拉著宋雅欣往沙發的位置走去。


    宋雅欣又坐回原處,說道:“最近的事,是我提出來的。”


    “為什麽?你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嘿嘿嘿……”宋雅欣冷笑著。


    “那是為什麽?”秦南還是執意地問道。


    “想知道嗎?可以告訴你。他在外麵和別的女孩兒生了個孩子。”宋雅欣平靜地說道。


    “怎麽可能?他不是沒有那種能力嗎?”秦南吃驚地問。


    “嘿嘿嘿……我也以為是那樣,其實不是。他就是和我在一起時性無能。那個孩子肯定是他的,他們都承認這一點。”


    秦南心裏已經明白,可他已經沒有辦法再說什麽。沉默了一會兒後,他才說道:“那你有什麽打算?”


    宋雅欣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沒想好。跟著感覺走吧。”


    隻有宋雅欣自己才明白,她這樣回答是最恰當不過的,除此之外,她還能說什麽呢?她隻是沒有辦法把話在秦南的麵前說明白而已。那說不明白的原因正是剛才秦南問到她的那個讓秦南無法理解的問題。其實,宋雅欣和張恒攪和在一起的最終目的,就是為了實現和張恒結婚的願望,從而過上超乎常人的生活。張恒也是當著宋雅欣的麵答應過她的。她早已當真了。她早就開始為此默默地努力著。她甚至為了能實現她嫁給張恒的夢想,不惜犧牲一切代價接近秦南,而最終達到讓張恒通過新世紀公司的滲透從而控製秦南的目的。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是,她所了解的張恒的計劃隻是張恒計劃的初級目標而已,絕非全部。張恒從來就不曾告訴過她他的最終目的,他也從來就沒有想過讓她再知道她沒有必要知道的東西。


    這天晚上,宋雅欣沒有在秦南家過夜,她還沒有吃晚飯,在她和秦南談完了她離婚的事後,便離開了那裏。


    不管宋雅欣如何花言巧語,秦南對宋雅欣已經開始有所保留,秦南還是懷疑他自己所有的言談舉止好像都在張恒的監視之下,而那種監視都是通過宋雅欣實現的。他想來想去,覺得真是有幾分可怕。可他分明感覺到已經不能自拔。如果說在這兒之前,他利用手中的權力為別人謀取了大量的非法利益,而他也從別人那裏得到了很多回報是主動作為的話,而下一步的行為或許將會是被動的了。


    第二天,他到了單位的時候,一個好消息傳來,貸款已經放下來了。印刷廠的中央平台控製係統也會在當天運到印刷廠,馬上就可以安裝調試。那天,秦南去財務處讓宋雅欣把印刷機中央控製平台的預付款打走的時候,與宋雅欣發生了爭執,宋雅欣最終還是按照秦南的意思辦了。所以那些設備才順利地到貨。秦南知道這個消息後,有些興奮。也就是在這同一天的下午,他正在準備去印刷廠時,李楊走進了他的辦公室,說道:“秦總,李凡副書記的秘書來電話,他說李書記問我們買辦公大樓的事進展得怎麽樣了?”


    “啊,你說什麽?李書記問……”秦南根本就沒有思想準備,他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的秘書說李書記過問過這件事。讓我們早點兒給個回話。”李楊一絲不苟地說道。


    秦南的腦袋一下子就漲得老大,這都是哪跟哪呀?他還是沒有讓李楊看出來什麽,馬上說道:“你給他回個電話吧。就說我們這兩天太忙了,正在安裝新的印刷設備,明天就開會研究這件事。研究完後,就向書記匯報。”


