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也不回地跑回自己的房間,掩上門,嚐試給自己解穴。


    回到榻上盤膝而坐,運行靈力貫至指尖,拈花三式點花式,駢指點向頸前兩處啞穴,點完後嚐試說話,清了清嗓子,卻沒有任何聲音。


    再來,運力,出指,仍是不行。


    靜心,集中意念,運力,出指,如是三遍,發聲,無效。


    是他的獨門手法,邪門,我竟破不了。


    可是讓我去求他解穴,我是說什麽也不會去的,漸漸焦躁。


    “開門。“王的聲音出現在門口,我向門口掃了一眼,依舊在榻上未動。


    他見我不出聲,也沒了動靜,該是走開了。


    真是欲哭無淚,被限製了自由,如今連說話的權利都被剝奪了。我氣得拿起枕頭一頓痛擊,在床上不停摔打,一直到枕衣“噌“地破裂,我手中動作卻未停,頓時我寢室的空中如同雪花紛飛,飄蕩著片片白色的羽毛。


    就在此時我床榻一側的牆壁“吱“的一聲,像門一樣拉開了,王負手站在那裏,淡淡地看著眼前飛舞的羽毛和臉上氣惱表情都還沒有收拾好,就愣在那裏的我。


    原來在這船上,艙室可以分割成多間小艙,也可以打開拉門合並成大間。所以,隻要知道這裏的機括開關,他可以自由來去。


    我倆停留在各自的位置上,於紛紛揚揚的白色羽毛中,定定地看著對方。


    我咬著嘴唇,眼神中滿是憤怒、責難和委屈,而他卻是一派無謂的氣定神閑。


    直到最後一片羽毛輕輕蕩著落到地上,他瞬間閃至我近前,抬手輕點解了我啞穴,才悠悠開口,“本王沒說不給你解穴,當時出手也是迫於形勢,是你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有本事任性,卻沒本事堅強?“


    我氣不打一處來,“迫於形勢?敢問你究竟迫於什麽形勢?今日的局麵難道是我造成的?哲哲出手救我,非我本意,但還是感激他的俠義,本來打算給他醫好傷,我便可自行離去了。


    而即便是今日方能拆線,不得不跟著登船的這幾日短暫行程裏,以他的善良知禮,我也會被奉為上賓。


    可是半路莫名其妙地冒出來你這個怪物,趁我重創靈力未複,你,你對我做的每一件事你自己心裏有數。


    不僅如此,憑什麽每次我的尷尬或是傷心都要被你瞧在眼裏?如今藏在自己的房間裏發泄也還是被你看得一覽無餘。


    你難道不知道人與人之間是有距離的,我跟你從不相識,你有什麽權利說來便來,任意窺視我的所有情緒和心事?你難道不知道這會讓我難堪地無地自容?“


    我終於有機會吐露我的心聲,排解我的情緒,絲毫沒有顧及言辭。


    他聽完我的質問,不怒反問,“本王是怪物?本王做的過分了?如果消息沒錯,雲起峰那日不知是誰以魔琴邪曲催生連天暴雨,差點引發山洪傾瀉,完全不顧忌山下萬千百姓性命。


    相比之下,本王還真是相形見絀,自愧不如。或是說,懲治奸佞妖邪,本王不過做了件人人稱頌的事而已。”


    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頃刻間卻讓我的心被利劍擊穿一般,碎成了一片片,回憶一下被帶入了那日曾發生的一切。


    我本一心想救他和他們於山林的大火,而因為不及娘親的功力,操琴《離殤》做不到收放自如,更一時為情所困,著了心魔,不能自製,一曲不歇,卻因此被視作了要毀天滅地的魔女。


    原來那日之後江湖上是這樣的傳言,他們都是如此想的吧,包括他,正中了那國師的預言,我是禍國殃民,人人得而誅之的妖女。


    而又有誰知哲哲強行斷弦帶給我的反噬,對我的重創,也不及蕭衍的誤解對我傷害的萬分之一。


    我的淚水瞬間肆虐,胸口如同壓了一塊巨石,憋得喘不動氣。


    “若不是哲哲出手救你,你恐怕早已被梁帝及在場之人挫骨揚灰,此刻該都過了奈何橋投胎去了吧。你是該感謝哲哲,除了哲哲,那群人中哪裏還有關心你生死之人……”他完全無視我的感受,依舊信口述說下去。


    幾天以來,我一點點重拾的信心,再燃的希望,就那樣被他的言語扼死了,以至後來他說的什麽,我都沒有聽清。


    如同做了一場噩夢,夢醒了,所有往昔記憶都隨風而散。


    我不知不覺向門口走去,開了門栓,我隻記得艙外是大海,似乎隻有那萬頃碧波才可以給我擁抱,此時此刻我渴望那種溫存。


    在走到欄杆旁的一霎,忽然他伸手拉住了我,蹙著眉道,“你想清楚,你是死過一次的人,若你跳下去,本王斷不會像哲哲那樣去救你。”


    我漠然地望了他一眼,依舊轉向此刻看來澄淨清澈,湛藍無際的大海。


    “看著我,是,我禁錮你,限製你的自由,搶走屬於你的寶貝,我還看穿你的心事,甚至能操控你的思想,你呢?願意就做個牽線木偶,便如此認命了?不打算報複還擊嗎?”他的聲音不知怎麽提高了,晃著我的肩膀,“還有你欠哲哲的,既答應要醫好他的傷,便要做得徹底,這背上還有未拆的線,你記得嗎?”


    他說的最後一條,讓我的意識有一絲的清醒,我此生最不願意欠別人,我是答應過哲哲。


    “既然如此,你讓哲哲來與我說呀。他不來,算不得我食言。”我淚猶未幹,笑著看他,言罷慢慢回轉,卻見他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言明的情緒。


    忽然間腰際昏睡穴被點了一下,他要做什麽?我不能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便失去了意識。


    “桃子,桃子,天亮了,醒醒。”這個聲音在我耳畔重複著喚我,但是我已經能分辨出了,那是金剛的聲音。


    被吵到實在受不了,我眼都沒睜把食指放在嘴邊,“噓,金剛,安靜,再睡一會兒”。


    “猜猜,猜誰來了。”金剛拍打著翅膀,又大呼小叫。


    我心裏一動,睜睜眼睛,努力看去,我的床榻旁邊坐著一個人,正對我咧著嘴笑著,露著一口潔白的牙齒,一雙海水般幹淨的藍色眼眸,“哲哲,真的是你嗎?”我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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