    這天下午,秦南改變了他的行動計劃,沒有去印刷廠,而是直接去了上海路,去看了幾個月前他們已經討論過而被否決購買的那棟辦公大樓。


    第二天上午的編委會會議成了編委會擴大會。各部門的主任和各職能處室的處長們都參加了。秦南說道:“我們今天召開這個會議隻有一個議題,就是研究一下我們前一階段在向市委遞交的報社發展規劃時,提到的‘長遠規劃’問題。關於近期的發展規劃已經不用多說了,我們的想法已經得到了上級領導的理解,也得到了進一步的落實。印刷機馬上就可以進入調試階段,也就是說很快就會投入使用。今年的訂報形勢又比我們預想的要好,而且要好得多。我們的發展前景會越來越好。所以我們今天召開這個會議的目的,就是討論一下我們遠期發展目標中的具體問題,也就是解決辦公大樓問題。”


    大家聽秦南說到這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有的在下麵小聲地議論著:“這不是幾次都被否決了嗎?怎麽又拿出來討論?”“我們現在哪有那個能力解決辦公大樓的問題呀。”“這不是胡鬧嗎?一年掙的夠一年花的就不錯了。真是心比天高。”


    秦南說話的聲音與大家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他還是盡力提高了自己的嗓門說道:“我就知道大家會有想法。這不要緊,可以慢慢統一思想。如今辦報早已不是單純的辦報的概念,那等於經營一個企業,這就必須要有經營頭腦,要有超前意識。我們看問題必須著眼於長遠,比方說市領導看問題,就比我們超前,就說買辦公大樓的事吧。他們想得就比我們多多了。他們就看到了那棟辦公大樓的升值空間,那樣做,還能把我們現有的固定資產盤活,我們眼下的這棟六層小樓,加上這塊地皮,出手就能有一個多億,再加上能夠爭得來貸款,那當然是好事了。大家可以想想,市領導考慮問題總還是比較長遠而又全麵的。他們怎麽可能讓我們吃虧呢?我看細賬就不在這裏算了,幾個月前就在這個會上說過幾次了。我們現在和那時候比,沒有太大的變化,而現在我們報社的形勢比那個時候又好了許多。市領導對這件事是很關心的,幾次來電話過問過。大家都表個態吧。”


    秦南的話說得不可謂不策略,他既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還把這件事是上麵有意讓做的這層意思巧妙地表達了出來,讓大家感覺到這件事在幾次被否定後,重新提起,那就是一定要辦的,而他秦南本人還沒有主觀武斷。秦南會說,別人也會聽,誰都明白這是非辦不可了。可就在大家胡亂地議論了一通後,還是有一個人說了話,那就是專門主管新聞報道工作的副總編輯駱泰。他說道:“我本來是不想說話的,可又覺得不說,一是對不起自己的職位,二是也讓自己的心裏難受,所以就說兩句。不論怎麽說,我就是覺得我們眼下還不具備購買辦公大樓的實力,領導決策那也要有科學依據,科學依據在哪兒?我在腦子裏粗略地算了算,要是買下那棟大樓,就得兩個多億,


    裝修至少還得六七千萬,加起來那就需要三個億,至少得三個億。就算是我們眼前的辦公樓能盤活一個億,那也必須貸款兩個億。我不知道大家想過沒有,那兩個億的貸款,每年的利息按眼下的利率算,差不多就要1000萬左右,這可是純利潤啊,我說不好我們今年的純利潤會有多少。就目前我們的情況來看,不管是誰,很難能說服了我。我不同意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果非要這樣做,那我就保留意見。我擔心我們有搬進新大樓的那天,也許就會有從那裏搬出來的一天。”


    駱泰的話對大家很有啟發,有一部分人認為駱泰的擔心不無道理,利息將成為今後報社的沉重負擔。可已經沒有人再想說什麽,那就是大家都從秦南的話中聽到了弦外之音。


    會議並沒有達成完全一致的意見,秦南也不敢造次而硬打報告給李凡副書記,也就是在開完會的當天下午,秦南就去了李凡辦公室,把情況如實地匯報了。可結果卻是出乎秦南的意料之外。李凡告訴秦南,他早就為他們想到了,他已經和有關銀行打過招呼,讓銀行扶持一下寧陽都市報,寧陽都市報正處在困難時期,支持寧陽都市報的事業,也就是支持市委的工作。銀行已經答應給寧陽都市報兩個億的無息貸款,期限為20年。


    秦南離開李凡辦公室的時候,心裏高興極了。自從他上任以來,從來就沒有這麽高興過。幾天前,這件還被他認為最為頭疼的事,沒有想到解決得會如此理想。當他回到單位又把這件事通報給大家的時候,反對的呼聲就更顯得微不足道了。


    一個多星期後,也就是在新的印刷機調試成功投入使用的同時,寧陽都市報買新辦公大樓的事也已經成為定局。也就是在同一天,寧陽都市報副總編輯駱泰接到了市委組織部調他去市精神文明委員會做副主任的通知。


    就在這天晚上,為了慶賀一下新的印刷機投入使用,特意在白雲賓館舉行了宴會。張恒也參加了宴會。大家都喝得正酣的時候,張恒舉起了酒杯走下了座位,走到了秦南的跟前,說道:“秦總,我們碰一下杯,讓我們互相祝賀,祝賀我們的合作成功。”


    碰過杯後,秦南一口把酒喝了下去。此刻,隻有他自己知道張恒說的合作成功的真正含義到底指的是什麽。


    這天晚上,秦南是太高興了,他喝醉了,當他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十一點。可他還覺得意猶未盡,於是就撥通了宋雅欣的電話。此刻,他除了高興之外,還因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那種肌膚之親了,而眼下看來,盡管他已經對宋雅欣早已留有戒心,可能夠讓他接近女色的最直接而又最具體的對象,也隻有宋雅欣了。


    “你在哪兒呢?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想你?”


    “你是不是喝多了,說話嘴都不聽使喚了。這麽晚了找我幹什麽?”宋雅欣在電話那邊說道。


    “就是想你,你給我馬上過來。”秦南的吐詞像是遭遇了電波幹擾的半導體收音機。


    “都這麽晚了……”


    “多麽晚了,你不就是一個人嗎?我我我……就我也是一個人,幹什麽都方便。”


    “你真是喝多了,胡說些什麽。好了,別說了,我現在就過去。”


    十分鍾後,宋雅欣到了。其實,宋雅欣接電話的時候,正開車走到離秦南家不遠的路上,她很快就上了樓。


    是秦南給她開的門,開完門後,秦南就一直站在那裏,下意識地等著她呢。就在宋雅欣進門的一刹那,秦南就撲到了宋雅欣的懷裏,宋雅欣用力往外推著他,而那一刻,秦南的全部重量都傾注在了她的身上,他好像已經難能自製。宋雅欣沒有辦法,隻好兩手抱住了他,把他連拖帶拽地弄到了客廳的中間。他的整個身子已經躺在了地板上,像是似醒非醒著。


    宋雅欣把自己的外衣脫掉後,又走到了秦南跟前,蹲在那裏,不斷地叫著秦南。秦南早就聽到了宋雅欣在叫他,可就是睜不開眼睛,嘴裏卻還是說不大清楚,可他始終都在說話。宋雅欣還是聽明白了。秦南讓她把他扶起來,坐到沙發椅上去。宋雅欣先用力把秦南拉著坐了起來,又把他的一隻胳膊搭在了她的肩上,這樣,他才慢慢地站起來,勉強走了幾步,坐到了沙發椅上。就在宋雅欣把他放到沙發椅上的那一刻,秦南說道:“你你,你就慢點兒,別把這沙發椅碰碰碰壞了,我那那那都是紅木的。可值錢……”


    “看來你還沒有糊塗,還知道這是坐在了紅木椅子上,這可是昨天才搬回來的。”


    “不是,是今天才搬過來的。”說到這兒,他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像是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哦,還是你說得對,是,是昨天搬回來的。”


    “你真是喝大了,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宋雅欣說道。


    “什麽事都讓我高興,真的,我今天特別高興。”


    宋雅欣起身去廚房給秦南倒了一杯水遞到了他跟前,秦南剛才已經閉上了的眼睛,又一次睜開看了看,用手接住了水杯。他喝了一口,覺得有些熱,就又把杯放下了。宋雅欣已經坐到了他的對麵。秦南看了看宋雅欣,這才說道:“宋處長,你說我能不高興嗎?就你你你以為我就是因為印刷機投入使用高興啊,就就就還有呢,再有幾個月,我們就能搬進新大樓辦公了,到時候……”


    宋雅欣見秦南說話那麽費勁,就打斷了他的話:“不還是那點兒事嗎?還有人不知道的嗎?”


    “那可是大事啊,你以為你什麽都知道,是吧?你以為你和張總的關係不錯,你就什麽都知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秦南越說越興奮。


    “我不知道的,我也不想知道。”宋雅欣臉上露出了不悅的表情。


    “就你你你做不到,就你不是那樣的人。我知道你想知道,你什麽都想知道。我我我可以告訴你,我考慮到我一想你,打電話你就來了的份上,你對我還不錯,過來,上我這兒來,我告訴你。”


    宋雅欣站了起來,走到了秦南跟前,坐到沙發椅的扶手上,她用手摟住了秦南的脖子,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傾注在了秦南的身上。秦南好像是怕別人聽到似的,趴到了宋雅欣的耳邊小聲地說道:“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告訴你能嚇你一跳,你知道嗎?我們買下的辦公樓是誰的嗎?”


    宋雅欣根本就沒有在意,進而說道:“誰還不知道?那是金陽房地產開發公司開發的大樓。”


    秦南的聲音突然加大了:“錯,根本就錯了。那是和張恒合作開發的。那裏麵有差不多一半的股份都是張恒的。”


    宋雅欣一下子擺脫了秦南的糾纏,站了起來:“你說什麽?那是和張恒合作開發的?是真的?”


    “對呀,他沒有告訴你吧?”


    宋雅欣沒有回答。秦南又接著說道:“還是我對你好吧,你給人家出了那麽多力,人家有事還是瞞著你。不過,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說出去,至少暫時不能說。等著裝修完,我們搬進去了,不用你說,別人誰願意說就說去。那也就無所謂了。”


    宋雅欣根本就沒有再聽進去秦南又說了什麽,而直接問道:“秦總,你說的都是真的?”


    “這還有假?肯定是真的。”


    “那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宋雅欣很認真地問道。


    “也是沒有多長時間。他是不是一直就沒有和你說過?”


    宋雅欣的眼睛像是有些潮濕。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直接撲到了秦南的懷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她這麽一哭,把秦南嚇了一跳,秦南用兩隻手不斷地推著宋雅欣:“別哭,別哭,你怎麽了?就這點兒事就受不了了……”


    這時,秦南才像真正地從睡夢中醒來,他覺得剛才那些話仿佛真是酒精的驅使,才讓他信馬由韁。他把這件事告訴她,隻是想說明他對宋雅欣的信任程度超過了張恒對她的信任程度而已,可秦南沒有想到的是,宋雅欣會這麽在意張恒是否把這件事告訴過她。


    這一夜,宋雅欣沒有離開秦南家,這是她主動留下來的。那天晚上,她突然覺得秦南似乎是可以信賴的,以前她在他麵前所表現出來的那般熱情都是伎倆。此刻,她覺得以前那些伎倆就是沒有被秦南真正識破,也讓自己在他的麵前無地自容。她沒有把頃刻之間產生的感覺告訴秦南,她也根本就沒有辦法啟齒說起這件事。那天晚上,她主動地拉著秦南上了床,對於秦南來說,他並沒有感覺到這次和她在一起與以往相比有什麽不同,可在宋雅欣的心裏,這一夜,卻不同於以往,那是她第一次把自己並不漂亮但卻十分性感的肉體,像人體盛宴一樣沒有功利目的地展示在了秦南那欲望的餐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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